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曾經,也不是沒有出入過宮廷,只是如今再回到這個地方,總是會令她想起當年之事,心裏劃過微微顫慄。
見到慈安太后,這種心驚和戰慄感更甚,驪珠卻仍舊斂了裙裳,朝太后行了一禮——
最隆重的叩拜大禮,就連宮裏的老人兒都挑不出錯處來的那種。
慈安太后坐在鳳座上,戴着琺琅護甲,漫不經心地撫摸着一隻雪白狸奴,頭髮竟然烏黑無一絲銀色,她眼神帶着絲睥睨地瞧着跪在下邊的沈驪珠,“你就是扶淵即將要新娶的那個側妃?”
沈驪珠垂首低眉地回道:“……是。”
“擡起頭來,讓哀家瞧瞧。”慈安太后口吻散漫,卻在瞥見驪珠臉上那道淺如新月的痕時,眉頭擰出幾分憎惡之色,“還以爲是個怎樣的絕色,才能迷得太子神魂顛倒,未娶正妃,就先納了你爲側室,誰曾想竟然是個破了相的。”
她語氣帶着極爲濃烈的個人色彩,那是絲毫不掩飾,作爲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也不需要掩飾的——輕蔑、厭惡,還有羞辱。
末了,太后居高臨下地問,“沈氏,你容貌有瑕,算不得那最絕色,那麼不如跟哀家講講,你是如何蠱惑了太子?”
說到最後,慈安太后的連眉目都一剎掠上咄咄逼人的凌厲。
這樣的場景,從接下聖旨,隨太子回京的那一刻起,沈驪珠就已經有想到過會遇上。
更甚至,這只是開始……
所以,她眉眼沉靜,衣裙在堅硬冰冷的黑曜石地面散開似一朵白幽曇,身子卻跪得筆直,不卑不亢地道:“太后娘娘既說臣女容貌有瑕,那麼對殿下何談蠱惑二字?”
“且,殿下是陛下擇定的儲君,承襲國祚之責,在民間亦有名聲斐然,太后娘娘覺得該是怎樣的女子,才能蠱惑得了殿下心智?”
四兩撥千斤的回答,輕輕巧巧將問題拋回給太后。
慈安太后一怔,因爲她發現自己竟然也答不出來。
是啊,若是這沈氏女容貌粗淺,白璧有瑕,那麼何以蠱惑太子?
若是她一定要將這惑亂東宮的罪名扣在沈氏頭上,豈非在說太子昏庸?
至此,太后哪裏還不明白,自己被反將了一軍。
越是位尊鮮少被人違逆心意者,就越是聽不得一分一毫的反駁。
慈安太后惱羞成怒,冷笑着叱道:“真是好個伶牙俐齒的女子!”
沈驪珠抿脣不語。
回京後,她也聽說過,慈安太后想將侄孫女嫁給太子做正妃的事。那是位容貌嬌美,心性聰慧的小姐。
她麼,就自然成了太后的眼中釘。
所以,不論她說與不說,在這個後宮乃至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面前都是錯。
沈驪珠深深淺淺地呼吸了下,在那位年輕公公到琳琅閣宣讀太后懿旨,讓她進宮覲見時,她藉口換理着裝,偷偷讓朱弦去傳信給……李延璽。
後宮如戰場,有時甚至更兇險。
慈安太后的事蹟,她從前也聽說過,這位大娘娘也是個手段狠辣不輸前朝男子的傳奇女子。
她不敢小瞧了她去。
連最壞的情況的想過了——
若是慈安太后召見她,直接賜下一條白綾,或一杯毒酒,那麼死得不冤麼?
在她這條性命,哪怕再卑微淺薄,也曾有人爲之而死,如輕紅,如阿遙,所以她至少不能這樣輕易的就低頭赴死。
嗯,慈安太后對她的憎惡,無非是因爲她成了太子側妃。
至少有一半的責任,緣由在他。
那麼,也該他去說服他的祖母纔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