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魚了
頂着滿頭的血漿,一具屍體·黎晏的表情格外超脫世俗。
角色任務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樣很輕鬆,就是畫個特效妝然後在現場閉眼睡覺就行——俗稱“躺屍”。
今天就是來試妝加踩點的,然而實在是沒什麼好囑咐的,試完妝後組長很快就去忙別的了。
就剩黎晏自己一個人站在原地格外彷徨。
她沒找到洗手間卸妝,也攔不下人問路,躊躇了半天只得便找了個小馬紮坐在一邊,眼神放空的盯着大家看。
看着看着,她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邊磕邊感嘆。
嘖嘖嘖,這些還在爲工作奮鬥的年輕人是真有活力。
不像她,已經是一根在社會的油鍋裏滾了三滾的老油條,實在是折騰不起什麼花樣了。
摸着摸着魚,右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黎晏扭頭,看到一羣人圍着一個紅衣美女正在插鳳釵。
啊,這衣服和這美女都有點眼熟。黎晏擰眉想了一下,只想起來那是她之前演新娘穿的那身,但那女人她卻實在是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算了,看看那柳葉眉大紅脣,那雙眼皮丹鳳眼,嘖嘖嘖,多標誌。
抱着欣賞美人心態的黎晏看了半天,發現對方竟然開始往她這邊走了。
“黎晏,看什麼看,等着發你的大小姐脾氣嗎?”
美人橫眉豎眼,語氣帶着兩分輕蔑三分挑釁和五分不屑,一張口就讓這片區域安靜了下來。
黎晏眨巴了眨巴眼睛,沒有出聲。
難堪的安靜之中,只聽到兩個場務在一旁小聲地八卦。
“演新娘那位是誰啊,這麼鬧事不怕統籌訓嗎?”
“她就是統籌的侄女,怕啥?”
啊。聽到那兩句話,黎晏終於想起來了。
這是原身進圈之後那個整天給她使絆子的關係戶許婧婧啊!
原身和她算是積怨已久了,自從原身簽了公司就開始矛盾不斷——兩人風格相近,外貌黎晏略勝一籌,許婧婧圈裏關係厚實,經常在同一個資源搶的不分上下。
後來原身離家出走一窮二白,許婧婧才徹底佔了上風,至此一個十八線一個十七線才拉開了差距(?)。
但原身的宿敵,和她黎晏有什麼關係。
早就把“職場競爭”這種費心費力的事情拋出腦海,黎晏笑眯眯的對許婧婧伸出了手裏的塑料袋:“美女,嗑瓜子不?”
喫瓜看戲的衆人:?就這
“……”許婧婧也沒想到對方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當下便氣急敗壞的一跺腳,“黎晏!你個郊外亂屍背景板有什麼好得意的!看看你那一臉的血漿,還大小姐呢,你不嫌惡心嗎!”
敵人最瞭解敵人,許婧婧知道黎晏和她一樣有美女包袱,往日最聽不得這種話,如今放了嘲諷便一臉警惕的後退幾步開始磨指甲。
然而很可惜,她的嘲諷對如今的社畜黎晏來說完全無效。
只見黎晏一張嘴咔吧咔吧瓜子磕的飛起,一臉平靜無慾無求:“我不嫌惡心,你好看就行了。”
確實,美女誰不喜歡看呢,這麼個明豔掛大美人活生生站在面前,誰見了不說句賞心悅目呢?
許婧婧:……啊?
她徹底愣在原地,豆蔻色的長指甲指着黎晏哆嗦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一頭的金釵跟着嘩啦嘩啦亂晃。
看着那滿頭金色,黎晏控制不住露出了羨慕的神情。
年少不懂道具貴,這些玩意要真是純金的,得賣多少錢啊。
暴富的心蠢蠢欲動
然而,這種渴望在其他人眼裏就不是對道具的羨慕了,而更像是……對人的真情流露?
許婧婧難以置信地辨別着她的眼神,又聯想着黎晏前面說的那幾句話,站在原地哆嗦了半天,最後“嗷”的一聲轉過身跑了。
瘋了瘋了,黎晏終於瘋了!
主人公跑了,服飾組的一羣人只能苦哈哈的在後面追,一場大戲草草收場,就留黎晏一個人寂寞的嗑瓜子。
“咔吧咔吧咔吧……”
不久瓜子也磕完了,黎晏溜達着找了一圈垃圾桶把瓜子皮處理乾淨,剛好王哥又給她打來了電話。
“去彩排了?這次做的不錯,”王哥那疲憊而冷漠的聲音從話筒傳來,“臺詞好好背背,爭取多幾個鏡頭,好好表現,給你免一百塊錢的還款。”
“……”黎晏微笑着看了眼手機。
現在告訴他真相還來得及嗎?
