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被盯上的第三十六天
紅皮的怪物匍匐在熟悉村落外土路上。
它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回到這裏。
理智幾乎完全喪失,生鏽萎縮的大腦無法思考。
掛在身上的鐵鏈碰撞着，發出尖銳聲音。
忽然，它猛地停在原地,前面傳來垂死靈魂地哭喊。
可除了那個靈魂外,竟沒有其他東西存在。
白梟站在村莊大門處，腳下踩着一隻被黑影幾乎勒成兩半的食屍鬼。
本來只是打算直接把目標捉回來,沒想到意外遇到了一隻被死亡吸引的倒黴食屍鬼。
深山村莊的人們習慣於將死去親人的屍體埋入山中墳墓，這裏的食屍鬼數量遠比城市裏要多得多。
紅皮怪物站在原地，食屍鬼出氣多進氣少。
看着外貌上已經完全異變的怪物,白梟向前走一步。
怪物沒有反應，似乎是看不到他。
“視力完全退化，只餘心眼嗎？”
心眼，心靈視物之眼，只能看到靈魂,無法看到其他。通常情況下生有心眼的生物會有其他視物器官……眼前這隻怪物異變方向不對勁。
思索片刻，白梟側身歪頭對着身後的食屍鬼說：“往廣場跑，如果你跑的過它，那你就活着。”
腳下生出一縷新的黑影，如同項圈般環住食屍鬼的脖子，一股濃烈惡意從中散發,吸引了紅皮怪物的注意。
這隻倒黴的食屍鬼聽到聲音，瘋狂點頭，被死亡恐懼籠罩的軀體不斷顫抖着。
就在食屍鬼竄出去的瞬間,被鐵鏈捆綁的怪物也飛一般跑出。
廣場中央，篝火熄滅。
帳篷也被挪到較遠的位置。
池生熠從網狀孔隙看着外面的一切,忽見一前一後兩個快速移動的身影竄到江昂佈置好的困靈陷阱。
地上不起眼的黑色方片在接觸到食屍鬼的瞬間展開,變成一座豎起的黑色牢籠,它脖子上纏繞的黑影不知何時消散在空氣中。
而它身後，披頭散髮的紅皮怪物也如此這般被困住。
篝火被點燃，齊峯之前佈置好的照明裝置打開，陰沉村莊廣場亮了起來。
籠子裏的兩隻異常生物表現截然不同，
食屍鬼不斷撞擊着籠子邊緣企圖逃跑，而被困住的紅皮怪物只是頓了頓，習慣性一般縮到籠子角落。
江昂見狀，鬆了口氣。
見到人類沒有露出暴怒一面，起碼證明方倩所化的怪物不會無差別攻擊。
籠子上顯現出檢測值。
【異常閾值：94】
數字並不樂觀，距離徹底成爲異常生物已經很近，他毫不懷疑，如果他們再晚來幾天，方倩的閾值就會突破100。
接下來是繁瑣的測試，以及溝通嘗試。
可惜全部失敗。
方倩所化的怪物已經完全喪失掉與人類溝通的能力，它不過是憑藉本能去迴應那些哀嚎靈魂。
並且籠子上的異常閾值還在不斷升高，僅僅過了幾個小時，閾值已經飆升到97，想必再用不了多久，它就將徹底脫離人類身份。
齊峯一臉嚴肅記錄着測試內容，江昂握緊手機猶豫着要怎麼彙報。
“還是晚了……”
這種眼睜睜看着一個人類在經歷痛苦後轉變爲異常的畫面刺痛了所有人。
“……所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池生熠跪坐在籠子前，望着籠中怪物喃喃自語，甚至有點後悔沒有把方倩的父母帶來。
可所有人都知道方倩在成爲怪物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抹去父母的記憶，沒人知道如果她以這副面孔見到父母，結局會變成什麼。白梟站在池生熠身後，他每動一下，另外一個籠子裏的食屍鬼就顫動一分。
“或許你可以跟她溝通，詢問她到底是否見到父母。”他像是想到什麼，溫和建議。
如果方倩真的想要見到父母，那麼將異變完成時間拖延到早上即可。
“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讓人進入異常生物的內心世界，不過並沒有人嘗試並且成功過。”
“像這樣……”
他俯下身，半跪在地從背後環住池生熠，右手覆上對方的手背，溫柔牽引着青年將手搭在籠子上。
“閉上眼睛，回憶你曾經進入過的夢境……”
“對，就是這樣……”
另一邊，還在記錄的齊峯擡起頭，小聲詢問着江昂：“這是什麼祕術？還有這種方法嗎？”
除了保留理智主動溝通的異常生物，靈研局遇到的大部分失智生物都只能收容清除，無法與之交流。
