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102.既然這麼好,爲什麼連名字都不願留一個
顧妤低頭看着滾燙的淚珠順着自己的手背蜿蜒而下,繼續說道:“你如今還敢說自己不愛他?如果不愛,你又爲什麼哭?”
“……”
……
靳敏從溫氏裏出來,電梯裏,她已經對鏡將自己的頭髮重新整理好妲。
隨着走出溫氏大門的那一刻,靳敏知道,自己與溫肖默那最後的一點轉機也沒了。
靳輔年的車子就停在溫氏門前不遠處。
靳輔年今天並沒有乘坐公司的車,而是開了一輛私家車出來禾。
一款奔馳s600,很老的車型,是許多年前,他送給妻子的禮物,就連車牌號也是他妻子的生日。
如今這輛車已經被擱置了太久太久。
靳敏很詫異的站在車前。
不過,片刻後,她走上去,自己拉開了車門。
靳敏不驚訝於駕駛位置上自己的父親,而是頭也不擡的說道:“警察是您叫來的吧?”
靳輔年點了點頭:“這是何世宗送我的最後一份大禮,我不用豈不浪費?”
靳敏一聲冷笑,繫好安全帶回過頭來:“你認爲盧向前可靠?他畢竟恨着您。”
靳輔年一臉的篤定自信:“當然可靠,他再恨我,可老母親在我手裏。”
聞言,靳敏的臉色白了許多。
她很會恢復了平靜,目光落寞的看着停在前面的那輛豪車。
車子是溫肖默的,可惜,如今他被警車帶走,再也不需要這輛座駕。
許久以後,靳輔年開口道:“都到了這種地步,你還放不下他嗎?爸是心疼你……”
靳敏不聲不響的看着前方,片刻後才說道:“您真的是心疼我嗎?”
面對靳敏的半信半疑,靳輔年轉過頭去,承認道:“的確,我在這個節骨眼上通知警方,不全是因爲你,現在溫氏裏的何世宗走了,溫肖默也不在了,我們一方獨大。機會我已經給過溫肖默了,是他自己不要,我沒辦法……”
靳敏的鼻間酸澀了起來:“這麼多年,我和母親,都是您上位往上爬的墊腳石……”
“閉嘴!”靳輔年的臉色說變就變。
可靳敏忍不住了。
她轉過頭來,看着自己曾經最尊敬的父親,已經心灰意冷。
她說:“雖然當初我年紀小,溫博忠覬覦我母親的事,我也知道。可是,若不是您給他們機會,他們又怎麼可能會在一起?”
“我讓你閉嘴!”靳輔年勃然大怒。
靳敏笑的一臉自嘲:“爸爸,您在午夜夢迴裏,想起那兩個人時,難道,都不覺得愧疚嗎?”
靳輔年的巴掌落下來,打着靳敏的嘴角上。
很快,嘴角處有腥甜的氣味傳來。
靳敏低頭用手指摸去了嘴角處的血絲,心裏涼的難受。
靳敏不再說什麼了,而靳輔年卻怒道:“我如今一把年紀了,做這些都是爲了誰?這些年我壓制着靳楊,不讓他接觸公司的事物,苦心栽培你,難不成我都是爲了我自己?!”
靳敏無話反駁。
靳輔年繼續情緒激動道:“現在溫氏出了這麼大的事,明天一早股市就會出現大幅動盪,溫氏集團里人人自危,是我們吞下它的最好時機。天下的好男人有的是,你何必執着一個根本就不那你當回事的男人,他想要他的生活,你讓他要去好了,溫氏他沒能力駕馭,我靳輔年卻有!”
靳敏的眼淚到底還是掉了下來:“天下的好男人有的是……難道,這就是你當初捨棄我母親的原因?”
