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作者:佚名
暮春時節的江南,總是下不盡的雨,雨絲細霧纏綿,將枝頭的皎白梨花都打得溼漉漉的。

  這日,城中一位富戶請她過府問診,說是家中主人得了疑難雜症,聽說沈大夫醫術高明,特意來相請。

  沈驪珠不疑有他,背上藥箱,留淺碧和朱弦在家照顧雪時。

  那家僕備了軟轎,微微恭敬地掀了簾子,道:“路程有些遠,請沈大夫上轎。”

  軟轎將她帶至城外一座黛瓦白牆的莊園。

  內裏抄手迴廊,亭臺樓閣,十分雅緻,可觀此間主人性情,也必定是個風雅之人。

  跟在侍女身後,沈驪珠被帶到一個房間。

  侍女道:“沈大夫,我家主人就在裏面等候,請您進去吧。”

  說罷,侍女退下,帶上了門。

  門被關上那一瞬,沈驪珠心頭不知爲何顫了顫,她斂了心思,望向裏面——

  只見室內未點燈,或用明珠照亮,卻燃了薰香,一道水墨畫的屏風勾勒出此間主人的身影,有低咳聲從那屏風後面傳來,將沈驪珠心裏那一絲疑慮打消。

  咳聲微啞,聽聲線卻是個年輕公子。

  沈驪珠問道:“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木。”

  “木公子。”沈驪珠道,“需要看診的可是您?”

  “嗯。”

  這人似乎話極少。

  沈驪珠想近前爲他診斷,畢竟行醫講究一個望聞問切,她的醫術也沒有好到隔着屏風就能給人看病的程度。

  只是,這時,這位木公子卻開了口,“沈大夫可否先坐下來,陪我說說話?”

  沈驪珠待病患向來溫和有耐心,且醫者醫人身更要醫人心。

  有些時候,病不在身上,而在心中,未得開導,便容易積鬱成疾。

  要想先治病,需得先治心。

  沈驪珠點點頭,在房間內擇了把椅子坐下來,將藥箱也一併放在手邊的桌上,“木公子請講。”

  屏風後,那位木公子喑啞的嗓音傳來,卻是不提自己,講起了她,“聽說,沈大夫有個……女兒,沈大夫嫁過人嗎?”

  沈驪珠微蹙了眉。

  一個容貌美麗的女子獨自帶着女兒在上虞縣定居,特別是這個女子還是個醫術出衆的大夫。

  實則是很惹眼的。

  何況,木府的家奴上門來請時,就已經說過,事先向鄰里打聽過她的醫術。

  那麼,被人知道,她有個女兒這件事,也不稀奇。

  “是嫁過人。”爲了不讓雪時的身世被人非議,沈驪珠並不否認這一點。

  她微微低了眉眼,提起女兒時,連語氣都是溫柔的,“女兒名叫雪時,很乖巧。”

  不知爲何,木公子聲音很暗,像是凝了絲冰冷進去,“那孩子的父親呢?”

  沈驪珠抿脣,似乎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不動聲色地掠過這個問題,道:“木公子爲何只問我,不如說說您自己吧,如何?”

  畢竟,他纔是病患,不是麼?

  “沈大夫好奇我的故事麼?”隔着那道水墨屏風,木公子嗓音沙啞,那視線一直落在女子身上,眸光炙熱而癡迷地描摹着她的眉眼,然後他低低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四年前,我妻離開了我,我……”

  “鬱結在心,相思成疾,命不久矣。”

  四年前,妻子,離開……

  這幾個關鍵詞,足夠叫沈驪珠意識到什麼。

  她臉色微變,當即從座椅上起身。

  然,也不知是不是起身的動作太急,還是別的什麼,沈驪珠只感覺眼前一陣眩暈。

  她扶着額頭,身體微微搖晃了下,然後一隻手撐在桌上。

  在沈驪珠震驚與惑亂的目光下,那道水墨屏風後走出的人,衣着華貴,墨眸狹長,眼尾有抹猩紅,膚色有種雪白到近乎脆弱的感覺,卻絲毫不掩俊美。

  她的瞳底倒映出男人步步走近的身影,意識模糊前,視線瞥過玲瓏獸首的銅鏤香爐,似是明白了那香有問題,同時也喊出了那個久違的名字,尾音曳出一抹顫抖,“李,李延璽……”

  女子柔軟的身軀無力地落入一個懷抱裏,腰肢被緊緊禁錮着,好像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血,李延璽的脣落在驪珠耳邊,氣息近乎危險,又那般灼燙,“……找到你了,阿姮。”

  …

  她陷入昏迷。

  外面,雨還在下。

  纏綿細絲霧如愁。

  天色漸晚。

  淺碧倚門張望,“小姐怎麼還沒回來?”

  雪時像是突然間想到了什麼,小臉一凝,問:“碧姨,今日請孃親去看病的那戶人家姓什麼?”

  淺碧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我好像聽見那管家說是……姓木?”

  木?

  “木”加上一個“子”,可不就成了“李”?