算了,一百塊也是錢。
……
羣演的排戲又持續了幾天。
這段時間統籌一直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事,所有人都閒的很,黎晏抓住時機便在佈景前的小馬紮瘋狂摸魚。
她長的好看,人也好說話,不久便和場務等一衆人員也熟了起來。
大概是社畜之間的互相感染,很快大家便被傳染了摸魚的習性,忙完工作便都搬了小馬紮和她一起磕瓜子,就這麼成爲了一道最靚麗的風景線。
直到明星們錄開場的前一天,這道風景線仍舊駐紮在佈景前面。
爲了防止給那些明星們劇透,室內佈景會一直黑燈。
但這個時候,一排坐在佈景前嗑瓜子打撲克的閒散人員就變得格外壯觀了。
好巧不巧,撲克局剛聚起來,總導演便被終於露面的統籌帶過來視察看情況。
統籌這邊一頓馬屁拍得虎虎生威,下一刻剛搓着手說“您看接待員這個位置能不能讓婧婧來試試”,一扭頭就看到老油條們舉着瓜子對他表達了鄙視。
這羣人懂個屁。統籌擦着汗翻了個白眼。
接待員這種事情就是個肥差事,所有條件不錯的小年輕都尖着腦袋想搶這個活——不僅能接觸那一層次的人,還會被明星錄節目的時候多帶幾個鏡頭,說不定就被觀衆看上了,這星途就坦蕩起來了。
婧婧她爸和統籌可是親兄弟,更別說這次還有婧婧她偶像,他就是拍馬屁拍上天也要幫自家人撈到這一行啊。
不過說好話是一回事,被一羣打雜的盯着說好話就是另一回事了。
統籌覺得自己臉拉不下來,當下招呼着“你們這羣人快點去幹活”把人都轟跑了。
老油條們是呼啦一下子走開了,就留下堆在最角落的黑漆麻糊一團東西。
光很暗,統籌眯着近視眼看了看,才勉強辨認出那是件羽絨服。
該勤快還是要勤快,統籌對總導演笑了笑,快步走上去拽着衣服就要拎起來。
然而現實和他的想象總有些出入。
那堆衣服像被秤砣釘在了地上,他始料不及,被誆的狠狠踉蹌了一下,肚子岔了下氣,最後還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噗嗤。”好像是總導演的笑聲。
形象毀滅的太突然,統籌懵逼地坐在地上,只覺肚子屁股都疼的要命,臉頰也紅的燒起來了。
於是穿着羽絨服悶頭睡覺的黎晏被屁股墩的聲音吵醒,擡頭就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她還有點迷迷糊糊,地上那個中年男人已經反應過來,捂着岔氣的肚子指着她哆哆嗦嗦想說什麼。
看着這熟悉的構圖,黎晏福至心靈當場搶答:“你摔了個屁股蹲,你應該屁股疼,不是肚子疼。”
“……”林品如·統籌一張臉黑了一大半。
越想越覺得丟了面子,他嚯的站起身就要一巴掌呼向她,下一刻便被在一邊看戲的總導演攔住了。
“打女人可不好,”總導讓人把惱羞成怒的統籌帶出去,繼而對着黎晏笑眯眯地點頭,“小姑娘膽子挺大啊。”剛纔一巴掌過來的時候動都沒動一下。
黎晏其實也不是不想動,無奈姨媽第一天來做客,劇組溫度又低,實在是折騰的命都要沒了。
內心詛咒着該死的生理期,黎晏小臉煞白着裹緊了羽絨服,進氣都沒出氣多:“謝謝總導演。”
——抱歉,我很虛,讓我再睡會。
總導演卻完全沒體會到黎晏的意思。
看看這,這小姑娘膽子大,長的俊,說話也柔聲細語的。
——這不就是他心裏的標準接待員嗎?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今晚留在劇組熟悉一下接待員相關的工作吧。”總導演一錘定音。
接待員?
黎晏虛弱的擺擺手拒絕了。
來姨媽去站着接待人,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總導演心裏感嘆小姑娘還是年輕,當下苦口婆心的勸了起來:“你別急着拒絕,這可是個給你很多機會的好事。”
不聽不聽,導演唸經。
黎晏手揮的和撥浪鼓似的。
她就是不幹,她就是沒進取心。
“……”總導演沉默了一下,試探着問,“一天一千?”
“成交。”黎晏裹緊了羽絨服,繼而露出親切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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