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278.我年齡不小了,不想再聽你叫我叔叔了……
她還記得，上次厲紹憬來薛宅的時候，薛聿崢是怎麼抱着他的大腿，問他缺不缺兒子的……
猶豫了片刻，顧妤還是撥通裏厲紹憬的電話。
電話被那頭接起，卻被告知，薛聿崢在醫院……
……
顧妤趕到醫院的時候，厲家人都在茶。
薛聿崢沒什麼精神的靠在厲紹憬的懷裏，小臉蒼白，時不時還會幹嘔幾下。
顧妤顧不得和厲劍東夫婦打招呼，跑到厲紹憬身前，一臉擔憂的看着他懷裏的小傢伙，開口就問：“你給他喫什麼了？”
厲紹憬擡起頭來，看向顧妤。
而一旁的藺君茹已經走過來，一臉愧疚的對着顧妤說道：“對不起，是我給聿崢吃了幾塊冰激凌蛋糕，沒想到他會又拉又吐，都是我不好……”
面對藺君茹一臉的自責，又是長輩，責備的話，顧妤說不出口。
她看了藺君茹一眼後，收回了目光，轉身蹲在薛聿崢的身前，聲調柔軟的問道：“聿崢，告訴姑姑，哪裏難受？”
小傢伙乏力的擡了擡眼皮，看了顧妤一眼，用小手指了指自己的小肚子，到底是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顧妤將薛聿崢從厲紹憬的懷裏接過，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低頭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姑姑在這兒，一會兒我們打了針就好了，別怕……”
薛聿崢撅着小嘴，淚眼朦朧的靠在顧妤身上，緊緊的抱着顧妤，深怕她會走似的。
護士推着治療車過來，厲紹憬見狀從位置上起身，讓出了地方，方便護士給薛聿崢扎針。
薛聿崢將小腦袋埋在顧妤的懷抱裏，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遞給了護士阿姨，還委屈道：“阿姨，你能輕點嗎？”
小護士被他的樣子逗樂，笑着說道：“下次只要你不亂喫，阿姨保證會輕一點。”
聞言，薛聿崢的小身子抖了一下，將小腦袋埋的更深。
看着護士將兒童針推進了薛聿崢的血管裏，藺君茹心疼的眼淚就快要掉下來。
一旁的厲劍東朝着她身後不遠處的休息區指了指，說道：“有老二和顧妤在，我們倆去那邊坐一會兒吧。”
藺君茹點了點頭，一臉自責的看了顧妤一眼，轉身跟着老頭子朝休息區去了。
休息區距離輸液區，大概20幾米的距離，老太太的目光一直遙遙望過來，落點全聚焦在薛聿崢的身上。
彷彿傷在孫兒身上，卻疼在自己的心頭……
……
護士扎完了針，跟顧妤叮囑了幾句後，轉身推着治療車離開。
厲紹憬在顧妤身前站了片刻，終於彎腰坐在她身側的位置裏，側過臉來，看着她好看的側顏。
顧妤對薛聿崢的感情顯然很深，看着薛聿崢表情痛苦，她的眉頭也一直緊擰。
直到小傢伙睡去，厲紹憬才發現，顧妤的額角全都是汗。
厲紹憬想伸出手去幫顧妤擦掉，卻被顧妤側過臉，躲開了。
顧妤沒有看他，只低頭盯着薛聿崢蒼白的小臉。
厲紹憬的手頓在了半空，顧妤的這個動作，讓他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卻對着顧妤說道：“對不起，我母親並非是有意的……”
顧妤沒說什麼，畢竟是長輩疼愛孩子纔會由着他的性子胡來，顧妤沒法指責，只淡淡的點了點頭。
面對這樣的顧妤，厲紹憬沉默良久。
時間靜悄悄的在兩人中間流過，許久後，厲紹憬纔開口說道：“假如我們的孩子還在，就像聿崢一樣，你會不會因爲他，而選擇繼續和我在一起？”
顧妤愣住了。
片刻以後，她才緩緩擡起頭來，注視着厲紹憬。
她說：“只要她還活着，我願意用我所擁有的一切去交換，可是……會有這種可能嗎？”
看着顧妤的眸子裏的情緒，厲紹憬錯開了與她的對視，
這樣的顧妤，他竟然是有些不敢看的。
顧妤垂下目光，看着懷裏的薛聿崢，淡淡說道：“如果，她真的還在，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
厲紹憬終究是無言以對。
不遠處，薛啓勳和大着肚子的江妍正匆匆趕過來，身後跟着張帆。
江妍臉色青白的撲到顧妤身前，看着她懷裏虛弱的薛聿崢，滿眼的心疼。
張帆站在江妍的身後，低頭問向顧妤：“小妤，聿崢怎麼樣了？”
顧妤擡起頭來，答道：“醫生說是急性兒童胃腸炎，沒什麼大事，但可能要輸幾天液。
聞言，張帆穩重的點點頭，也跟着鬆了口氣。
遠處的藺君茹和厲劍東看到薛家人到來，也從位置上起身，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走到張帆面前，藺君茹滿臉愧疚的看着她，那句“對不起”終究是卡在了喉嚨裏。
