第26章 被盯上的第二十六天
郭東梧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查看剛出打印機的熱乎報告。
怪談之主四個字幾乎要燙到他的手機。
“喂,白老師~中午好！有什麼事嗎？”
急忙放下報告，郭東梧的聲音帶着小心，不過在上次對方額外協助了關於活人魂買賣案件後，他就沒有那麼害怕這位了。
“安魂傘？小池？在格物空間？”
“沒問題沒問題,不過白老師你等我捋捋思路哈哈哈。”
“什麼？您要來？啊這……喂？喂？！”
被掛了電話,郭東梧五官都皺到一起。
他總結了一下內容,池生熠帶着安魂傘到了靈研局,現在正在廣場上與人對峙,不知從什麼途徑得知此事的白梟說馬上就到。
抓緊時間把材料整理好，他苦中作樂得想,
起碼能提前打個電話知會他一聲而不是直接打破格物空間壁衝進來，這位已經比起先前記載的要好很多了！
就在他琢磨自己是不是能夠換個衣服再去門口迎接的時候，中央報警器響了起來。
“發現異常！發現異常！”
“請儘快疏散！請儘快疏散！”
沒有檢測彙報異常等級,反而要求疏散。
這是最高級別警報，預示着異常波動值已到達機器所能檢測到的臨界點，僅憑現下火力很難抵擋。
“來的也太快了！”郭東梧來不及換衣服,一邊打着電話一邊衝出辦公室。
“先把警報關了！就說檢測那邊出異常情況了！”
“沒事沒事！只要空間沒有裂縫就行,外面有什麼東西不用管！”
“嗯嗯……聽我指揮，還有廣場上……”
幾分鐘後，他氣喘吁吁回到辦公室，身邊多了一個優雅沉穩的身影。
白梟輕車熟路坐在沙發上，幾道黑影順着他的衣角陰影處鑽出，溜到一旁的櫃子上，有的打開櫃門拿出茶葉茶壺，有的開始燒水。
郭東梧張張嘴,沒說話,就是有點心疼老局長之前傳給他的茶葉。
總共就那麼一罐！白梟來一次喝一次。
據說異變茶樹只有一株,採摘完畢後就枯萎自燃，就算是怪談之主也沒能尋到相似口味。
而已經開始品茶的白梟，心裏則想着其他的事情。
他的小鄰居剛被放出來，如果他現在直接就見面，勢必會暴露出來自己不是普通人的事情。
可不見得話又沒法解釋爲什麼安魂傘會在靈研局引起這麼大反響。
把鍋推給管家？
不，不行。
萬一他的小鄰居覺得管家是個壞人要求離開怎麼辦。
最後，白梟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隨手拿起桌上的報告看了幾眼，望着欲言又止的郭東梧，他笑着開口。
“或許，我們的合作可以再加深一些。”
“加……您是指？”郭東梧反應極快，期待地搓搓手。
人類在面對異常生物與事件的時候本就處於弱勢，如果白梟願意提供一些幫助，不管是什麼類型的幫助對他來說都是極好的！
“這東西是食屍鬼的一個變種，與普通的食屍鬼同源。”白梟指着資料上傳來的模糊照片說。
郭東梧心裏咯噔一下，這張照片是從江綿市傳來，上面是一座‘肉山’。
【異常代號：屍山】
在遇到未知異常的時候，靈研局通常會以代號標明。
【傷亡人數：17傷（普）/2傷（特）】
17位普通調查部成員並2位特殊行動部門成員。
【已知信息：由屍體組合而成，沒有具體弱點[頭、心臟、裸露在外的肢體均擊碎，毫無作用]，白天無法找到，只有夜晚利用屍體引誘纔會出現，行動極其靈敏，捕捉失敗。】
【備註：已採樣部分肢體送回，請求儘快分析出弱點。】
無數屍體扭曲融合，手腳頭腿混亂無序，有的屍體在被吞噬前裏面還困着活人靈魂，此時有的頭正張大了嘴表情猙獰驚恐。
沒人知道這些屍體的靈魂是否還有意識，調查部先是派了小隊的人前往，就算是打爆了露出來的人頭，也依然不能傷肉山分毫。
之前他們只是抓住了浮於表面的人類偷屍賊，最後牽連出了巨型異常生物。
郭東梧下意識問：“要怎麼才能消滅？”
“如果追求效率的話，在同一瞬間將它身上所有的頭顱切碎即可。”
白梟思索片刻，補充說：“這一隻我可以幫你們解決。”以目前靈研局的火力輸出來講，想要做到這件事並不算輕鬆，可能需要清空周邊場地使用熱武器才能做到。
可對他來說，如果僅僅是處死一隻異變食屍鬼，那麼作爲他把小鄰居從這裏領出去的謝禮來說，非常划算。
可郭東梧遲疑道：“……您，您能不能給個人類可行的方法？就以目前火力來說，最好是普通人類也可以的辦法。”
與怪談之主合作，讓他幫忙解決問題固然很快捷方便。
但如果還像是之前的約定一樣，哪怕是將次數增加到一年兩次，仍舊無法很好的緩解靈研局的壓力。