靳輔年到底是不說話了。
他根本不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女兒,抖着雙手點了根菸。幾次都沒有點着後,乾脆捏斷它,丟去一旁。
車子被靳輔年重新啓動了,繞過前面的豪車,涌入了街上的車流。
靳輔年的回憶一點點倒退。
的確,是他灌醉了妻子,想法設法的將她送上了溫博忠的牀。
而靳敏說的也沒有錯,他的確是那麼想的。
天下的好女人比比皆是,一個女人在男人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又算的了什麼。
可惜,他總歸是錯了。
當他的妻子,親口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溫博忠以後。
他失去了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
而這種東西,在往後的這幾十年裏,也再也未能夠找回。
那就是自尊。
一個成功男人,妻子給他帶了綠帽子,是他一輩子也洗脫不了的污點。
這無關榮譽,無關能力,更無關金錢與地位。
——
9月的最後一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濱城的氣溫,與臨城不同,雨後蒙上了一層入秋的色彩。
路邊的樹葉,有部分已經發黃。
而山裏如染了朱霞般的楓葉,也隨風飄搖落下。
譚之薇一個人站在飯店的門口。
這樣的天氣,怕是也沒人進山賞楓了,飯店了註定清冷。
唐韻穿着薄薄的針織衫從裏面出來,將垃圾倒掉。
回身的空檔,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譚之薇。
唐韻拎着掃把走到她什麼,淺聲道:“天涼了,怎麼也不多穿件衣裳?”
譚之薇後知後覺的轉過身,看着自己的母親,遲鈍的應了一聲:“哦,我知道了。”
唐韻不放心,一直站在身後看着她。
譚之薇看着唐韻手裏的掃把,問道:“既然今天不會有人進山,您怎麼不休息一會兒呢,一會兒我來打掃就好了。”
唐韻對着譚之薇笑笑:“今天我有客人……”
譚之薇不禁詫異,看着唐韻轉身,也沒再多問。
頭頂上的樹葉悉悉索索的響,上面抖落下來的雨點也都砸落她的頭頂上。
譚之薇伸出手擋了一下,擡起頭看着火紅的楓葉。
這樣的一瞬間,讓她響起了她在甘肅時的情景。
譚之薇愣住了,腦海中都是溫肖默伸出手臂,幫她擋雨的情景。
可爲什麼,每次想到他,心裏都這麼難過呢?
譚之薇轉身,走回到了飯店裏。
飯店的名字叫“楓林晚”,一首詩裏的句子,和此地應景。
譚之薇不喜歡這個名字,可唐韻說,這是前店主留下的,就留着吧。
飯店開在這裏,不算大,也不算小,坐個十幾桌的遊客綽綽有餘。
飯店目前來說還是比較盈利的,尤其是這個季節正是進山賞楓的好時候。
譚之薇穿着平底鞋,走過唐韻剛擦完了紅木色地板,留下一串串淺淺的鞋印。
她找了個椅子坐下,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
唐韻收拾好了一切,撈過賬本,坐在譚之薇的對面,用計算器算了起來。
老式的計算器,發出刺耳的計算聲響:“+……”
譚之薇拄着下巴,聽着計算器上的數據越累加越龐大。
窗外一隻麻雀撲棱着翅膀,落在了窗臺上,抖落身上的雨水,呆呆的望着她。
譚之薇沒有起身嚇跑它,外面又下起了雨來,這恐怕是小傢伙唯一的避雨棲身之地。
譚之薇收回目光後,對着唐韻說道:“媽,外面又下大了,您的客人還來嗎?”
唐韻沒有擡頭,嘴角掛着笑:“該來總會來,不來也是情理之中。”
譚之薇不明白唐韻在說什麼。
再回過頭去,窗臺上的麻雀已經不見了。
唐韻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看着賬本上的數字,笑着對譚之薇說:“這個月,我們淨利潤至少也在7萬以上,這樣也好,冬日裏是淡季,到時候我用這筆錢叫人把飯店裏面重新翻修一下……”
譚之薇一臉驚訝:“您不還債?”
唐韻擡起頭看了譚之薇一眼:“沒人跟你說嗎?我們的債務已經有一位你父親的故友,替我們還上了。”
“故友?”譚之薇眉頭緊皺。
唐韻笑了笑:“是啊,半個月之前的事,我也是聽其中的一位債主跟我說的,那債主說他不方便透露對方的姓名,對方只說是你父親的故友,當年欠了你父親一個人情,如今,他發達了,想要還這個人情,卻發現你父親不在了,所以,他就把你父親生前欠人家的債務都一併還清了。”
說實話,譚之薇對這件事是抱有懷疑態度的。
什麼人情,能值一千多萬?