江昂搖頭，這種溝通方式他聞所未聞。
白梟與感覺到懷裏的身軀一重，倒在自己身上，他低頭看着池生熠雙目緊閉的側臉，一種奇妙感覺涌上心頭。
太神奇了，這世界上並沒有什麼能夠進入異常生物內心的方法。
就算是能夠窺探人類內心的異常也沒法對其他異常做出這種事。
他不過是想到池生熠的能力，作出變向引導。
成功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一縷紅色陰影順着青年的袖口鑽入，貼着肌膚來到胸口處盤踞着。
白梟收回面露滿意之色，延遲的錯位時間可以保證他的小鄰居不會受到當前任何生物的攻擊。
與外面心思各異的三人不同，池生熠再次睜眼時，眼前已經不再是之前的模樣了。
村子依然還是那個村子，漆黑夜空沒有一顆星星，只剩一輪血月。
腳下泥土散發着血腥臭味，滿街都是紅皮的怪物，從外表看上去與方倩所化的怪物沒什麼不同，只是身上少了鎖鏈束縛。
它們咧着嘴，露出黑色牙齒，雙眼處沒有眼珠，反而是漆黑的孔洞。
池生熠走在其中格格不入，彷彿誤入鬼怪世界的渺小人類。
沒有停頓，他順着與紅皮怪物們相反的方向走去，之前在列車上看過的資料有了用處，村民死亡時間最早的那間房屋應當就是方倩所在的地方。
那是村子邊緣的一棟土屋，裏面幾隻張牙舞爪的紅皮怪物正在喝酒。
池生熠剛踏入其中，就對上一張沒有眼睛的臉。
此時湊近他才發現，這些紅皮怪物並不是像方倩化身的怪物那樣變成紅色皮膚，而是本身就沒有皮。
它們的人皮被剝掉，露出裏面可怖醜陋的軀體。
在方倩的內心世界中，這些對她造成傷害的全都是褪去人皮的怪物，她不過是化爲內心恐懼的模樣，去以惡制惡。
“你是誰……”怪物的嘴張張合合，用嘶吼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池生熠沒想到這些怪物與街上無視他的不同，飛速回答：“路過。”
關上門退回街上，有九成把握方倩就在這棟屋子裏，他盤算着要怎麼才能在不驚動這些怪物的情況下進去。
正猶豫，路盡頭出現了一個異樣身影。
一個黑色羊頭人身的生物走在土路上，它穿着一身酒紅色西裝，頭上帶着高禮帽，沒有穿鞋，褲腿下露出一對兩指羊蹄，手裏拎着一盞煤油燈。
黑山羊人出現後，整個街上的異常生物都停止了移動，它走過池生熠面前的時候停下腳步，停頓許久，發出一聲長長嘆息，口吐人言。
“……如果……錯位…”
聲音斷斷續續，似乎相隔遙遠，池生熠摸不着頭腦，不過見黑山羊人進入土屋沒有受到阻攔，他急忙跟上。
土屋內窄小壓抑，黑山羊人手裏的煤油燈亮起，一朵搖曳的藍色火焰在裏面燃燒着。
它拐入土屋後方院子，打開通往地窖的門走下去。
池生熠緊跟着想要下去，卻一腳踩空。
失重的墜落感襲來，地窖中的空間似乎與外面不同。
他看到了牆角被鎖鏈拴住的少女，也見證了一場交易。
黑山羊人把煤油燈放在地上，裏面的藍色火苗更勝，他擡起女孩的下巴低聲詢問着。
“美麗的小姐，您願意將這雙見過甜蜜與苦難的雙眼贈予我嗎？”
“作爲交換，我可以幫助您脫離這裏，甚至是報仇。”
起初，遍體鱗傷的女孩不明所以，只是茫然擡起頭。
黑山羊人張開嘴，捲曲的長舌吐出一顆眼睛。
“這是一個與你相同遭遇的美麗女孩贈予我的，你要看看嗎？”
它不等女孩同意，就將那枚眼珠摁在了她的額頭之上。
女孩的眼神在接觸到眼珠之後變的痛苦不堪，她與另外一個絕望靈魂重疊……
最終她答應了交易。
黑山羊人的舌頭拂過她的臉，那雙帶着絕望驚恐的眼睛頃刻間成了兩個黑洞。
她的身軀開始膨脹，鐵鏈纏繞住軀體，思維逐漸僵硬。
與正在低聲哀嚎的女孩不同，黑山羊人拎着它的煤油燈站起來，一字型羊眼傳遞出出詭異的愉悅。
池生熠驚悉自己不知在何時已經站在了地下室中。
時間流速變的有些奇怪，黑山羊人手中的提燈熄滅又亮起，反反覆覆很多遍。
它死死盯着池生熠的方向，等了又等，最後捏起禮帽，行了一個禮。
“勞煩代我向那一位問好。”
語閉，黑山羊拎着它的煤油燈走出地窖。
池生熠這才發覺自己能動了，來不及思考剛剛見到的羊頭人到底是什麼來頭，他意識到牆角倦縮着哀嚎的女孩還有一絲自我意識，急忙跑過去。
