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沈驪珠抿脣道:“對不……”
道歉的最後那個“起”字,還沒來得及說完,陸亭遙就微微傾身,帶着懲罰意味地咬了下沈驪珠的脣瓣,低聲道:“驪珠,我娶你,不是爲了後嗣。”
而後又立刻安撫地輕吻了吻,吻完音色都黯啞了幾分,“我會去跟母親說,是我不行,我不能生……”
之後,沈驪珠和陸亭遙倒是過了挺長一段琴瑟和鳴的日子。
她彈“子衿”時,他便以蕭聲相和。
當然,陸夫人仍不死心,偶爾還是會求來生子偏方,好言好語地讓驪珠一定要喝,大多都被陸亭遙給擋了回去,或轉身直接倒掉。
但,陸夫人每月初一十五,都讓驪珠陪她去廟裏上香,敬送子娘娘。
這個沈驪珠推辭不掉。
每每都去了。
有時帶淺碧,有時帶朱弦。
聽陸夫人催生聽得多了,漸漸的,沈驪珠也有些期待起來——
她並不討厭小孩子。
甚至想,若是能有一個像阿遙或者是像她的孩子,不論男女,應該都生得很是漂亮吧。
只是,陸夫人那不知從哪裏求來的偏方,她是不敢喝的,阿遙也不會允許。
不過,她自己就是大夫,雖說醫者不能自醫,但開着滋補溫養身子的方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
於是,朱弦便在傳給京城的信中,寫——
驪珠小姐最近在求子嗣。
也不管會看到這信的前主子會怎麼想,又細細道了前因後果,就將紙塞入信封裏,印上鮮紅的火漆,由東宮樞密網中金陵到上京的這條暗線,快馬加鞭地將消息送到……太子手上。
若是信被有心人攔截下,見到上面燙着的代表“十萬火急”的火漆印記,恐怕要以爲裏面是多麼不得了的祕密消息呢。
但是,誰也不知道,那裏面裝着的,僅僅只是記載着一個女子最日常不過的小事。
或是天冷,海棠凋落時,她添了新衣。或是她近來做了些什麼事兒。
這些消息無關蒼生社稷,卻叫遠在上京的李延璽心繫一人,喜怒哀樂皆被牽動。
東宮裏,收到朱弦的信,太子幾乎要將那片薄薄的紙攥成碎片,指節透出雪色悽悽,喉骨間溢出幾個低啞的字,“求子嗣……”
雖然知道驪珠已跟陸亭遙成親圓房,懷孕生子也不過是遲早的事。
但,李延璽一直不曾讓自己往那方面想過——
彷彿這樣便能……自欺欺人。
但,如今心裏那點僥倖,被朱弦傳來的白紙黑字戳滅,李延璽只覺胸腔裏有什麼情緒極度劇烈的上下起伏,然後就是幾近滅頂的窒息。
太子痛極而怒——
第二日,金鑾殿上。
永安侯沈長宗被太子親自彈劾,寵妾滅妻,內帷不修!
回京後,李延璽負責主持秋闈,很是繁忙了一陣,暫時無暇他顧,如今終於騰出手來,收拾永安侯。
這個對他的阿姮,沒有絲毫舐犢之情的生父。
李延璽從不否認自己之錯,但,若他是罪魁禍首,那永安侯府就是倀鬼。
那時,他還不認識沈驪珠,所以可以無情。
但,永安侯不是阿姮的父親嗎?爲何對她竟然也這般殘忍?
李延璽讓人查了查。
原來,沈長宗有個十分受寵的妾室,這妾室也有一子一女。
阿姮並不是他心裏疼愛的女兒,只是作爲嫡女,又有貴妃看重,沈長宗過去不得不給以好臉色。
而阿姮的母親——
爲了保住她的性命,主動交出中饋和掌家的權利,允那小妾做了平妻。
難怪,難怪他那次在藥廬,贊她的名字動聽,想必很得父母心疼,阿姮的情緒會那般的激動。
她的父親,虛情假意。
而她的母親,正在身受苦難。
她怎麼能不怨恨他?
山洞那夜,她高熱不退,胡亂低語,嘴裏也低泣着喊着“阿孃”。
那般痛苦和思念藏在心頭。
定然是……很辛苦吧?
李延璽想,或許阿姮並不稀罕他的彌補,他卻想減少些遺憾和負罪感。
然後,下次見面,她就能不能……少恨他一些。
…
當然,李延璽並不是無矢放的,爲情衝昏了頭腦,隨意彈劾的。
在大晉朝的世家貴族裏,從沒有平妻之說。
平妻,只存在於商人之間。
而士農工商,商人處於最末流。
因爲商人經商走南闖北,便在兩地安家,這兩邊家裏都以當家主母自稱,所以便有了平妻一詞。
但,放在商人家很正常的事情,在皇族或世家間就很滑稽了。
從小妾身份被扶正的平妻,奪了中饋,在府裏作威作福,卻將明媒正娶的正妻原配逼到青燈古佛爲伴——
這叫寵妾滅妻!
平妻本來在貴族間並不被承認,永安侯扶妾室上位的事兒不是鮮爲人知,只是他是沈貴妃的弟弟,誰都賣他三分薄面,睜隻眼閉隻眼罷了。
但,如今這層遮羞布被太子扯下,一時間永安侯府頓時站在了風口浪尖。
金鑾殿上,明德帝倒也不生氣,笑吟吟地問:“那依太子所見,該將永安侯如何?”
李延璽眸光如墨,掠過跪在地上的永安侯,再擡眸看向明德帝,聲音冷冽道:“此等寵妾滅妻之人,最好奪了爵,再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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