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殿下又對阿遙那位未婚妻的態度不明,似乎並不像是傳言中的厭惡。
陸敬堯按下心底藏着的諸般思量,儒雅地笑了笑,舉止言語間倒有了種即使面對皇權也足夠從容的不卑不亢。
“殿下,那是小兒亭遙。他身子一向病弱,是從孃胎裏帶出來的老毛病了,是以多在家靜養,並不常出來走動,想必殿下還未曾見過他吧?”
誰知,太子卻墨眸冷冽,像是藏着什麼壓抑的鋒芒,淡淡地道,“……久仰大名。”
他這幼子,雖然在金陵文壇有些名氣,字畫詩賦被文士多有追捧,還得了“枕玉公子”的雅號,但是以太子的開闊眼界,怎麼也用不上“久仰大名”幾個字纔是。
這樣的話以及這樣淡薄的語氣,聽來卻並不像誇獎,反倒像是……有仇一樣了。
惹得陸敬堯面色一僵,心下驚疑不定。
“老臣代小兒惶恐,哪裏當得起殿下如此誇賞。”陸敬堯趕忙道,儒雅的面孔還是笑着的,有幾分慈父的模樣,“臣這兒子呀,除了善吟風頌月幾句,就是沉溺兒女情長了,今日貿然隨行跟來,也是聽說他那未婚妻——”
“也就是昨日在小李村,跟御醫一起幫忙救扶受難百姓的女醫,跟殿下一起被困於山上。”
陸敬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太子的臉色。
可惜太子臉色越發淡漠了,實在令人看不出分毫端倪。
陸敬堯也不覺尷尬,呵呵笑了兩聲,“他擔憂未婚妻安危,擔憂了整晚,實在是放心不下。”
李延璽聲音不辯喜怒地反問道,“怎麼,難道陸大人的這位公子是覺得他的……未婚妻,昨夜跟孤待在一起,孤會對她怎麼樣不成?”
天子一怒,浮屍豈止千里?
雖然這位殿下現在還不是天子,但這般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位尊者處變不驚的氣度,以及那種令人臣服的威儀。
哪怕只是淡淡,態度並不透出喜怒,也足夠叫人不敢輕慢了。
“殿下恕罪,阿遙他當然沒有這個意思。”陸敬堯連忙道,“而且殿下是何等人物,什麼樣子的美人或貴女沒見過,怎麼會看得上我這未來兒媳的蒲柳之姿呢?”
“只是年輕人……情之所至罷了,畢竟沒多少時日他們就要成親了。臣和老妻當年也是這樣,真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陸敬堯字字句句都在誇耀太子高風亮節,作風正派,是見慣了風月與美人兒的,絕不會覬覦臣下之婦。
殊不知,卻字字句句都踩在了太子的雷點和痛點上。
李延璽神色微變,負在身後的手攥緊成拳,連指節都透出蒼白之色,像是在昭示着並不如面色平靜的內心。
然後有繁複華貴的長袖落下來,遮住了那隻手,並沒有讓任何人窺見。
其實,陸敬堯的話,聽得他想笑——
是那種自嘲、譏誚的笑。
光明磊落?
不。
他一點都不光明磊落!
他就是……覬覦着這個即將要成爲別人新婦的女子!
有陰暗、濃烈、嫉妒的情緒翻涌上來。
他甚至想惡劣地問一句:陸亭遙那病弱的身體,什麼時候死?
然後,又陷入一種自我厭倦裏。
李延璽想,他永遠也成不了陸亭遙那樣光風霽月的男子。
……難怪你不喜歡孤,阿姮。
…
縱心中有千萬般不爲人知的心緒,太子也可以做到在臣下面前波瀾不驚,分毫不露。
只是就算答應了沈驪珠放手,聽到陸敬堯那句近乎貶低的“蒲柳之姿”,哪怕明知道他或許並不是有意貶低,只是更多的吹捧他這個太子眼光至高,他什麼都不做,當作沒聽到纔是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