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嫁衣

作者:妖妃兮
兩人只顧着驚喜,原本停在身邊的船隻已漸漸遠去。

  孟嬋音轉過頭看見青年的背影,眼中的驚喜落下。

  他似真的只是恰巧路過。

  因爲遇上了息扶藐,她沒了遊玩的心思,陪喬兒玩了片晌回去了。

  後面幾日她實在不想出門,也沒有去繡閣,開始在房中專心致志地繡嫁衣。

  繡至一半的嫁衣還懸掛在木架上,上面的並蒂蓮與雙飛蝶栩栩如生,似要真的飛出來似的。

  少女眸含期待地坐在窗邊,伸手撫摸婚袍上密集的紋路。

  這件嫁衣從她及笄之日便開始親自在繡,等不了多久就能穿上了。

  一旁整理針線的春心在盒中翻了翻,擡頭道:“小姐,有幾卷線好像不夠了。”

  孟嬋音從嫁衣上收回視線,上前從妝案上翻出盒子出些銀錢給春心,柔聲道:“先從外面買些回來暫且用着,後面的我再想別的辦法。”

  現在她算是借住在息府待嫁,雖然喫穿用度還是和往日一樣,但她本就該不麻煩人的,所以一直也很識時務。

  春心也習以爲常,揣着銀錢往外面走去。

  孟嬋音轉身倚坐在窗邊,推開窗着外面的花紅柳綠,明媚的春光落在她的臉上,燦爛得炫目。

  繡嫁衣的線不夠,她便先拿着鴛鴦蓋頭小心翼翼地繡。

  春日的光照得人生出幾分倦意。

  孟嬋音繡累了擡頭放下繃子,捶了捶肩膀,側趴在窗沿邊小憩,打算等春心回來再繼續。

  彩蝶縈繞着落在她鬢角上的絹花上,偶爾煽動着白雪般的翅膀。

  明媚的少女倚趴在四方深色楠木窗邊,長睫濃而密地蓋在白淨的眼瞼下。

  她睡得很沉,連側臉壓出一道深痕都沒有發現。

  踏進門的青年目光隨着那隻輕顫翅膀的白蝶,緩緩落在她的身上,往前的步伐下意識放輕。

  跟在身後的凌風識時務的悄然退下去。

  門是開着的,他踏進去便看見掛在榻邊木架上的嫁衣,似血般的顏色,嬌豔的花兒真得讓人想要伸手觸碰,看看究竟是真是假。

  如此珍重,如此愛不釋手,所以才配被掛在她的牀邊,日日看,夜夜撫。

  現在她心甘情願,所以就做得很好,不用任何人催促,繡得差不多的嫁衣、打好樣的蓋頭。

  甚至還有很多他不曾見過的東西,她都做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婁府的花轎停在息府的門口。