異常在增多，人手一直不夠用。
現在很多地方除了異變的生物外，還出現了夾層空間。
裏面是異常生物的樂園，誤入這裏的人幾乎沒有活着回來的，只能利用生命最後的時光傳出些許資料。
想到無數爲了瞭解異常破解異常而死的人，郭東梧深呼吸，輕聲問道：“能否聘請您爲專業顧問呢？”
就像之前遮掩關係時拿來糊弄池生熠的說辭，如果這位真的願意成爲靈研局的顧問，不必他出手，靈研局的傷亡也會大大減少，起碼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探索消耗。
比起得到直接的幫助，他更希望能夠從這一位的身上獲得‘知識’
“哦？”白梟挑眉。
他沒想到郭東梧竟然會提出這種要求。
從近看可能無法獲利很多，但放長遠來看，這個身份確實能夠給人類提供更多幫助。
白梟不是人類，他對人類也僅僅是抱着一種好奇的心態來進行觀察，除了特定的某些人外，他並不會刻意出手去幫助或者是毀滅誰。
畢竟在他眼中，人類與其他生活在同一空間的異常並無不同。
看出男人遲疑，郭東梧咬咬牙，狠下心來：“小池應該還不知道您的身份吧，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共事。”
“這樣您就有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與他一起，只是在偶爾有空的時候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就好！”
“成交。”這次，白梟回答的很快。
郭東梧鬆了口氣，心裏開始瘋狂道歉。
對不起了小池！爲了人類需要犧牲一下色相！
他回頭一定要給池生熠送一些可以保命的武器道具！
對交易一無所知的池生熠還在鐵籠子裏站着，手指緊張地扣着傘柄。
剛剛舍禮與另外一個短髮男人接了個電話後，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舉着防爆盾的調查組成員全部散去。
他聽到齊峯小聲說着弄錯了，不知道是什麼弄錯了。
當事人池某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他幹嘛要好奇心旺盛的跑進來，再體驗一把鐵窗淚，直接回家睡大覺不好嗎？
說起來他是不是跟靈研局犯衝，每次解鎖新地圖都要被關起來。
郭東梧趕到的時候，遠遠就看到舍禮與黑遊兩個人站在那邊嘀嘀咕咕。
黑遊，身材高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一頭短髮毛刺刺，乾枯到都要分叉了。他也是特殊行動部門成員之一，能力是能夠控制自己的影子，昨天剛出任務回來。
郭局長人還沒到，聲音先到：“你們倆看什麼呢？不趕緊把人放出來？”他剛剛打電話已經吩咐過把池生熠放出來，沒想到兩個人沒有聽從指揮，仍舊沒有放人。
他還指望用池生熠吊着白梟多幹兩年……咳。
“局長，你瘋了？安魂傘是真的……唔”舍禮皺眉，眼瞅着就要開罵，卻被黑遊一把捂住嘴巴。
“噓。”高瘦的青年示意舍禮噤聲，他身後的影子開始蠕動，擴大了一圈，警惕地包圍着兩人。
這時，舍禮才發現，郭東梧的身後還站在一個淡笑着的男人。
蛇瞳看過去的瞬間，他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一般，無法呼吸……
而一旁的黑遊也好不到哪裏去，剛剛展開的黑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打斷，他的影子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可以攻擊到異常，也能夠被異常攻擊，而現在這股力量拉扯着他的影子，幾乎要把他撕碎。
郭東梧一眼就察覺到了，剛想讓身邊的人消消氣，就聽到鐵籠裏傳出了聲音。
“梟哥！你也被抓了嗎？”池生熠驚歎道。
“……”白梟走過去，他的小鄰居到底爲什麼會覺得他也會被抓？
“不是被抓，我本來就與靈研局有合作。”他走到籠子邊，找到開鎖的地方，一條細小黑影鑽進了鎖孔，打開門鎖將人放出來。
