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作者:一枝嫩柳
塞外北上的四月,烈日炎炎。

  風吹過來都是帶着熱熱的暑氣,呼出來的氣也特別的熱,昨兒個半夜裏漂過一層薄薄的小雨卻起不了什麼大用。

  塞外歸屬於臨江地界,是越國所管轄的,但更往北上就屬於魏國的地盤了,好在這裏人煙稀少,只有一個幾處散戶居這,平日裏,少有人來。

  兩國都不來人管,也有個主要的緣由,塞外北上地勢不好,隸屬於不毛之地,荒涼無比,不值得出動官員征服。

  天才矇矇亮吐了一點魚白,阿瀅便翻身起來了,她養的老母馬懷孕了,昨兒個半夜一直在嗚嗚咽咽要生,她擔心了一個晚上沒怎麼睡好。

  夜裏風沙太大,阿瀅身上沒有幾兩肉,胳膊又很細,柔柔弱弱的小姑娘,若是大風颳來,她的小身板可擋不住,縱然有心守在馬廄旁邊,也扛不住風沙,只得回了。

  聽着老黃馬悽苦的叫聲,阿瀅心裏很慌,穿了靴子披上衣裙,連發都未來得及挽起來,她很快從屋裏噔噔跑出來。

  “阿瀅,母馬生了沒有?”簡陋幾根木樁子圍成的院外傳過來一道聲音。

  是鄰上住着的姜娘子,來看阿瀅,順便給她傳個口信。

  阿瀅挽着袖子墊着腳往馬廄裏看,看到母馬旁邊窩着一個小公馬,縮成一團,老母馬愛憐在舔小公馬的頭。

  阿瀅高興得像個七八歲小孩,原地高興跳起來拍着手。

  “生了生了!是匹漂亮的小公馬,毛是棗棕色的,好漂亮呢!阿嫂過來看!”

  姜娘子聽到這個消息也高興,腳步加快過來看。看到馬廄裏頭的兩頭馬,心也跟着落了。

  “當真是生了,昨兒個夜裏老母馬叫喚得厲害,我和你家姜叔聽見了,心裏也跟着揪得慌,就以爲它怕是拗不過去。”

  阿瀅說不會,少女眉目彎彎,瓷白的小臉蛋都是盈閃閃的笑意,激動得手舞足蹈。

  在剛剛升起的旭日微光照耀下,嫩白的臉上泛着許多微微的絨毛,像水蜜桃一般紅潤白嫩,完全不像生活在塞北上的小女子,倒像是生在別處抱來養的嬌嬌女郎。

  “不會,以前贈我母馬的阿公告訴我,這頭母馬最有靈性了,它陪了阿瀅這麼久,纔不捨得丟下阿瀅一個人呢。”

  姜娘子知曉阿瀅自幼沒有雙親,孤苦伶仃在這世上,着實可憐得緊,只嘆聲順着她的話接下去安慰,“是也是,它陪你久了,通人性定然是捨不得你。”

  但母馬上了年頭了,能活多久呢?

  姜娘子必然不會說,怕面前的小姑娘不開心,說不開心的話沖淡她的喜悅,免得叫她心裏頭不痛快。

  確認了母馬沒事,阿瀅給馬槽子放了一點水,撒了一些剁碎的馬料,料裏還摻合着不少的精食,攪拌給馬喫。

  “阿嫂,你這麼早尋我有什麼事嗎?”

  姜娘子看了一眼馬廄,把阿瀅拉回屋裏和她說話。

  阿瀅的屋子小,但是非常的工整乾淨,土合溼了的乾草合砌起來的竈,掃得亮堂堂,上頭擺着零星物件,同樣收拾的整齊乾淨。

  姜娘子把籃子裏的食物放到竈上,一個遞給阿瀅叫她拿在手上喫。

  阿瀅愣了,拿了沒喫,掃了掃竈上的食物,又看着手裏的米糕,不解問,“阿嫂,今兒個不是我生辰,你怎麼的給我送這麼多喫食來呢?”

