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_46
萎靡不振。
夏菱怔怔看着小黑的樣子,好像預感到了什麼。
打完針後,醫生問薛煦小黑這幾天有沒有什麼異常。
薛煦想了想,“它最近都不怎麼喫東西,而且沒精神,還老喜歡躲起來,我這幾天老在沙發下或牀下找到它。”
他有些自責,是他疏忽了,早在這些預兆出現時,他就應該把小黑送到醫院。
“醫生,它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醫生凝眉搖頭,“不好說,先觀察一晚看看吧。”
由於太晚了,薛煦和夏菱沒有在寵物醫院久留,薛煦臨走前看了看小黑,它依舊半闔着眼無精打采的趴着不動,看到薛煦過來了,它微微睜大了一點眼睛,軟軟的叫了一聲,尾巴輕輕搖了搖,沒有一點生氣和該有的活力。
薛煦努力壓下不好的猜想,強笑着摸了摸它的腦袋。
“乖,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喵~”小黑又叫了一聲,碧綠色的眼睛默默目送他離去,沒有送行也沒有挽留,只是靜靜看着,直到他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
陳管家開車回家,今天一下子發生這麼多事情,他的表情略顯沉重,薛煦和夏菱坐在後座,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空氣有些沉悶。
夏菱垂眼看着自己的雙手,細瘦的手腕破了點皮,手銬留下的淡紅色勒痕沒有消退,她眸光微暗,出聲打破平靜:“你說,小黑會沒事嗎?”
“當然。”薛煦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溫熱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腕上面,然後緊緊握住,“肯定會沒事的,小黑是,你也是。”
他堅定不移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像極了美麗的夜空,深邃,迷人,又溫柔。
“嗯。”夏菱不由自主的點頭,脣邊泛起一抹淡笑。
她突然想到,他那天晚上的告白。
好想問還算不算數……
她這樣想着,不禁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被少年的手覆蓋着,雖然看不到紅痕了,但輕微的刺痛不是遮蓋住就能忽視得了的。
還是算了吧。
夏菱淡淡的想,無意識收攏手指。
到家後,薛煦讓夏菱回房休息,他和陳管家商量怎麼處理姚雁這件事。
“當務之急就是先把凌夏弄出來,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事不宜遲,明天就聯繫醫院給她治病。”
薛煦作出決定:“還有學校那邊,幫她辦一下休學,等病情有所好轉了再回去上。”
“我知道了。”陳管家點頭,這是目前最好的解決辦法,他遲疑了一下,問:“少爺,如果夏小姐真的是殺害她母親的兇手,你會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薛煦嗓音發沉,“當然是請律師打官司啊,一定要證明是夏菱在患有精神疾病的同時,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做出來的舉動,而且我覺得凌夏不會隨便殺人,很大可能是姚雁先動手的,儘量往精神病和自衛殺人兩個方向舉證就行了。”
陳管家擰眉,“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覺得老爺夫人會讓你管這事嗎?”
薛煦沉默,他不是沒想到這一層,如果夏菱真的被證實了是兇手,以父母要強愛面子的性格看,這是家族恥辱,絕對會阻止他插手此事。
但是……
“他們不管,我管。”薛煦語氣平靜,卻擲地有聲。
陳管家嘆了一口氣,搖搖頭,沒說話了。
真是造孽啊。
“對了,你把姚雁的案子資料搞一份給我。”薛煦想到了什麼,對他道:“再查一下唐雁梅3月到6月的行蹤。”
“你查她幹什麼?”陳管家愣了一下。
“有點好奇。”薛煦含糊道。
道了晚安,他回到房間,用了兩個多小時,把整件事情的過程全都梳理一遍,制定了詳細計劃。
完後薛煦總算安心去睡了,決定在夏菱休學後,也向學校請一個月的假,陪她去醫院治療。
第二天,還不到鬧鐘調好的六點半,手機就響了,薛煦這一晚上沒睡好,立刻就醒了,臉色陰沉的接電話,口氣很不好:“誰啊?”
“阿煦,快看微博!出大事了!”周嘉江在那頭大呼小叫。
“怎麼了?”
“總之你快看,夏菱的事被傳出去了!”