“合作……哦對，好像聽你說過！”池生熠後知後覺想起來，白梟是民俗學教授，知道的東西比較多，之前在自己問靈異相關問題的時候也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妥。
當特約顧問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不過你怎麼能進來？你能看見異常嗎？”
“不能，我只是個普通人。”白梟睜眼說瞎話。
池生熠有些擔憂，“那會不會很危險啊？”
普通人在面對異常的時候有多軟弱他多少也知道一點。
白梟說：“沒關係，我並不會去一線，只是在後方做一些協助工作。”
他眯着眼，心情不錯，顯然是對小鄰居關心非常受用。
“後方的話，那好像還行？”
“嗯，不過後面按照局長的意思，是讓我與你一起。”
“唉？那怎麼能行！我要去的地方都太危險了。”池生熠連忙擺手。
白梟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那你會保護我嗎？”
雖然他並不需要，但如果能夠被小鄰居保護的話應該會很不錯。
此刻在誆騙池生熠的白梟只覺得有趣，還未曾想到今後他要爲這句話在掉馬的時候付出多大的代價。
“當然會。”池生熠不假思索回答，一股責任感油然而生。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交流溝通的時候，全然沒有注意到一旁的特殊行動部門成員。
舍禮大口喘着粗氣，黑遊也滿頭冷汗，只有郭局長看着兩個人說話一臉喜滋滋的。
“……那一位……真的要加入嗎？”舍禮忐忑問。
那種被人操控幾乎失去性命的感覺太過於恐怖，比以往見過的任何異常都要嚇人。
“是的！yes！沒錯！”郭局長點點頭，心情好極了。
他揮揮手，示意衆人散場，確定池生熠與白梟不需要導遊後，郭東梧匆匆回到辦公室，開始做對屍山的針對性計劃。
檔案室裏，池生熠接過白梟遞過來的書，看向桌邊被玻璃盒子封印的黑傘。
【怪談-安魂傘】
【看似平平無奇的雨傘，做工結實，傘面布料使用99種生物血液融合後暈染，平時呈現出黑色，撐傘人可以得到內心的安寧。】
【不過每次安寧都要付出至少一個▇▇▇▇的代價。】
【傘被撐開的時候有機率召喚死雨。】
合上書頁，他有些疑惑。
“所以，爲什麼靈研局封印的東西會在管家手裏？”
“因爲一直無法破解檔案裏被塗抹的部分到底是什麼內容，所以局長讓我帶回去看看，可能是管家弄錯了。”
在順利擁有身份後，白梟把事情全部推到了管家頭上。
“回去之後我會批評他的。”
“不不不倒也不必！”池生熠想到管家每天爲他準備美味飯菜的份上，怎麼能任由白梟胡來。
“稍微講一講以後別弄混就好……而且你不是說這柄傘已經被封印了嗎？那我拿着出門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看着生怕牽連到管家的池生熠，白梟笑着點點頭。
“好，聽你的。”
接下來兩個人趁此機會好好參觀了一下格物空間內的靈研局設施。
前面的科研部調查部甚至是特殊行動部門都參觀的很順利。
直到池生熠站在醫療部門口的時候，白梟淡淡開口：“我們回家吧。”
這裏充滿死亡氣息，很多在參與異常拔除時受傷的人都在這裏接受治療。
而這些異常生物所造成的傷害，有的並不能在人類社會的醫療條件下快速痊癒。
那些從靈魂深處被腐蝕着的哀嚎，他隔着厚重的牆都能聽到。
這與他的小鄰居不符合。
在他眼裏，池生熠是一個每天只需要快樂生活的人。
可不管白梟想什麼，池生熠一句想進去看，他便敗下陣來，無奈跟着一起走了進去。
果然，還沒走幾步，池生熠好奇的表情便收斂了許多。
他找到導醫，詢問着王文的下落。
趕往病房的時候，池生熠小聲道歉：“對不起，要不你去門口等我？”
“爲什麼要道歉？”白梟不解。
“因爲你看上去不是那麼想進來……”池生熠表示，醫療部這種地方，不想進來情有可原，受傷生病可不是什麼美妙的事情。
可之前齊峯說漏的事情，他還是很糾結。
江綿市殯儀館最後到底怎樣了？留在那裏的王文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他不明白爲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把他矇在鼓裏，他早就不是象牙塔裏天真地孩子，在社會摸爬滾打這些年又不是白乾的，怎麼一個個的都把他當傻子哄。