  姜娘子住得遠,和阿瀅的生父母關係不錯,他們身後去了,對阿瀅多加照拂,雖離遠了,但是不曾忘過她。

  不論有什麼好的,總顧念着要給阿瀅一份,就跟有親緣關係的嬸伯一樣。

  關上門坐下凳,姜娘子才壓低聲音和她講道,“阿瀅啊,這些日子你莫要出門去了。”

  “爲什麼啊?”

  塞北上荒漠,這裏少有人來,她還要去莫臨關跟着戲班子演出雜耍賺錢的,小公馬才生下來,她還要給它配戴漂亮的小馬鞍,多買一些精面。

  爲什麼不讓出門?

  姜娘子哀嘆一聲,雙手無奈攤開。

  “我今日來就要跟你說清楚這事,越國和魏國交戰打起來了,在莫臨關那處,死傷無數,你姜叔叔前些日子去塞外兌換精面,碰見了官吏,刀尖明晃晃對人,險些回不來了。”

  阿瀅嚇得啊了聲,忙跟着問,“姜叔叔沒事吧?”

  姜娘子又嘆,“他還算命好,兌換的精面都被刀劃破撒在半路了,折了些銀,幸好人沒有什麼大事,算是菩薩庇佑了。”

  莫臨關是越國的城關邊境,從塞北騎馬去,半日才能到,下轄了數幾十個縣鎮,人員雖多,混亂不堪,但莫臨關裏有知府坐鎮,沙匪不敢造次,向來是太平相安的。

  阿瀅兩道秀氣的眉皺起來,苦惱得緊。

  “怎就打起來了?”

  姜娘子搖頭,“這就不清楚了,天殺的官兵打仗,向來是不管百姓苦不苦,咱們保命活着最要緊,聽不聽那些緣由都無所謂,理不清的。”

  阿瀅受教,乖乖點頭。

  “最近戰亂風聲又緊,咱們這雖說清淨,但也不是什麼安生地方,你阿叔讓我來與你說近日少出門去,怕遇上不測。”

  姜娘子語重心長交代,拍着阿瀅的手,要她聽進心裏去。“我與你說的,你必然要記住。”

  阿瀅點點頭應聲好,她模樣生得討巧,姜娘子把她當自家女兒疼,說到底還是不放心,又多嘴提了個主意。

  “男兒身子還好些,女兒家幾兩骨頭肉,最是容易喫虧,不然你便與我去我家住,彼此有個照應也好。”

  阿瀅舍不下母馬和她生父母留下的屋子。

  脾氣倔,搖頭不走,“阿嫂的囑咐我都聽了,只是老母馬剛剛生了,我這個時候走了,它和小馬沒人餵食給料喫,一定會餓死的。”

  就是難在這處,母馬和小馬不好挪動。

  姜娘子知道阿瀅特別喜歡那頭母馬,曉得勸不動她,也沒怎麼勸她了,只千叮嚀萬囑咐那句話,就叫阿瀅別出門,免得遇到不安生。

  阿瀅全聽了,拍着胸脯保證不出門。

  姜娘子走了以後,阿瀅在家倒也哪裏都沒去,除了偶爾跑出來看看母馬和小公馬,給它們添水加料。

  第二天,阿瀅就犯難,不得不出門了。

  小公馬能夠搖搖晃晃站起來,阿瀅很高興,但是母馬卻病了,阿瀅晨起給它餵食,摸摸它的腦袋,發現它眼皮很重,小公馬在旁邊蹭,母馬也沒有伸舌頭舔它的腦袋。

  “怎麼了呀?”