如今的世道險惡,一條人命才值幾個錢?
譚之薇低頭看着母親手裏的賬本,不禁發呆。
片刻後,她忍不住問道:“那個人既然這麼好,爲什麼連名字都不願留一個?”
唐韻搖了搖頭,將計算器從桌上收起,賬本合上,隨口說道:“我哪知道人家是怎麼想的,不過,我前兩天去了趟銀行,順便也差了一下你的卡,裏面好像也多出了300多萬的現金出來,有空你去查一查,沒準也是那個好心人打進去的,你不是還欠着顧妤300萬嗎?”
譚之薇到底是坐不住了。
她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銀行的入賬記錄,她通過往上銀行應該不難查到。
譚之薇坐在電腦前,打開了銀行的界面。
不知道爲什麼,有一瞬間,她的手竟然抖了起來。
在輸入銀行的密碼之前,她猶豫了。
或許真的如她母親所說,不過是個父親的故友,想要幫她們一把,既然人家不願透露姓名,自己何必還要追根究底?
雖然心裏是這樣想的,可譚之薇還是忍不住按下了密碼。
譚之薇在網頁上查了餘額,的確如母親所說,裏面一共有塊錢。
裏面的11萬,是譚之薇之前自己一手攢下的,她很清楚。
至於那300萬是什麼時候入賬的,她一點也沒有發覺。
譚之薇在下拉餐單裏尋找的入賬明細。
她託着下顎,網速的緩慢越發的讓她着急。
終於,網頁進度走到了頭,一串熟悉的賬號和姓名進入了視線。
譚之薇緩慢的從電腦前坐直了身體,當溫肖默三個字進入眼簾時,她“啪”的一聲合上了電腦。
這一刻,譚之薇的思緒是停滯的,腦中是空白的。
這一幕彷彿並不真實,或者說,她更不願意接受是這樣的結果。
門外,一陣車子的引擎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轉身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一輛銀色的奔馳正在飯店的門口停下來。
一箇中年男人的背影出現在眼前。
男人的背影,她覺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
男人背對着她,頭頂上是一把黑色的雨傘,正彎腰去拉開後排座位上的車門。
於此同時,唐韻已經打着傘走了出去,親自迎接。
譚之薇很清楚,這也許就是母親口中所說的客人吧。
身後放在筆記本電腦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譚之薇收回目光,朝着手機看了一眼。
等她在回頭時,來人已經跟隨唐韻往裏面走了。
譚之薇看不清楚這兩個人的臉,都隱在雨傘下。
唐韻幫忙攙扶走入,譚之薇只看的出,來客是位年齡不小的婦人。
因爲她身上穿着深色的長款秋呢子大衣。
大衣雖薄,卻依舊與這個季節不符,畢竟還沒冷到那個時候。
譚之薇沒有從自己的房間裏出去,而是聽着唐韻正吩咐廚房可以做菜了的聲音。
唐韻出身書香世家,縱使被殘酷的生活現狀磨礪的已經沒了大家閨秀的做派,可涵養一直都在。
譚之薇隔着門板,沒有聽到唐韻的笑聲,更多的是沉默。
譚之薇不明白,若真的是往年故友,怎麼也不見寒暄?
很快,外面傳來了個極其熟悉的聲音:“那你們聊,我出去抽根菸。”
譚之薇一愣,是老徐的聲音。
可如果拉開車門的人是老徐的話,那麼那個婦人……難道,是溫肖默的母親?
譚之薇不敢往下想了,越想腦子越亂。
……
老徐一個人站在門外的遮雨簾下抽着煙,目光朝着遠處看去。
羣山的疊翠,和雨後的蕭條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這種反差讓老徐兀自一人嘆息,感嘆世事無常,曾經的那些人,那些事,在經歷過滄海桑田後,如今都這般境地。
譚之薇是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他渾然不知。
當他將最後的一口煙吸盡,轉身的同時,對上的是譚之薇一雙疑惑的眸子。
譚之薇一身針織開襟長款毛線衣,裏面是一條磨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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