還不等藺君茹開口，江妍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江妍一臉防備的盯着藺君茹，眼中的敵意已經表現的十分明顯。
孩子的病本就是藺君茹間接造成的，面對着孩子“母親”的不善，藺君茹也一臉慚愧。
江妍將薛聿崢從顧妤的懷裏抱了出來，也顧不上自己有孕的身體，將小傢伙緊緊的抱在懷裏，像是被奪走了幼子的母獸一般，呈現的是一種過分的保護欲。唯恐厲家人會將聿崢從她眼前帶走。
看到江妍是這樣的表情，張帆的臉色也不禁變了變，對着一旁的薛啓勳使了個顏色，道：“啓勳……”
薛啓勳將孩子從江妍的手中接過，中途，薛聿崢迷迷糊糊的擡起眼皮看了薛啓勳一眼，叫了一聲“爸爸”後，又繼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場面一時間有些尷尬，而顧妤也出了一身汗，從位置上起身，對着張帆說道：“我出去透透氣。”
張帆聞言，對着顧妤點了點頭，不過看着顧妤微微蒼白的臉色，忍不住有些擔心。
不過好在，顧妤前腳離開後，厲紹憬就追了出去，張帆也算放下心來。
顧妤和厲紹憬的離開，讓尷尬的氣氛得到了幾分緩解。
藺君茹走到江妍面前，友善的衝着她彎了彎嘴角，說道：“薛太太，謝謝你這多麼年來，將聿崢照顧的這麼好……”
一句話出口，江妍的眼圈就紅了。
她別過臉去，忍住了心裏的酸意，目光只落在熟睡的薛聿崢臉上。
她不得不承認，這的確不是她的孩子，可她畢竟當成親生的一樣，養了四年多。
最後，還是厲劍東站出來，對着張帆說道：“很抱歉，給孩子喫壞了東西，這是我們的過失，既然孩子的父母都在，我們也就放心了，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張帆對着厲劍東點了點頭，畢竟是長輩，總還是客氣的。
……
醫院門外，顧妤停了下來。
她站在通往住院處的通道前，大口的喘息着。
這種乏力又頭暈的感覺，她似曾相識過，卻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身邊煙霧繚繞，一個男人正操着地方口音，大聲的講着電話，並時不時捏着手裏的煙吞雲吐霧一番。
顧妤皺起了眉角，轉身的功夫，卻發現了厲紹憬跟了過來。
厲紹憬在她的身前止住了腳步，同時也吸引了身旁打電話男人的目光。
男人將目光放在顧妤的臉上，無疑，被顧妤模樣所驚豔到了，一時間屏聲，忘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
同爲男人，這種覬覦的眼神讓厲紹憬擰起了眉頭，心生不滿。
不過，顧妤的表情清冷，抽菸的男人倒也不再多看，轉身打着電話朝着遠處去了。
顧妤與厲紹憬四目相對，兩人一時間無話。
厲紹憬將手放進了大衣外套的口袋，將顧妤的手機從裏面掏出，送到她面前來。
他說：“聿崢用你的手機給我打了電話。”
顧妤心裏早已經猜到，可卻並沒有伸出手去接。
見狀，厲紹憬也並不幾着催促，而是拉過顧妤的手，將手機放進她的掌心，並順勢握住了她的手。
周圍不住的有行人通過，而厲紹憬的眸子裏只有顧妤。
他認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說道：“顧妤，四年前，你拿出了全部的熱情，想要跟我在一起，我退縮了。可如今，我不想再退了，我年齡不小了，不想再聽你叫我叔叔，我想跟你在一起……”
這一刻，顧妤的臉色白的更厲害了。
她盯着眼前的這個男人，彷彿已經不再認得。
她明明記得四年前的厲紹憬不是這樣的，他含蓄，內斂，從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如今，他是怎麼了？
厲紹憬一直看着顧妤的眼睛，許久也得不到她的回答。
最終，顧妤將手從他的掌心裏抽了出來，垂下目光去。
“四年前我20歲不到，爲了愛情放棄了所有。可如今，我不再是20歲了，不再有任性叛逆的資本了，我從不爲我愛上了你而感到後悔，可我要卻爲我的行爲負責，我傷了身邊所有親人，寒了所有爲我好的那些人的心，對不起，我已經累了，沒力氣再折騰了……”
顧妤說這番話的同時，心裏是難過的，鼻尖更是酸澀的。
她自問自己還愛眼前這個男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
可是，勇氣卻已經沒有了。
顧妤轉身的時候，厲紹憬並沒有攔住她。
他看着顧妤的背影逐漸在眼前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從心底裏升騰而起。
他想到了嚴復，想到了韓敘，也想到了印澤。