  阿瀅左看看右看看,原來是母馬生小公馬的時候馬背撞到了馬廄裏的粗枝幹,皮都蹭破臉了好大一塊,昨兒個沒注意瞧,只顧着看小公馬,欣喜過頭了。

  “不疼不疼,我找乾草藥給你敷上去。”

  阿瀅看着母馬背後大塊的傷口,心裏很難過,母馬的背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了,要不是她進來馬廄看,肯定要被疼死,肉都翻起來了,這得多疼啊。

  阿瀅給母馬擦乾淨傷口,她在屋子裏翻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沒有找到草藥。

  阿瀅想到姜娘子的話,又看看馬廄裏的母馬和小公馬,最終還是咬了咬下脣,拿起她放在角落的揹簍和小鋤頭,還有攢下來的銀錢,準備去莫臨關那頭去買些草藥。

  臨走的時候,她在馬廄裏放了好幾日的水料,就怕她回來晚了,餓着了母馬和小公馬。

  阿瀅摸摸小公馬的頭,又摸摸母馬的頭和眼睛,吸吸發酸的小鼻子,“你一定要撐住呀,要等我回來。”

  她蹲着和母馬發誓,“我一定會很快回來救你的,你也一定要等我。”

  從前有馬騎,來來去去的確是快,附近只靠兩條雙腿,只怕走到天黑都不能趕回來,阿瀅只好先去了下左寨的那處出錢借了匹黑馬。

  姜娘子說的不錯,眼下兩國一打起仗來,處處的物力人資全都翻了倍,接匹馬,往日功夫只需要五文十文,今兒個竟然漲到了四十文。

  阿瀅聽了價錢,眼睛都瞪大了。

  她剛要張口能不能少些,四十文頂她半月喫食用飯了,能裁好多料子扯新衣裳。沒等她開口,對面手伸起來,拍板子就定四十文,少了半文都不讓。

  放在平常阿瀅定要好好與他家講講價錢,壓下一二,省一省。

  現下母馬奄奄一息耽擱不了多久,阿瀅再痛再不捨,也只能咬咬牙將錢付了。

  數好銅錢板子,借馬戶纔將馬繮繩給她。

  阿瀅騎馬跑遠了,馬戶衝着小姑娘後頭扯嗓子馬蹄紛飛揚起的黃沙叫嚷叮囑道,“早去早回,晚了說好的時辰,要再付錢的!”

  阿瀅蒙面一路騎馬馳騁,她心裏記掛母馬的傷勢,心裏亂麻麻不得安生,若是母馬去了,小公馬肯定會難受的。

  莫臨關果真如姜娘子所說,戰火一起人心惶惶,不僅街街道上的人少了,氣氛也不似從前熱鬧,處處有官兵來回巡邏,進出都要查驗身份,沒有身份對牌的人全都當作奸細抓起來處死。

  這是打着寧殺一千,不放過一個的主意。

  阿瀅上藥鋪子買了藥,又囤了一些積糧,預備要回去了,戲班子如今不營生了,門關着,她想去問問被攔在門外處。

  阿瀅自小沒爹沒孃,知道沒有雙親的痛苦,心裏越急趕馬越快,出了莫臨關的管道,上了塞北,馬蹄捲起風沙飛揚,一時沒注意看到前方有個拱起的土包,馬的前蹄踩下去。

  “土包”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一個身型高大魁梧的“土人”反手一晃,把馬驚了,兩隻前蹄揚起來,甩了阿瀅滾下,小姑娘吃了一嘴泥,這個四十文租來的馬自己撒開蹄子跑了!

  “哎喲,我的屁股!”

  “哎.......別跑啊!!”這下好了,要走回去不說,還得賠上一匹馬。

  阿瀅捂着被摔得發麻,不知道成了幾瓣的臀,哼哼唧唧好幾聲。

  馬跑了她顧不上疼,拔開腿跑起來追了半截道,意識到追不上了,才急喘着氣叉着腰停下來,眯着眼睛擡手擦掉嘴邊的沙泥。

  “......”

  她撿起地上的包袱,拍泥拍到一半,擡眼看到對面斜坡上躺着一個半死不活的泥人。

  他猶如受傷休憩,正準備蓄力反撲咬斷人喉嚨的猛獸,臉上都是和血的泥。

  一雙眼睛嗜血又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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