白梟失語，輕輕搖頭表示無所謂。
不過他倒是稍微有些驚訝，本以爲池生熠是抱着好玩的念頭進來參觀，沒想到竟然是有目的性的行爲。
最終，兩人在四樓的病房找到了王文。
那個之前跟池生熠在江綿市有過幾面之緣，最後被派去收尾事件的調查部成員，此刻正躺在牀上。
白色病號服衣領處露出些許纏繞的繃帶，他本來健碩的雙臂消失了，只餘下空空蕩蕩的袖管。
見池生熠來了，王文有些措不及防，趕忙讓護工把他扶起來。
“哎呀，讓你見笑了！”王文笑着說，彷彿失去雙臂並不是什麼大事。
池生熠楞在原地，訥訥地搖了搖頭。
他想過王文會受傷，但沒想過王文會受傷這麼嚴重。
王文招呼護工給兩人搬凳子，自己笑道：“沒事啊小池，你別拉個臉。”
畢竟一同在江綿市共事過，他對池生熠這個被舍禮懟了還不生氣的好脾氣青年很有好感。
見池生熠一言不發，他想抓抓頭髮，卻發現自己沒有手。
“唉，這個……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得虧那時池生熠發現早，肉山還沒完全成形，他才勉強保住性命。
“你往好處想啊，咱倆起碼還能活着見面，不然我頭七的時候回來找你們也怪嚇人的。”王文試圖說點什麼，來逗樂氛圍，可惜失敗了。
“不就是少了兩條胳膊嗎？你別難過啊……”
“能夠擁有發現異常對付異常的人數量太過稀少，我們普通人幹這行哪個不是九死一生，可沒辦法啊，總得有人去。”
他不去，就會有不明真相的羣衆受到傷害。
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人站出來。
池生熠深呼吸，調整了一下情緒，勉強扯出一個慘淡地笑容，跟王文又說了幾句後就離開了。
回去的路上，池生熠一言不發，只是沉思着。
白梟開着車，從後視鏡中看着有些頹敗的青年，他的眉眼依然美麗動人，卻少了那麼點活力。
“如果你不想，那麼可以把工作推掉。”他不想讓他的小鄰居陷入惶恐之中。
池生熠搖搖頭：“爲什麼要推掉？”
“你好像不喜歡。”
“沒有，我就是感覺我現在是不是做的太少了。”池生熠的聲音很輕，帶着一股讓人難以捕捉的迷茫。
靈研局本來招人就困難，普通人死亡率高，哪怕是有高昂補貼，還是有很多人不願意來，所以人手總是不夠用。
就算偶然能遇到幾個可以看到異常的人，對方願不願意加入還是兩說。
在他以往的二十多年經驗中，對於這些東西只要迴避就可以安全生活，小麻煩並不會太過於困擾。
但對無法看到異常的普通人來講呢？
無法擺脫的噩夢，甚至跟身邊人說起時大家都不相信，被各種無助的事情困住……
他可以幫更多的人。
他擁有處理更多異常的能力。
“我一會就跟局長打電話，商量一下能不能在拍攝之餘加入調查部門。”
他轉過頭，看着白梟，語氣堅定。
“不過這樣的話你可能就不能跟我搭檔了，畢竟……那些異常有些危險。”他不想白梟受傷。
“你會丟下我獨自逃跑嗎？”
“當然不會！”池生熠搖頭反駁。
迴應他的是男人低沉的輕笑聲。
時間剛好，車子駛入莊園。
白梟停下車沒有起身，聲音有些冷淡：
“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你不可能解決所有異常。”
“能救一個是一個，能解決一個就解決一個。”池生熠想也沒想就回答，彷彿一切都是那麼理所應當，他合該這麼做。
白梟驚訝地轉過頭，人類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複雜柔弱的存在。
貪婪，嫉妒，懶惰，惡念讓人類的靈魂看上去灰撲撲的，並不怎麼出彩。
可此時的池生熠眼中帶着的光，
那是一種堅定，一種信念，一種他在黑暗中從未見過的光。
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熠熠生輝，令人着迷。
白梟笑容加深，沉聲道：
“如你所願。”
如果這真的是他的小鄰居所想要完成的願望，那麼他大概可以帶他更加了解那個世界……那個屬於黑暗泥濘骯髒沒有任何希望的世界。
希望他的珍寶不要被嚇到。
如果被嚇到的時候撲到他懷裏，好像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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