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354.你病了……到底有多久了?

作者:浮華盡褪
看着薛老彆扭的表情和言語,顧妤突然彎起了嘴角,一臉撒嬌的對着厲紹憬說道:“我外公的意思是說,這麼晚了,不讓你回去了,他不好意思說……”

  厲紹憬:“……攖”

  ——

  得知厲紹憬已經結婚的事實,藺君茹哭了。

  坐在沙發前,拿着厲紹憬遞給她的結婚證,藺君茹從笑到哭,幾乎只用了幾秒鐘的過程。

  厲劍東坐在沙發上不語,客廳裏的氣氛有些怪異。

  厲紹憬交替着雙腿,表情平靜的看着自己的母親。

  藺君茹止住眼淚,用紙巾頻頻擦拭,長吸了口氣道:“我這是高興的,我沒法不開心,我們老二終於成家了。”

  看到藺君茹的喜極而泣,一旁的保姆吳姨笑着說道:“夫人,您激動是正常的,但是開心之餘,您就不關心關心二少爺的婚禮什麼時候辦?”

  被吳姨這麼一提醒,老太太趕忙點頭:“你不說我都忘了。償”

  說完,直接將頭轉向厲紹憬,問道:“老二,婚禮的事,你和顧妤有什麼想法嗎?”

  厲紹憬搖了搖頭:“顧妤說隨意,顧氏現在上升階段,她抽不出太多的時間來料理婚禮的事。”

  “那你呢?”藺君茹問道。

  厲紹憬沉思了一會兒,答道:“可以隆重,但只邀請親人和少量朋友,不想驚動媒體。”

  對厲紹憬的想法,厲劍東是贊同的,也附和道:“婚禮畢竟是我們家的私事,但凡利益相接的,便失去了婚禮的意義,我贊同紹憬的想法,只邀請親人和少量朋友。”

  對此,藺君茹沒有異議,雖然,她也想辦的隆重,滿城皆知,她有個多好的兒媳婦,可畢竟這是厲紹憬的婚禮,他的意見,藺君茹不能不聽的。

  簡單的商量了婚禮的對策後,厲紹憬就起身上了樓。

  客廳裏,藺君茹還激動不已,看着手裏紅色的結婚證,就忍不住啜泣,她日盼夜盼,終於盼來了這麼一天。

  想着自己的二兒子終於有了伴兒,自己又有了那麼聰明可愛的孫子,人生都已經覺得圓滿了……

  突然想起什麼來,藺君茹回過頭對着厲劍東說道:“對了,這麼大的事,趕快通知悜諫,讓他快點回來。”

  厲劍東看了藺君茹一眼,雖然心底裏也高興不已,可畢竟沒有表現出多興奮來,悶聲說道:“要打你自己去打。”

  藺君茹被駁的一愣,扔掉手中的紙巾,訕訕道:“我打就我打,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着,藺君茹就拿起茶几上的無線電話,撥通了厲悜諫的號碼。

  厲悜諫接的挺快,聲音卻帶有睡眠中的慵懶,“喂?”了一聲,問道:“媽,找我什麼事?”

  藺君茹高興的說道:“老二和顧妤已經把結婚證給領了,你把手中的事先放一放,趕緊回國來參加你弟弟的婚禮。”

  電話裏的厲悜諫愣了片刻,裏面傳來了被子面料輕微摩擦的聲音。

  片刻後,厲悜諫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天,這老二做事一向不與家裏人商量的,和顧妤偷偷的就把證給領了,還是今天一早他回來告訴我的,否則,我都不知道,我們老二已經是成了家的人了。”

  藺君茹越說情緒越激動,甚至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電話裏的厲悜諫沉默了幾秒鐘後,淡淡應道:“好的,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回來。”

  ……

  英國的清晨,厲悜諫拉開了窗簾,低頭看着繁華的都市,安靜的抽了一根菸。

  煙霧將他的表情埋沒,伴隨着他輕輕的咳嗽聲,身後的手機又一次響起了。

  厲悜諫穿着睡袍,走回身後的大牀,將手機撈了過來。

  看也未看,就按下了接聽,送到了耳邊。

  本以爲會是藺君茹又忘了什麼要嘮叨,厲悜諫語調平靜的問:“又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說的是英語。

  女人用標準的英文問道:“您好,請問是厲悜諫先生嗎?”

  厲悜諫一愣,看了手機一眼,應道:“是我。”

  電話那頭的女人很快說道:“我是許幑茵女士的代理律師,關於她去世後遺囑的問題,我想找您確認一下,因爲,許小姐最近的狀況並不良好……”

  厲悜諫手中的菸頭已經燒到了指尖。

  他猛的低頭,菸頭掉在了地毯裏,發出了一陣燒焦且難聞的味道。

  爲了控制不發生火情,厲悜諫迅速的彎下腰,將菸頭撿起,並用拖鞋捻滅已經起煙的地毯。

  將菸頭送去一旁的菸灰缸裏徹底捻滅後,厲悜諫對着手機說道:“抱歉,我剛剛沒聽清你說的事什麼?您能重複一遍吧?”

