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海島戀愛日常 第4節 作者:未知 舒安氣定神閒地說:“練字啊。爺爺說了,練字一天都不能落下。” 舒安的爸爸媽媽都是老師,她認字比普通孩子早很多,甚至已經快趕上他了。 陳英華又往屋裏看了一眼,舒爸爸連兩個大木箱都搬出來了。 “你們這是?” 舒安直起身子,“爸爸說我們要搬去村裏住了。” 兩個小朋友各懷心事地坐在石凳上發呆。 大人決定的事,他們反駁不得,也改變不了,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沉默着。 隔了會,陳英華說起家裏改名的事。 “哥哥說,改了名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舒安似是從爸爸那聽到什麼風聲了,搖搖頭,“沒用的。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名字要跟我們一生的,今天跟這個改,明天換了風向,又改,那取名還有什麼意義?” 陳英華怔住。 面前的小姑娘,好像一夜間長大了,說的話,他竟有些聽不懂,且莫名覺得高深。 舒安笑了笑,指着字帖封面上的竹子說:“爺爺說名字是願望和期許。做人當如竹,任憑風吹雨打,堅韌不倒,常綠常青。哥哥改成‘竹青’好不好?” “好。” — 舒安記起來了。 因爲父母相繼離世,有很多事,她刻意藏起不去想,其中就有陳家的事。 陳家幾個孩子年齡差距大,舒安只和陳竹青熟。在她印象裏,陳竹青溫和有禮,陳媽媽對自己又特別好,有什麼好喫的都會留給自己。 去舅舅家的時候,舒安轉到城裏的小學,不適應新環境,又寄人籬下,日子過得小心翼翼。 陳竹青一直有偷偷寫信、塞錢給她,但沒露面。 信是直接塞到她課桌裏的,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來的,又怎麼跟對方聯繫。 她想去問媽媽,可父母離婚後,母親心裏鬱悶,一直病着。 有些事,舒安只能憋在心裏,不敢跟人提起。 她被舅舅送回村裏時,爺爺天天在家罵陳家是白眼狼,一收到對方寄來的信就氣得不行,沒人敢在家提陳家人。 事情變成這樣,超乎舒安的想象,她不敢忤逆爺爺。 只得把他們的事都藏起來。 時間一久,也忘得差不多了。 陳竹青有點失落,卻也覺得正常,畢竟這麼久沒見。 他又勾了勾車鈴,笑着伸手:“那重新認識下,好嗎?我叫陳竹青,二十二歲,現在在市工程院上班。” 舒安碰了碰他的手,又快速收回,“舒安。舒適的舒,平安的安。” 第4章 .1978你還會種地呢? 舒安要來陳家寄宿的消息,像重磅炸|彈,把陳家震出了層層餘波,且久久不能平靜。 舒家對陳家有恩,對馮蘭可沒有。 馮爸爸早先在雜貨店當夥計,偶爾會讓馮蘭去幫忙。那時舒家已經衰敗了,但舒媽媽仍是把小女兒打扮得很漂亮,比馮蘭求了爸爸很久纔給買的瓷娃娃還精緻,尤其是小姑娘細腕上戴的小金鈴,把馮蘭看得目瞪口呆的。 果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馮蘭心裏憋了一股氣,怎麼想都不痛快。 照顧老人小孩,那是她應當應分的,忽然來這麼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嬌小姐算怎麼回事。 而後。 勤儉到有些摳門的公公陳順竟然破天荒地買了新被褥、枕頭…… 看着那套新用具,馮蘭又酸又氣。 陳紅兵的工資不低,她倒不是心疼那點錢,就是單純地心理不平衡。 馮蘭想買點新東西,陳順只會嘮嘮叨叨地勸她再補補,能用則用,不要亂花錢。 現在一個還沒來的外人,眼看要騎她頭上去了…… 舒安來的前一天。 陳順爲了給她接風,買了不少喫的。 他們八歲的女兒陳雯捻了塊桂花糕喫,被陳順瞧見,好一頓數落,說那是給客人準備的,先喫是不禮貌的。 馮蘭徹底爆發了。 晚上陳紅兵回家,兩人在屋裏吵了起來。 氣急之下,馮蘭說話不經大腦,“她家早不是掌櫃了,爸還上趕着伺候她……” 話沒說完,她左臉一辣,捱了一記巴掌。 