“方倩……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掰過女孩的身體，企圖讓對方直視他，可惜方倩的雙眼早已交易給了黑山羊。
沒人教過他要怎麼阻止人類變成異常，池生熠只能用力搖晃着她的肩膀，用聲音傳遞出信息。
“現在的情況很危險，如果再這麼下去你就不再是人類了。”
再多勸解的話池生熠說不出，在一個已經面對如此苦難的女孩面前，他根本沒辦法勸解對方冷靜下來放下心結。
與黑山羊的交易是錯的嗎？異變成怪物殺人是錯的嗎？
他敢肯定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其他任何一個人的身上，說不得會做出更過激的行爲。
……那些人確實該死，不是嗎？
就算傷害她的兇手死了，對她所造成的傷害也不會消失，那些傷痛只會刻在她的靈魂上，除非失去記憶不然無法走出。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儘量安撫。
“你的爸爸媽媽很擔心你，他們在等你回去。”
“如果你想要忘記這些傷痛，那麼我會幫你。”
靈研局所研究的異常生物中不乏有吞喫記憶的生物，如果方倩願意重新成爲人類，那麼捨去這段記憶對她來說並無不好。
沉默聽完的方倩擡起頭，兩行血淚從她漆黑眼眶中流淌出來，似乎恢復了一些神志。
“不……不要讓我的父母記起我。”
“把那些人都殺掉之後，我會自己了斷。”
她的語調平靜，似乎是想借此來告訴池生熠，這都是她思考過後的選擇。
“……”池生熠張了張嘴，這才意識到這裏的時間與外面的時間不同，他來到了方倩還未殺人時候的意識中。
他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所以方倩在報仇之後就打算自殺？那現在如果他退出方倩的意識，會不會喚醒她打算自殺的念頭。
這一刻，池生熠進退兩難，恨不能把時間倒退回進入意識之前，好好反思一下怎麼才能勸解對方。
意識之外，白梟看着眉頭緊皺一臉憂愁的池生熠，大概猜測到了結局。
不願意讓他的小鄰居過於糾結，他低頭將下顎貼在池生熠的額頭。
懷裏的青年似乎醒了，又好像沒醒，只是一直在低低的呢喃着。
“…就算是異常……也不必去死。”
“你沒錯…這件事情自始至終你都沒有錯……”
“真的……一點可能都沒有了嗎？”
籠子突然發出強烈地警報，上面顯示閾值的部分提示爲100。
池生熠規勸失敗，方倩徹底成了異常生物。
江昂與齊峯臉色逐漸嚴肅，完全異變的生物未必能被牢籠所困，而被抓住的倒黴蛋食屍鬼早就嚇暈了過去。
紅皮怪物站了起來，它揮舞着手臂，將身上的鎖鏈一道道纏上自己的脖子，死死勒住。
聯繫池生熠之前的話，白梟哪裏還不明白。
這個已經完全異變的人類，在了卻心願後再無其他念頭，一心赴死。
他伸手擦拭了一下池生熠略有溼潤的眼角，心知他的小鄰居可能並不想看到這樣的一個結局。
把人打橫抱在懷中，白梟站起身來。
忽然間狂風大作，烏雲遮住滿天星辰。
“砰！砰！”
“警報——警報——”
“異常——離——砰！”
齊峯佈置的所有設備全部失靈，照明裝置也紛紛宕機，燈泡連環爆炸，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巨大冰冷的氣息繚繞在整個村落，黑色籠罩着所有人。
齊峯瑟縮着退後兩步躲在領導身後，江昂勉強站直身子，可飛舞的塵土打在臉上，讓他不能完全睜開眼。
風停了，兩人再次擡頭時，發現周邊所有的環境都消失，全都變成了深淵般的黑色。
池生熠依然昏迷不醒，可抱着他的人卻變了模樣。
印着奇怪紋路的黑袍披在白梟身上，男人不再是之前短髮平整疏離優雅的模樣，反而長髮披散下來，明明是同一張臉，氣質天差地別，只是看一眼就讓人心生恐懼。
裝着紅色怪物的籠子化成粉末，裏面的怪物也停下的了動作。
它顫抖着，用自己缺少眼珠的眼眶看過去，就在它內心叫囂着離開的時候，陌生地聲音響起。
“這位小姐，你願意制定規則嗎？”
“定製規則，遵守規則，保持理智。”
一本散發着古老厚重感的書浮現在男人與怪物之間。
“成爲組成秩序的怪談，或者死亡。”
“我尊重你的選擇。”
紅色皮膚的怪物鬆開了握緊鎖鏈的手，眼眶中流出渾濁血淚。
它顫抖着點點頭，僅剩的理智讓她艱難地說出最後一句話。