  息扶藐提着用紅綢綁着的一罈酒,進去後放在桌子上,目光不經意落在一旁的妝案上。

  精緻的妝匣大開,上面擺放的朱釵首飾少得可憐。

  其實他送的東西不少,但她卻不曾戴一件,連帶着前不久他親手做的簪子,現在也不知去向了。

  息扶藐掠過妝案,轉過頭看去。

  她睡得很沉,從他進來所有的動作都沒有將她吵醒。

  她在房中獨自一人時穿得隨意,粉白的荷花齊胸襦裙,裙頭有一朵半開的荷花用銀白交替的長綢束着,勒出並不誇張的弧度,裙襬亦是如花般盛開。

  少女斜側的依坐姿勢,讓本就纖細的腰越發明顯地勾勒出曲線,不過分妖嬈,也不過分清純,凌雲髮髻上的髮帶也有幾分俏皮。

  就像是池塘中細小的一朵嬌豔的荷花。

  息扶藐看了須臾,轉手拿起木盒中的一本被翻得起邊的書,靠在窗沿邊神色清淡地看着。

  趴在硬物上睡久了,很容易脖頸泛酸痛,手臂發麻。

  當孟嬋音無意識地微動一下,瞬間襲來的發麻感將她從春困中拉出來。

  她沒有睜開眼,眉尖若蹙地倒吸一口氣,然而剛呻吟出聲,脖頸上便搭了微涼的指尖,力道輕輕地揉捏那段發麻之地。

  孟嬋音渾身一顫,倏然睜開眼,入目便是青年深邃俊美的五官,一襲玄色綢袍混合着春光,照得面容好看得令人移不開眼。

  他烏睫垂斂,動作自然得好似本應該如此。

  孟嬋音臉頰印着紅痕,看起來有些懵懂無害,剛醒來不適地眨了眨眼,“阿兄?”

  “還麻嗎?”他溫聲問。

  “不麻了,阿兄你怎麼在這裏?”

  她不動聲色地起身躲過他的手,一邊揉着發麻的手臂,一邊想他什麼時候在這裏的。

  息扶藐將手中的書放在盒中,“我是來送女兒紅,就是前幾年你埋了一罈在院子。”

  這話倒是讓孟嬋音想起來了。

  早些年她剛與婁子胥訂婚,然後偷偷學了釀酒,想要大婚之日喝。

  她本來是想要埋在自己院中的,但又擔憂息長寧頑劣,將酒挖出來糟蹋了,所以想到阿兄的院中無人敢進,她便埋在了他的院中。

  不過她早就忘記了,就算還記得,她也不敢再去要。

  沒想到他竟在今日送過來了,還主動提及此事。

  孟嬋音眼尾輕彎,淺笑道:“阿兄不說我都忘記了。”

  息扶藐隨意地頷首,視線再度落在手中的書上,略顯平淡地‘嗯’了聲。

  見他沒有想搭理自己,好似只是尋個安靜之地看書,孟嬋音也沒有多說什麼。

  她看了眼桌上多出來的一罈酒,輕輕地垂下還印着紅痕的脖頸,體態自然而柔,在心中盤算他今日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兄長寡言,而她隨着年歲增長,也越發嫺靜溫婉。

  所以兩人之間其實一向話少。

  房中過於安靜,息扶藐眼睫不經意擡起,目光掠過面前坐得端方的少女,視線因她的動作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頸上,自然而然的有些記憶忽而襲來。

  其實有關於那夜,他記憶最深刻的是她乞求的目光,似泣非泣的臉上沾着惹人憐愛的淚珠。

  那時候她坐在他的膝上,也是這樣低垂着脖頸,脣色晶瑩,像是喫過什麼似的,無端地生出懵懂的嫵媚。

  而他忍耐不住時,失力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了很多紅痕。

  那時他以爲是力道大了,後來才知原是太嬌嫩了,稍微有些力道就會有印。

  那些記憶恍若昨日,甚是突兀地鑽進他的腦中,息扶藐喉嚨傳來一陣癢意。

  他手作拳抵在脣邊輕聲咳嗽一聲,壓下那勾得心麻的癢意。

  孟嬋音見他咳嗽以爲是染了風寒,想到自己自幼體弱,房中少不得這些藥茶當水喝,便趿拉着鞋下美人榻,快步倒了杯擺放在桌上的藥茶。

  她乖乖地捧着茶杯,遞到他的手邊,“阿兄,這是抑制風寒的藥茶。”

  少女烏黑的眼中有幾分赤誠的關心,自然平常得真的全是對阿兄的關心。

  息扶藐指尖頓了頓,然後放下手中的書,伸手接過。

  他手中的書放在跟前,孟嬋音終於知道他一直在看什麼了。

  本以爲他是拿自己的書來她這裏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所以並無懷疑。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看的竟是她打發時間的話本。