  厲悜諫的語氣很急,帶着不確定的聲音。

  電話那頭的女士平穩說道:“好的,先生。您的前妻許幑茵因乳腺癌,已經進入了生命的最後階段。她在生前曾拜託我作爲她的代理律師,有關於她的身後事,希望我能夠全權代理。可現在有了新的問題,許小姐這段日子的狀態很糟糕,所以,我找到了您……”

  至於後面,律師又說了些什麼,厲悜諫多半都沒有聽進去了。

  他掛斷了電話,一個人愣愣的坐在沙發裏,片刻失神。

  有些事,他搞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和許幑茵離婚不過3月有餘,即便她身患癌症,病情怎麼可能蔓延的這麼快速?

  他不理解。

  手邊的電話依舊持續在響,這次顯示是藺君茹的了。

  厲悜諫後知後覺的將手機從沙發上拿起,按下接聽後,藺君茹的聲音就已經傳遞過來。

  藺君茹說:“悜諫啊,你現在就辦理手續,儘快回國,最好馬上……”

  厲悜諫遲鈍的對着手機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媽,這幾天我恐怕回不去了。”

  電話那頭的藺君茹不解,急忙問道:“還有什麼事比你弟弟的婚禮更重要的,你的工作難道就不能放一放嗎?”

  藺君茹的語氣裏已經有了明顯的怒意,厲悜諫是聽的出來的。

  片刻後,厲悜諫對着手機說道:“幑茵出事了……”

  ……

  當厲悜諫手拿機票,感到機場時,厲紹憬的電話也打過來了。

  電話裏,厲紹憬的聲音沉穩,問道:“大哥,需要我過去澳洲一趟嗎?”

  厲悜諫捏着機票,低頭看着腕錶上的時間,對着手機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儘快準備和顧妤的婚禮吧。”

  厲紹憬沉默了片刻,還是開口道:“哥,好好陪嫂子最後一程吧。”

  厲悜諫心情複雜的應了一聲:“沒事,我自己處理。”

  說完,他很快掛斷了電話,一個人提着簡單的行李箱朝着安檢口的方向走去。

  ……

  5月的新西蘭,同從前幾乎沒什麼分別。

  在這裏生活了小半輩子的厲悜諫,頭一次因踏下飛機,而感到心情沉重。

  他叫了當地的計程車,朝着自己成生活過的地方行去。

  那裏有一棟居住環境不錯的別墅,自從和許幑茵離了婚後,就已經歸許幑茵所有。

  再簽署離婚協議時,許幑茵拒絕了厲悜諫一切的贈予,包括國內外的一些不動產,以及公司和股票,唯獨留下了一棟厲悜諫常年居住過的公寓,也就是這棟別墅。

  別墅前,計程車的司機停了下來,並禮貌的與厲悜諫告別。

  厲悜諫仿若未聞,回過神來,纔跟司機道了聲歉。

  推開了車門,裏面便傳出了一陣狗吠聲。

  很快,一條黑色的拉布拉多從裏面衝了出來,撲到厲悜諫的身前,以是親近。

  厲悜諫蹲下來,摸了摸黑色的狗頭,叫了一聲它的名字:“Neo。”

  Neo的尾巴擺動的更歡了,口水淌了一地。

  Neo的身後,有金髮的傭人走出來,在看到厲悜諫的這一刻,傭人尖叫了一聲,轉身朝着裏面跑去。

  厲悜諫直起身來,站在原地沒動。

  很快,傭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並走到厲悜諫的身前,跟厲悜諫問了聲好後,說道:“先生,夫人說不想見您。”

  厲悜諫沒有離婚傭人的阻攔,將拉桿箱放在了原地,自己大步的朝着裏面走去。

  別墅的門口,厲悜諫突然停了下來。

  可停下來也只是片刻,他很快又推開了房門。

  屋內,所有的窗簾都拉着,視線昏暗。

  許幑茵一個人坐在輪椅裏,身上披着厚重的毛毯,瘦的只剩一把骨頭,頭髮簡單的挽起,髮量已經稀少,不難想象,這是癌症帶來的後果。

  厲悜諫的腳步聲,將背對着他的許幑茵所驚醒。

  許幑茵費力的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厲悜諫走過去,繞過輪椅,在她面前停下。

  厲悜諫是震驚的,短短三月不見,怎麼就會變成了這樣。

  若不是看到許幑茵無名指上舍不得脫下的那枚婚戒,他真的以爲自己是認錯了人。

  許幑茵無聲的抽泣着,頭垂的很低。

  臨死前,她不想被厲悜諫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一點都不想。

  厲悜諫的心臟一陣陣收縮,他緩慢的蹲在了許幑茵的身前,盯着她蒼白的臉。

  許久以後,他纔開口道:“爲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

  許幑茵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的砸落下來,掉在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臂上。

  她搖了搖頭,哽咽道:“告訴你有什麼用呢?我一個人痛苦,總好過於兩人,我爲什麼還要拉着你再難受一回呢?”

