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李延璽隨着驪珠的目光,落在自己手背上,道∶“哦。可能是方纔不小心弄到的,無妨。”
袖子拂落下來,將手背的灼紅蓋住。
他無心邀功,輕描淡寫地掠過這個話題,彷彿爲她燒飯燙傷手背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用飯吧。”
沈驪珠垂下睫羽,嚐了口碗裏的菜色,再擡眼,迎上李延璽含笑的目光,“怎麼樣,好喫嗎?”
沈驪珠捧着碗,輕輕點頭,“嗯。”
不止賣相,就連味道也意外不差。
她被勾起了那麼點微末的好奇心,“殿下還會做飯?”
其實,原本是不會的。
君子遠庖廚。
何況,他是這樣的身份。
李延璽眸光微暗,只是麼,當日從朱弦通過日行千里的“烏羽”傳遞到京中的隻言片語裏,得知她與陸亭遙是如何相處,知道她喜歡喫的菜,畫的眉……
這些,他卻永不會與她說。
“少時在軍營裏小住過一段時日。阿姮,孤也不是你想象中那般五穀不分之人。”李延璽擡手覆住了驪珠的手背,“今後,也試着瞭解我,好不好?”
但,此次,驪珠的脣上,怎麼也凝不出來一個“好”字。
因爲了解一個人,是很危險的事情。
李延璽也從不曾期盼驪珠能夠即刻答覆,是他……將她從明媚變成如今冷冰冰的模樣。
有些痛,合該承受。
氣氛算是融洽地喫完這頓飯,碗碟收進廚房。
竈上的水也燒得正是滾燙,李延璽親自挑了熱水倒入浴桶中,又兌了涼水中和,好叫驪珠可以梳洗。
此夜已是近夏,在宮外待了一天,確實該好生洗洗。
驪珠褪下衣衫,坐進浴桶裏,光裸晶瑩的身子上昨夜遺留的鮮豔痕跡還未散退,水溫正宜,她在裏面待了許久,才穿上褻衣出去。
方開門扇,他等在外面。
長身玉立,倚闌慵懶,擡眸望過來時,眼梢微微上挑,有種微暗且奇異的溫柔,“還以爲夫人在裏面睡着了呢。”
他站直了身子,在越過驪珠進入浴房時,在她耳邊說了句,“雖是初夏,但夜晚還是有些涼意的,你身子單薄,先回牀上等孤,嗯?”
…
今晚他還要……麼?
沈驪珠躺在了這座京郊小廬的主院臥榻上,方走進來時,有那麼一刻她彷彿回到了過去,直到躺上來,耳邊纔再次縈繞回想起他的那句話。
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聽到有腳步聲,驪珠閉上眼,素手不禁攥住了身下的牀被,似有淡淡涼意襲來,他躺了上來。
修長手掌裹住了她的腰肢,沈驪珠身子微顫,聽見李延璽微啞的聲音透出夜色,“怎麼,在緊張?”
沈驪珠咬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他低笑了聲,“放心,不是還疼麼。睡吧,今晚孤不碰你。”
話是這樣說,卻是將驪珠整個人抱到他身上——
“啊。”
那樣的突然,她驚而短促地叫了聲,如墨般的青絲在帳中忽地傾瀉了一室,迤邐在男子雪白的綢衣上。
她胸前兩抹裹在抹胸裏圓潤飽滿的柔軟,緊緊地壓在他胸膛間。
“殿下,你?”沈驪珠想起,細盈的腰肢卻被太子按住。
晶瑩的耳珠被覆含在他的脣齒間,接下來的話,令驪珠驀地燙紅了臉,“阿姮,你知道麼,其實在金陵你救下孤的那一晚,孤就夢到了你……”
她不是未經人事的女子了,自然明白他口中的夢是什麼夢,既驚於原來他那麼早,那麼早就對她起了別樣的心思,又羞惱他口中放浪形骸的字句。
“那時,你在夢中……”
“別說了。”沈驪珠眉眼盡是羞紅,伸了手去捂李延璽的嘴脣,輕微的掙扎間,衫子從身上滑落,露出晶瑩雪白的肩頭。
李延璽輕吻她的手心,還是將話給說完了,“——如今,你卻在孤懷裏。”
末了,挑眉。
狹長瀲灩的墨眸裏是邪肆如流火的笑意,“怎麼,阿姮以爲孤要說什麼?”
他就是故意的!
沈驪珠明白過來,在半室黑暗半帳微亮的光影裏,羞惱含嗔地瞪了他一眼。
手心被脣瓣吻過的位置,灼燙。
她收回手,掙扎着要從太子身上下去,卻不知蹭到他哪裏,惹得一聲性感撩人的悶哼,“嗯……”
然後,反被捉住了雙手置在頭頂,壓在身下。
眸光交錯。
沈驪珠能望見男子眼底被挑起的欲.望。
…
最終,他卻踐諾,並未碰她。
只重新將驪珠滑落的衣裳攏回肩頭,抱在了身上,玉白美麗的手掌淡淡撫着她的背脊,在耳邊低聲道,“阿姮,孤是想要你。但,不僅僅只是想要你,懂嗎?”
他是血氣方剛的年齡,對心愛的女子怎麼會沒有欲.望?
但,他想要她知道——
他要的並不僅僅只是片刻身體上的歡愉。
而是,她的心。
…
這個姿勢,其實並不舒服。
但,到最後,她枕在他胸膛上,竟然也得了一夜好眠。
自從種種變故以來,很久沒有過的好眠。
驪珠竟然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起的。
她醒來時,榻邊枕已涼了一半,只餘幾縷淡薄的龍涎香。
驪珠素手撐在牀上,青絲如墨從肩上滑落,下榻推開門扇,就見院中的竹竿上晾掛着溼衣裳——
她和他的,並排懸掛在一起。
而他從外面進來,手裏提着一尾青魚,“醒了?”
驪珠神色有一瞬的恍惚,就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對民間普通的夫妻,妻子在家等候,丈夫外出垂釣歸來。
青魚被放進了水盆裏,還活蹦亂跳的。
放好了魚,李延璽回過頭,眸光落在驪珠散落的烏黑髮上,“今日中午我們喫魚,現在麼,先爲夫人梳妝。”
畫眉,綰髮,都是夫妻間的閨房之樂。
他早就想做。
只是,在東宮,規矩繁多,他又得早早上朝,有些事情做來似乎總是不太合時宜的。
一抹妝臺,兩人成雙。
他不太會挽複雜的髮髻,宮外素妝淺髻,倒是正好。
之子于歸,妝罷畫眉。
末了,屋內沒有銅鏡,驪珠藉着銅盤裏的水照了下。
嗯。不醜。
中午的青魚也做得很好。
兩日的時光,竟是格外的短暫,回東宮前在小院裏的最後一晚,他們在那張榻上,到底是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