薛煦心一跳,掛了電話,迅速打開微博。
一條加了“爆”字的熱搜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
【十五歲女孩弒母被無罪釋放】
薛煦心口發緊,點進去,看到了一篇文章,是一個女孩的自述,說她一個朋友在3月24日和其母親發生爭吵,然後心生歹意將其殺害,而她的富二代男朋友買通警察將事情壓了下去,天理不容,請大家一定要爲這位慘死的母親討回公道!
簡直胡說八道!
薛煦臉色很難看,如果不是裏面出現了夏菱和他的名字,他都覺得是別人的故事!
而更讓人發毛的是,這篇毫無根據沒有證據像是杜撰出來-->>的自述,一夜之間被多家媒體和營銷號轉發擴散,水軍遍佈。
網上一下就掀起了千層浪,事情一發不可收拾,微博一片罵聲,引起了巨大民憤。
“才十四歲,我的天啊!”
“這有什麼,上次還有一個十二歲的男孩弒母呢,請直接槍斃,謝謝。”
“未成年人保護法都快成爲未成年人犯罪保護法了。”
“強烈呼籲降低未成年人的犯罪判刑年齡,像這樣的小畜牲,不槍斃還留着禍害別人?”
“這種禽獸不如的東西活在世上就是浪費空氣,還有她那什麼男朋友是什麼來頭?有沒有王法了?”
“富二代,估計父母當官,用錢解決能出多大的事,現在這個社會什麼都能用錢解決。”
“呵,那可不,現在窮苦老百姓連政府大門都進不了,都是有錢有權有勢的賤人們的天下。”
“求神通廣大的網友們把這對賤男賤女人肉出來!”
“一定要判這個女的死刑,自己的母親都敢殺,誰敢保證以後她會幹什麼。”
“還是別讓她死,把她終生監.禁,關到精神病院,讓她一輩子受盡折磨。”
……
短短几個小時,評論就迅速破萬,轉發得到處都是,發酵得如此之快,說背後沒有推手打死薛煦都不信。
“Shit!”
他抓了把頭髮,眼神陰戾,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唐雁梅。
事情發生沒多久,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也就夏家人還有他們這些朋友。
其中,只有唐雁梅對夏菱心懷惡意,死咬着她不放。
薛煦現在有充分理由懷疑這一切全都是唐雁梅在背後搞的鬼。
姚雁的事估計和她脫不了干係。
網上罵得實在太難聽了,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遭受網絡暴力,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薛煦看不下去了,關掉手機,匆匆下牀,打着赤腳來到夏菱房間敲門,動作很輕,試探的小聲喊:“小花,你起了嗎?小花?”
他轉了轉門把,發現沒鎖,慢慢打開門,看到夏菱低頭坐在書桌前,穿戴整齊,長髮掩面,像是在看手機。
薛煦心裏一突,慢慢走過去,輕輕叫道:“小花?”
夏菱身形顫了顫,飛快收起手機,神色如常的轉頭,微微一笑,“怎麼了?這麼早有事?”
雖然她收得很快,但薛煦還是掃到了她手機上的微博界面,聲音發澀,“你都看到了?”
“嗯……”夏菱目光閃躲,不好意思的笑笑,“在微博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時沒忍住。”
“放心吧。”她又補充一句:“我媽以前罵得比這狠多了,這點不算什麼的。”
“以後不準看了,現在就把微博卸了。”薛煦故意兇巴巴的拍了拍她的腦袋瓜子,“你別什麼事都悶在心裏,我會叫人撤掉熱搜,然後把事情查清楚的,你別多想。”
夏菱靜默片刻後,輕聲道:“薛煦,你還是把我送回派出所吧。”
“你瞎說什麼呢?”薛煦皺眉。
“網上反響這麼大,已經引起了公安機關的重視,先不說我是不是兇手,我確實是靠關係被放出來的,到時候警察查到了你家,會有大麻煩的。”
薛煦不爲所動,“在那之前,我會把真相調查清楚,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姚雁不是你殺的。”
“爲什麼?”夏菱愣了,“你知道兇手是誰了?”
“就是散佈這些謠言的人啊。”薛煦語氣異常肯定,“要不然誰會喫飽了沒事幹,花大價錢搞這一出,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證據給你洗清嫌疑!”