  厲悜諫的眼圈漸紅,慍怒道:“至少,我還可以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聽到厲悜諫的話,許幑茵終於擡起頭來。

  雖然瘦的已經沒了人樣,可她還是彎起了慘白的脣角來:“用你的憐憫和同情?”

  厲悜諫說不出話來了,只盯着她的眼睛。

  瘦過後的許幑茵,眼睛顯得格外的大,卻無神。

  許幑茵淚中帶笑,費力的伸出手去撫摸厲悜諫的臉頰,溫柔,仔細,彷彿要將他的樣子刻進眼裏。

  她說:“悜諫,你已經同情我一輩子了,這種好,對於我來說,是種罪惡……我永遠都值得你同情,卻永遠也沒能得到你的愛……20幾年如一日的日子裏,我真的……被這種同情嚇怕了。”

  許幑茵這番話說的異常喫力。

  對此,厲悜諫沒有反駁。

  他們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場協議。

  厲悜諫做了所謂的“好人”抱住了戰友的地位,卻害了許幑茵一生。

  這場婚姻裏,似乎沒有是非對錯,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只爲一場協議。

  可惜,究竟從什麼時候,性質開始變了呢?

  他自己也沒法說的清楚。

  他不愛許幑茵,從始至終,他從沒有懷疑過自己。

  許幑茵就是自己眼中的鄰家小妹,對她曾有過好感,也不過是一種欣賞而已。

  欣賞她的堅強,欣賞她爲自己戰友的付出。

  他只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可是,從未想過,要成爲自己真正的另一半。

  他心目中的另一半,除了薛亞楠,再無她人,始終如一。

  可是,開始由他操縱,結果卻不由他控制……

  許幑茵的眼淚像是砸在他的心裏,一下重過一下。

  許幑茵斷斷續續說了很多,都是關於她和薛亞楠之間的事,無非對錯,她一遍遍的強調,是自己太過自私。

  厲悜諫不怪她,說了一句:“我們沒有對不起過亞楠……”

  可許幑茵不這樣認爲:“也許從頭到尾,你內心無愧,可我有愧……”

  許幑茵繼續說:“從看到你和亞楠恩愛的那一刻起,我就想不明白,爲什麼我的命運如此多舛?爲什麼亞楠就能遇到像你這麼好的男人,而我承受了那麼多的苦難,上天爲什麼對我還不公平?”

  厲悜諫靜靜的看着她。

  許幑茵氣息不夠,用力的大口喘着,她說:“離開了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我看清楚了太多。你是完美的,是獨一無二的,可亞楠不珍惜……”

  厲悜諫低下頭去,對於往事,孰是孰非,根本已經不再重要,他更不願過多的去提及。

  而許幑茵則兀自繼續說着:“亞楠到底是選擇了與你離婚,你不知道,當你提出和我協議結婚,以挽留住那個男人的婚姻和顏面時,我有多震驚……你殊不知,從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愛上了你。愛上了你的優秀,愛上了你對所有人的付出……”

  說到這兒,許幑茵低頭虛弱的笑了:“我知道,要等你愛上我的那一天,或許要等很多年,但我不灰心,因爲我知道,今後,我們的日子還久,既然亞楠已經選擇了放棄,我又爲什麼不能去爭取?”

  “可惜,我錯了……”許幑茵笑的黯然:“我低估了你對亞楠的感情了……”

  “幑茵……”

  厲悜諫想開口打斷,卻被許幑茵簡單的手勢給阻止了。

  許幑茵說:“你讓我說完吧,也許,我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將這些話說出來了。”

  厲悜諫的臉色蒼白的厲害,卻也不再開口,安靜的蹲在她的面前,聽着她沒說完的話。

  許幑茵冰涼的手,放在了厲悜諫的手背上。

  厲悜諫沒有躲,而是選擇了反握。

  這樣的十指相扣,無關於愛情或者憐憫,只是夫妻間一個最尋常的動作。

  可許幑茵卻盼了整整20多年。

  看着厲悜諫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許幑茵笑了,久病後,臉上的頹然消失了一半,笑的如同少女一般坦然。

  厲悜諫問:“多久了?”

  許幑茵看着他的眼睛:“什麼多久了?”

  厲悜諫的表情痛苦:“你病了到底有多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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