  閨房中悄看的話本能寫得出什麼好東西。

  情愛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裏面不少稍顯露骨的詩詞。

  光是看他翻壓的頁數,她便覺得臉有些發燙,收回來的指尖都顫了下。

  這次她是真的乖乖地垂着頭,白淨的臉頰微紅,等着聽訓了。

  這些不是大家閨秀該看的。

  息扶藐飲下味甘苦澀摻雜的藥茶,覷她乖巧的姿勢沒說什麼。

  青年的目光如有實質,落在髮髻上刺着頭皮,她的頭垂得更低了,軟聲都被壓得有些甕聲甕氣的:“阿兄我錯……”

  話還未說完,院門口便響起少女清脆的聲音,將裏面的氛圍霎時打散。

  “嬋姐姐……”

  息蘭走進來,看見坐在窗邊的兩人話音一頓:“原來哥也在啊。”

  青年曲修長的腿盤坐在墊上,目光散漫着懶意,而粉裙的少女則垂着頭,似等着聽訓。

  兩人因她忽然地闖進來,而齊齊轉頭。

  孟嬋音看見息蘭心跳驟然紊亂,下意識將放在一旁的書用繡花繃子蓋住。

  息扶藐見書被她警惕地藏起來,目光微動,淡淡地轉頭看着息蘭,“跑得這般着急,可是有什麼急事?”

  息蘭聽見阿兄冷淡的聲音霎時回神,雖然心中莫名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礙於對兄長的畏懼,躡手躡腳地上前對他行禮。

  “回阿兄,我來找嬋姐姐,想問問晚上的煙火宴,她要不要也一起去。”

  煙火宴在位於息府不遠的河道邊,一年也難得見幾回,之前聽了火樹銀花的故事,今天下午得了消息,所以她纔想到孟嬋音。

  早知阿兄也在這裏問嬋姐姐,她就不來了。

  息柔自然的將息扶藐在這裏,當成與自己的目的是一樣的,心中那點古怪的感覺也就此散去。

  孟嬋音聽聞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青年,心中盤算如何回答。

  她悶在府上很久了出門散心也好,但當着息扶藐的面問出來,她有些不情願他也去。

  好在息扶藐許是因爲忙而無空。

  聽了息蘭的話,他睨了眼沒開口的少女站起身,玄色長袍垂落下遮住鹿皮靴。

  “如此,你們出去時不要在外多逗留。”

  這話的意思是不會跟着一起去。

  孟嬋音壓下心中淡淡的雀躍,與息蘭一起乖巧地頷首。

  息蘭來了,息扶藐就沒在此多逗留,說完便離去了。

  威儀與壓迫隨着青年漸行漸遠,息蘭重重地鬆出一口氣,對着門口俏皮地吐舌頭。

  她轉頭坐在孟嬋音身邊,睜着大眼睛,嬌聲埋怨:“哥他真的是越發不愛笑了,以前臉上還有些笑,現在我只有在娘和祖母身邊看見他露出過淺笑,其他的時候都板着一張閻王臉。”

  孟嬋音聽着她的埋怨,抿脣淡笑,收拾繡盒的手速度降下了,思緒有些飄離。

  息扶藐的確很少笑,但他似乎還沒在自己面前真的冷過臉。

  這樣的差別難道真的沒有人發現嗎?

  息蘭也只是隨口一說,見她垂着頭安靜的模樣,想起剛纔自己進來之前她或許在聽訓,生出同病相憐的錯覺。

  她牽着孟嬋音的手,道:“嬋姐姐,哥雖然比往日嚴厲了,但其實還是對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卻是實打實的好,剛纔哥訓你的時不用放在心上。”

  孟嬋音搖頭:“無事。”

  息蘭歪頭見她的確不像是有事,懸着的心落下,站起身道:“那嬋姐姐我先回去了,一會兒晚上我們一起去看煙火。”

  孟嬋音溫柔頷首:“好。”

  送走息蘭,孟嬋音重新回到房中,目光落在放在桌上的那罈女兒紅。

  壇身還帶着溼潤感,像是剛從土中挖出來。

  她坐在桌前將其打開,酒香霎時撲鼻而來,光是聞見便覺頭昏。

  她疑惑地看着這壇酒。

  這壇烈酒……真的是她當年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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