陳紅兵在盛怒下揚起手,下落的瞬間又清醒過來,雖來不及收回,但稍控制了力道,手從她側臉擦過,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可馮蘭卻不是這樣想的。 陳紅兵悶聲:“對不起……” “你打我?!你爲了她打我?”馮蘭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下,“這個家到底誰是外人?我看我和雯雯纔是外人吧?” 陳紅兵心裏有愧,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句整話,就任由她罵。 隔壁房間的陳雯同樣是不痛快。 坐在牀邊,垮着小臉,五官皺成一團。 她原本是和姑姑陳紅梅住一間房,今年陳紅梅出嫁,她以爲她能獨享一間房了,沒想到又來了個小阿姨? 陳雯走到給舒安鋪的新牀前,張開手臂,往後一仰,呈大字型地躺在新被褥上滾了好幾翻。 聽到外面平息不下的響動,陳順站在客廳,拿着柺棍在地上用力一杵,敲出一聲脆響。 屋內頓時安靜了。 幾人抿脣,同時看向他。 陳順咳嗽,“安安是我看着長大的,就和你們的親妹妹一樣。這個家沒有誰是外人。誰要是再吵吵鬧鬧的,就給我滾出去。” 剛在門口勸了一陣的陳竹青插進一句:“嫂子你不用擔心,醫大的課很滿,她平時在家的時間也不長。而且……”他稍頓,想起之前見到的穿粗布衣的姑娘,語調跟着繁雜的心緒低下去,“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或許是見過她風光無限、被父母視爲掌心寶的模樣,所以再見時,陳竹青纔會如此心疼。 — 舒望亭嘴裏說着,這些都是陳家欠他們的,但畢竟要麻煩人家五年。 出門時,他去村裏收了些蘑菇之類的山貨,又拿出存了幾年的好茶葉,讓舒安帶給他們。 第一次見面,舒安覺得不能失禮,挑了件白底素花的連衣裙,雖然是兩三年前的款式了,但她腰窄膚白,模樣標緻,什麼樣的衣服在她身上都不會過時。 這邊,縱使馮蘭千百個不樂意,陳順的話她不敢不聽。 她比平時早起一個點,只爲了給舒安準備中午這頓接風宴。 清蒸魚、芋頭臘肉燜飯、白菜豆腐湯、碎肉燜麪筋、南瓜燉豆角。 全是過年才能喫上的菜。 陳雯端着小碗站在廚房。 她看了眼在屋內沏茶的陳順,怯怯地擡手,“媽媽。能不能先給我盛點麪筋嚐嚐?” 馮蘭沒敢給,用勺背沾了點肉湯給她解饞。 “小叔去接了,很快就回來了,你再等等。” “好吧……” 陳雯盯着空碗,心裏空落落的。 十一點。 陳紅兵怕菜不夠,回來時順道去食堂打包了糖醋茄盒和炸小魚。 出嫁的陳紅梅也特意趕回家。 馮蘭忙了一早上,菜端上桌時,她聞見自己滿身的油煙,再看看桌邊的幾人,全都穿得光鮮亮麗的。 她褪去袖套,折進廁所簡單擦洗下身子,換了件連衣裙。 待她再出來時,舒安提着四五個行李袋進門,是那種很土的蛇皮編織袋。馮蘭跟着陳紅兵,日子越過越好,住在軍屬院,喫穿用度大多是部隊分發的,她有兩三年沒見過這種袋子了。 看見舒安提着,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舒安的模樣和小時候變化不大,就連那種富人出身的小姐氣質都在。只是蹙緊眉,縮着手,怯生生的站在門口,又像極了那種初來乍到的鄉下小孩。 她想象不出,這十年,舒家到底經歷了什麼,能讓這兩種毫不相干的氣質在舒安身上嵌合得如此緊密,既怪異又和諧。 馮蘭嘴巴微張,傻愣愣地站在那。 想問的話在嘴邊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剌過嗓子眼,酸澀無聲蔓延開。 舒安拉開最大的一個袋子,將裏面的東西一包包拿出來。 “這是爺爺讓我帶給你們的,都是新曬的,放在陰乾的地方,可以保存一年的。” 路途遠,東西都用布兜裝着。 兜子洗得很乾淨,像是她最後的矜持。 馮蘭上前一步,將東西接了,轉身進廚房。 陳順則去拉舒安的手,“你爺爺、奶奶的身體還好吧?” 舒安點頭,“嗯。我爺爺有種茶的手藝,村裏還挺器重他的,大家都對我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