  雪時臉色變了變,道:“孃親今晚或許……回不來了,她應該是被人扣下了。”

  被她那位太子爹。

  算算時間線。

  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元翎皇后從民間被找到的。

  是她大意了。

  竟然忘掉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雪時年齡小,但是她自幼聰敏,拿得定主意,也從不妄語。她的話,不是玩笑,多半爲真。

  一聽驪珠被那家人扣在府裏,朱弦眉目冷豔,執了劍就要起身,更是一句廢話也沒有,“淺碧,你在家看顧好小主子,我出門將小姐帶回來。”

  “朱姨。”雪時剛想喊住朱弦,告訴朱弦扣下孃親的人恐怕是她那個太子親爹,卻見朱弦快步踏入雨中,身影消失在門邊。

  只是,下一刻,執劍在手的朱弦,像是受到了什麼威脅,如臨大敵地將劍橫在身前,一步步往後退了回來。

  門外,是少臣。

  “朱弦,棄劍,殿下已到上虞,你還要反抗嗎?”

  淺碧連忙將雪時抱在懷裏,躲在朱弦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太子竟然找來了,這該怎麼辦啊……”

  最後,是雪時扯了扯朱弦的那抹深紅衣袖,冷靜道:“朱姨,把劍收起來吧,就算是孃親在這裏,也不願您與昔日同袍執劍相向。”

  朱姨爲她和孃親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最終,朱弦收起了劍。

  少臣眸光移向被淺碧抱在懷裏的雪時,“這是……娘娘的孩子?”

  害怕少臣得了什麼祕令,會傷害雪時,朱弦道:“這也是殿下的孩子。”

  少臣一向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神色微微裂開,“什麼,這是小主子?”

  雪時笑眯眯地道,“對哦,我姓李哦。”

  …

  頭,昏沉。

  渾身柔軟無力。

  沈驪珠薄白的眼皮有些喫力地睜開,入目竟然是一間暗室。

  裏面圓牀鸞帳,妝臺屏風,一應俱全,就像是女子的閨房。

  而黃金囚籠將一整張圓牀以及這些物件擺設都覆蓋其中。

  身體微動,腳踝處傳來一陣冰涼的感覺。

  那是一條金色長鏈,一端固定在別處,一端鎖在她的腳踝間。

  上面懸有鈴鐺。

  她不過只是輕輕一動,就響了起來。

  腰間驀地一緊,接着她被人攏入一個帶有淡淡龍涎香的懷抱裏,頭頂微重,是男人的下頜抵在她的發間,喑啞的聲音落了下來,“醒了?”

  沈驪珠微微凝了呼吸,問道:“李延璽,你想要做什麼,你是……打算把我囚禁起來嗎?”

  “阿姮怎麼會這麼想,孤怎麼捨得?”李延璽伸出玉白修長的手指,勾起她腳踝上的東西,“將你鎖起來,只是因爲……怕孤醒來,你又跑掉了。”

  “這次,孤找了你快五年。”

  “若是阿姮又跑了怎麼辦,下次,會不會就是五十年?”

  “阿姮,我賭不起的,我們餘生都或許再沒有五十年……”

  太子平靜的語氣裏,有種淡淡的瘋感。

  說着,他埋首在沈驪珠頸間,呼吸炙熱,近乎癡戀地吻過那裏的肌膚,一寸寸:“阿姮,孤很想你……”

  暗室裏,旖旎的蘭香嫋嫋,似能勾起人心底的欲來。

  沈驪珠偏過頭,雪白的頸子暴露在男人眼底,被吻過的肌膚輕輕顫慄,覆上一層明豔的緋色,久違的歡愛令她喉嚨間不禁溢出微微急促的低吟,咬了脣道:“李延璽,你找到我,就只是爲了做這件事情嗎?”

  腰帶、衣裙、包括最後一絲抹胸都被盡數剝除。

  李延璽吻着她的雪白,低聲呢喃,近乎繾綣,“今夜的阿姮,好像格外的生動。不過無妨,只要你肯到孤的夢裏來……”

  夢?

  他以爲這是夢?

  沈驪珠終於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喘息間眸光掠過放在牀頭的香爐——

  那個東西有問題。

  她伸出了手,想要將之打翻。

  只是,指尖還來不及觸碰到那樽香爐,沈驪珠的手就被男子修長的手掌給裹住,連帶着將她雪白光裸的手臂給扯了回來,舉過頭頂,按在榻上。

  “阿姮想做什麼?”李延璽手指捏在驪珠下頜,神色蠱惑,“這個時候,阿姮只能看我,別的什麼都不能做。”

  她是他的夢裏人。

  自然,一切都要聽他的。

  腳踝被捉住,太久沒有經歷過歡愛的身子,那一剎幾乎承受不住。

  沈驪珠瞳孔有一瞬的失神,她仰着頭,脣瓣微張,眼尾溼紅,吐露出微促地喘息。

  …

  糾纏到半宿,最後她疲倦地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依舊在暗室內。

  她被李延璽抱在身上睡的,沈驪珠趴在他的胸膛間,兩人肌膚相貼,身體緊密糾纏,彷彿一刻都沒有分離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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