他信誓旦旦。
夏菱眼神複雜的看着他:“你其實沒必要爲了我這樣,你家裏那邊……”
少年搶先道:“沒辦法,誰叫我喜歡你啊。”
夏菱微微一愣,瞬間紅了臉,訥訥不成言。
“說起來,我還沒得到回覆呢。”
薛煦有心轉移她的注意力,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着開口:“你願不願意當我女朋友?”
語氣帶了調侃的意味。
夏菱看不慣他這副遊刃有餘的樣子,賭氣的拿過他的手咬了一口,“不願意。”
“爲什麼?”輪到薛煦愕然了,“別說你對我沒感覺,上次你扮成凌夏強吻我的事我還沒找你討個說法呢!”
夏菱臉更紅了,撇嘴小聲說:“沒誠意。”
薛煦回過味來,她這是在嫌他的告白沒誠意?
“我有什麼辦法?”少年無辜攤手,“我都告白那麼多次了,怎麼着都熟能生巧了,還能說出什麼花樣?”
緊張?呵,不存在的。
“快說,到底願不願意!”薛煦狡黠的眯起眼,伸出手,作勢要撓她癢癢。
“願意,我願意總行了叭……”夏菱沒忍住,彎着眼睛笑了,聲音軟得不成樣子,她站起來抱住了他,踮起腳親了一口他的臉,很羞澀也很認真的說:“我最喜歡你了。”
薛煦輕怔,隨即笑了,雙臂收攏,緊緊回抱,腦袋埋在她的肩上,閉着眼笑說:“我知道,我也是。”
多麼不容易,她終於成爲他的了。
“少-->>爺!”
陳管家突然驚慌的推開房門,夏菱嚇了一跳,像兔子一樣從薛煦的懷裏彈開,羞得滿臉通紅。
“怎麼了?”薛煦疑惑的看着他,老陳很少會有這麼慌張的時候,連門都顧不上敲。
“老爺和夫人回來了,還有很多警察……”陳管家表情不太好看。
他話沒說完,薛煦就聽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少說都有七八個人!
他臉色微變,下一秒就看到了父母怒氣騰騰的臉。
他們身後不僅有警察,還有四五個人高馬大的黑衣人,薛煦一眼認出是他們的保鏢。
薛父連讓他說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恭敬的對警察道:“警察同志,夏菱在這裏,任由你們處置,我代這個不孝子給你們鄭重道歉,他絕對不是故意違法亂紀的,我保證絕沒有下次。”
警察點頭,拿着手銬走向夏菱。
夏菱表情沒什麼意外,像是早就料到了會這樣,沒有反抗的拷上手銬,無奈的對薛煦笑了笑,“我就說了吧,你就應該早點帶我回派出所的。”
“爸,你……”薛煦憤怒,剛開口,薛父冷冷颳了他一眼,命令保鏢:“你們幾個控制住他!”
“是!”
黑衣人們一擁而上,都是練過的,薛煦很快就被制服在地,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他漲紅了臉拼命掙扎:“你們有沒有搞錯?夏菱她不是兇手!放開我!”
“是不是去醫院後就知道了。”薛母淡淡道,她聽說了夏菱所有的事。
薛煦怒吼:“我可以幫她找醫院治療!”
“那可不行。”門外傳來一個輕柔的女聲,“菱菱是夏家人,找醫院這麼重大的事,當然得由我們做監護人的負責。”
薛煦瞳孔猛縮,望向門口,唐雁梅慢條斯理的走進房間,笑容溫雅,“你放心,我會給菱菱找一家最好的醫院的。”
“你說……什麼?你來找?”薛煦不可置信的問薛母:“她找什麼找?”
薛母看了唐雁梅一眼,道:“夏夫人說夏菱是她家的人,她要接手這件事,我們無權干涉,雖然夏菱住在我們家,但依舊是夏家人,這是變不了的。”
“放狗屁!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女人對夏菱什麼樣子!你怎麼能讓她負責?”薛煦雙眼赤紅。
“那難不成讓你來負責嗎?”薛父冷笑,“臭小子,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這次的賬回頭我再跟你慢慢算,警察同志,請把夏菱帶走吧,能殺害自己親生母親的玩意兒,我一秒鐘都不想看到。”
“你!”薛煦白皙的額上暴着青筋,更加劇烈的掙扎着,四個保鏢差點沒按住。
夏菱看着唐雁梅氣定神閒的笑容,心中明悟了什麼,朝警察央求道:“叔叔,我能和薛煦說幾句話嗎?”