“我……不想……死。”
如果有可以保留人類理智活下去的機會，又怎麼會有人想要去死呢？
白梟笑了，眼前的書頁飛快翻動着，停留在一張空白頁上。
眼前的紅色怪物開始融化，它變爲一灘黑色液體，從地上豎起觸摸到書頁，逐漸蔓延成文字。
【都市怪談】
【殺死誘拐者的怪物】
【當有人做出違背當事人意願，拐騙並販賣人口的時候，手持鐵鏈的紅色怪物就會出現，將誘拐者的性命收走。】
書頁合上，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怪談殺人要負法律責任嗎？”白梟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歪着頭看了眼一旁的江昂。
江昂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不用，但想到自己官方人士的身份，最後艱難地問：“可以給怪談配備手機嗎？留一口氣的時候一鍵報警行不行？”
“那等下次，你可以問問她。”
“……”
烏雲消散，輕柔月色重新照亮村落。鏈的紅色怪物就會出現，將誘拐者的性命收走。】
書頁合上，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怪談殺人要負法律責任嗎？”白梟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歪着頭看了眼一旁的江昂。
江昂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不用，但想到自己官方人士的身份，最後艱難地問：“可以給怪談配備手機嗎？留一口氣的時候一鍵報警行不行？”
“那等下次，你可以問問她。”
“……”
烏雲消散，輕柔月色重新照亮村落。鏈的紅色怪物就會出現，將誘拐者的性命收走。】
書頁合上，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怪談殺人要負法律責任嗎？”白梟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歪着頭看了眼一旁的江昂。
江昂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不用，但想到自己官方人士的身份，最後艱難地問：“可以給怪談配備手機嗎？留一口氣的時候一鍵報警行不行？”
“那等下次，你可以問問她。”
“……”
烏雲消散，輕柔月色重新照亮村落。鏈的紅色怪物就會出現，將誘拐者的性命收走。】
書頁合上，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怪談殺人要負法律責任嗎？”白梟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歪着頭看了眼一旁的江昂。
江昂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不用，但想到自己官方人士的身份，最後艱難地問：“可以給怪談配備手機嗎？留一口氣的時候一鍵報警行不行？”
“那等下次，你可以問問她。”
“……”
烏雲消散，輕柔月色重新照亮村落。鏈的紅色怪物就會出現，將誘拐者的性命收走。】
書頁合上，落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怪談殺人要負法律責任嗎？”白梟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他歪着頭看了眼一旁的江昂。
江昂動了動嘴，本來想說不用，但想到自己官方人士的身份，最後艱難地問：“可以給怪談配備手機嗎？留一口氣的時候一鍵報警行不行？”
“那等下次，你可以問問她。”
“……”
烏雲消散，輕柔月色重新照亮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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