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透過碗壁,傳遞到指尖。
令她白皙的指腹都被燙出了絲緋色。
沈驪珠默不作聲將碗送到脣邊,那藥的味道苦澀濃郁,與她自己開方的避子湯氣味似乎有所不同。
但也正常,醫道一途,本就是千人千方,宮裏與民間的避子藥方略有差別,也不是什麼奇事。
所取用的藥材不同,熬煮出來的湯藥顏色、氣味也會不盡相同。
沒有再多想,她正欲一飲而盡。
雪白晶瑩的腕骨,卻教他給重重捏住,不得再動作半分。
她的視線從那漆黑的碗中擡起,移到男子的臉上。
他的眉眼淺淡得跟身上那襲就寢時穿着的素白內袍差不多,宛如銀霜脈脈,不帶多少情緒,就連語氣也是忽然變成那般的波瀾不驚,“阿姮,不問問孤,這是什麼藥嗎?”
侍寢完需喝的,不就是避子湯麼。
沈驪珠以常理推斷,這麼猜度着,面上不顯,語氣沉靜地道∶“沒有必要,就算問了,這藥也還是要喝的,不是嗎殿下?”
她輕聲細語,像極了一個侍寢完體貼合格的妃子,不哭不鬧。
然而,他卻不滿意起來。
神色一寸寸冷冽,眼底似在剎那的覆上凜然張揚的華彩,“不問,因爲終究要喝是麼。”
“那末,若是孤告訴你——”
“這藥你不止今日要喫,只要侍寢完都要喫,甚至是日日都要喫呢?”
他一字一頓,盡顯怒意。
聽罷,驪珠心下一澀,也氣苦起來。
是藥三分毒,哪怕宮廷裏再性情溫和藥材昂貴熬煮而成的避子湯,也經不得日日都喝。
骨子裏到底是倔的。
此刻,一寸也不肯認輸。
她別過臉,不願看他,道,“我喫就是!”
捏在驪珠腕骨上的手倏然重重緊握之後,又緩慢而決然地撤回。
太子的脣齒間,落下幾個字。
“好,隨你。”
…
這名內侍,不明白太子殿下和側妃娘娘到底怎麼了,分明方纔兩人之間氣氛還好端端的,殿下吩咐他端藥來時,娘娘倚在殿下懷裏,臉上還帶着絲沉寐後纔剛剛醒來的紅暈,似一朵春日的絕色桃花被裁下,放至娘娘頰脣邊。
殿下亦是慵懶的,素白寢衣上有墨色長髮散落,眉眼與脣上是那種微微饜足的笑意,偶爾眸光輕凝着被他圈在懷裏的人,幾分琉璃暖意。
然而,就在他將這藥端來後,娘娘接過了要喝,殿下卻無故……生了氣,似有不允。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但,再古怪,也自成方圓,不是誰都能輕易插足進去的。
內侍不敢再窺探、揣測、哪怕是在心裏,只恨不得當下自己是什麼聾子瞎子纔好。
可惜,不是。
餘光裏,只見殿下冷笑地說完那句“好,隨你”之後,娘娘一言不發地將那碗子藥給仰頭飲盡,沒有片刻猶豫。
殿下似乎更怒了。
他心裏猜度,大概是因爲娘娘不曾有一刻的猶豫。
可,這藥,分明就是殿下自己叫人準備的啊,怎麼娘娘喝了,他反倒不如意了?
內侍想,或許,這兩人之間的糾纏,他這樣的無根之人,實在是難懂吧。
…
藥,很苦。
一口氣悶頭喝下,濃厚古樸且難聞的苦澀味道在舌尖瞬間炸開,令人泛起噁心。
沈驪珠忍不住別過臉去,捂着嘴,低頭乾嘔了聲。
青絲散下來,落在頰邊。
連眼圈也因此紅了。
李延璽從驪珠手中奪過那碗子,摔擲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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