警察看了一眼地上發狂的少年,點頭,“可以。”
於是夏菱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酸意壓下去,輕輕蹲到了薛煦面前,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哄道:“乖,聽你父母的話,別鬧了,我這是去治病,治好了就會回來,你一開始不也是這樣打算嗎?”
“我的打算是親自帶你去!”薛煦一字一頓,深深看着她,眼睛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而這個女人絕對不行!”
他多麼想說唐雁梅很有可能就是兇手!
但沒有證據,說了還會打草驚蛇,事情只會越弄越糟。
“都是醫院,沒有區別的。”夏菱淡淡一笑,“沒有我在,你要好好學習,好好喫飯,好好睡覺,時間一久會習慣的。”
她停頓了一下,笑着說:“如果將來有看上的姑娘,不用考慮我,大膽的去追吧,我不會怪你的。”
她其實更想說,雖然成爲你的女朋友還不到二十分鐘,但她已經很滿足了,就是有點小遺憾,沒能多使用一點女朋友的權利。
……比如親嘴什麼的。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薛煦瞪她。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
“我不知道這個病要治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五六年,都有可能。
薛煦緊緊盯着她,“不會很久的。”
他一定會去找她。
“我的病,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夏菱勸不動他,嘆氣,罷了,以後他就會知道真相的,到那時,自然就會放棄了吧。
凌夏說的對,他們這種人,就不該談戀愛,害人又害己。
“那,我走了,你保重。”
夏菱強打精神,笑着對薛煦揮了揮手,站了起來。
她朝薛父薛母鞠了一躬,“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照顧。”
然後,又深深看了薛煦一眼,便低頭跟着警察走了。
唐雁梅淡哂,看着無能爲力像狗一樣趴在地上的少年,嘲諷的勾了勾嘴角,跟着離開。
薛煦揪着頭髮,死死咬脣,滲了血。
薛父等他們走遠後,才示意保鏢鬆手,“放開他吧。”
薛煦冷冷看着他,抹去嘴角的血跡。
“真可悲。”薛父居高臨下睥睨他,斥道:“薛煦你記住了,沒有薛家,你狗屁都不是!就連你把那個女孩弄出來的權利,都是薛家賜予你-->>的,我以前真是太縱容你了,從今以後,絕無下次。”
他說完就出去了。
“你好好休息吧。”薛母嘆氣,帶上了門,讓保鏢守在門口,禁止他外出。
薛煦咬牙,拳頭攥得發白。
手機忽然響了。
他沉默的接起。
是寵物醫院的醫生。
“薛先生嗎?請快點過來一趟,小黑要不行了,怎麼叫都叫不醒,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手機從他的手中無力脫落。
眼淚毫無徵兆的流出。
終究太年輕,也太弱小。
什麼都護不了。
警察沒有直接帶夏菱回派出所,而是去往醫院。
唐雁梅暗中打通關係,本該是由政府親自指定醫院醫生給夏菱作司法鑑定,現在變成由她找醫院給夏菱治療,憑藉監護人的身份,允許全程陪同。
夏菱看着車開上了山路,一棟白色的房子若隱若現,牆壁的一側有醫院的銘牌。
龍觀臺精神衛生中心。
“菱菱,這可是我託關係打聽到的最好的醫院,絕對能馬上治好你的。”
唐雁梅溫柔的撫摸女孩柔順的長髮,眉眼和藹,在外人看來,她們親密無間,好似一對真母女。
“你終於滿意了吧。”夏菱卻淡道。
“什麼?”
“你不是早就想把我送進來了嗎?”
夏菱黑眸沉靜,看不出情緒,她遙望着那棟房子,無論外面裝修得多麼華麗,都掩蓋不了它是一家精神病院的事實。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想送你到這種地方。”唐雁梅佯裝生氣,眼底的笑意卻緩緩流轉。
是呢,拐了這麼大一個彎,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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