可面對如今的顧妤，他這一刻才發現，與這些人相比起來，自己竟然這麼勢單力薄。
嚴復死了，可在顧妤心裏是永遠也抹不去的。
正如她洋溢的青春，早就都被嚴復帶走了。而印澤還年輕，無論從哪一點上與自己相比，自己都已經不再佔有優勢。
拋開這四年的紛紛擾擾，顧妤完全可以選擇忘記從前的不愉快，全身心的投入到另一段感情中去，這也不正是薛家人所期望的嗎？
可是，他怎麼甘心呢……
——
三月的到來，預示着春天的復甦。
臨城的雨雪已經不再頻繁。
一連半個月過去，顧妤再也沒見到過厲紹憬，據俞泓無意間提到，說是人在美國出差。
顧妤從俞泓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後，表情明顯頓了頓。
不過，她轉而也恢復如常，輕而易舉的將話題岔了過去。
俞泓抱着文件夾從辦公桌前轉身，只是腳步擡起之際，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顧妤從密密麻麻的數據中擡起頭來，看着去而又返的俞泓，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俞泓點了點頭，說道：“顧總，之前，您不是讓我留意過韓氏那邊的動靜嗎？今早又有了新的動向。”
顧妤放下了手中的筆：“你指什麼？”
俞泓表情嚴肅的看着她，說道：“韓誠宇已經將部分資產轉移到了韓國，主產業鏈似乎也在調整期，不過，我聽聞，韓氏有意併購一家韓國企業，並想推介上市。”
聽聞俞泓這麼說，顧妤也點了點頭，這和她預想中的差別不大。
韓誠宇在商業領域是出了名的眼光毒，做起事了又穩又狠，瞄準的企業，也大多數都是帶有遠瞻性的盈利性企業，他竟然把重心讓去了韓國。
顧妤看着俞泓：“你的意思，我們應該在這個時候出手？”
聽顧妤這麼說，俞泓笑了。
顧妤不明白她在笑什麼，問道：“你笑什麼？”
俞泓搖了搖頭，道：“顧總太擡舉我了，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顧妤點了點頭。
俞泓出去不出幾分鐘，厲紹憬的微信就進來了。
微信的內容很短，裏面寫着：【韓氏有變，不要輕舉妄動！】
顧妤盯着這條微信發呆，她不確定是不是俞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知了厲紹憬。
可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厲紹憬是瞭解她的，她想對韓氏動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即便韓敘退出了韓氏企業，可她畢竟還是個商人……
厲紹憬在這個時候發微信來阻止她，勢必也是對她不放心的。
顧妤關掉了屏幕，將手機放去一旁。
她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遠處的高樓林立。
既然厲紹憬已經這麼說，看來韓氏是真的要有事了……
——
臨城第四精神病院。
韓語歡看着護工將飯菜送到自己的面前來。
午飯依舊是個鐵質的飯盒裝着的，今天的菜與平時沒什麼不同，很清淡，是白飯配着紅黃相間，顏色鮮豔的西紅柿炒蛋。
韓語歡坐在窗前，將目光淡淡收回，瞥去了窗外。
彷彿那裏有着什麼東西正吸引着她一樣。
護工看了她一眼，將飯盒放下，轉身出了她的小“房間”，隨後，是一聲清脆的門被鎖上的聲音。
護工的腳步聲很快消失在了走廊裏。
韓語歡並不餓，她低頭看着慢慢一飯盒的飯菜，表情始終淡淡。
這些日子以來，韓語歡早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生活。
她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用來思考，用來回憶，亦或是用來睡眠。
她知道，最近自己的藥量在逐漸增大。
治療精神病類的鎮定類藥物，一旦加大了藥量，只能說明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她的病情在不斷加重。
可韓語歡心裏清楚，她在慢慢恢復……
那麼排除了第一種可能，也許就只剩下第二種了。
第二種，無非是韓家有了特殊的‘關照’。
這種控制精神類疾病的藥物，副作用也是相當可怕的，亦能控制病人發病的頻率，也是能夠損傷人體的腦神經系統。
久而久之，後果不難想象……
可韓語歡不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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