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卻在車子駛過街道時,看到蹲在路邊的白色身影。
“停車。”他猛地坐起。
車子緩緩停下。
姜附離在對面,隔着窗戶,隔着萬千燈火,隔着萬里長河,靜靜看着白蘞,猶如第一次那樣,她在看月亮,他靜靜看着她。
對方一身素衣,背對着路燈蹲着,雪色的裙襬逶迤在地上,開出片片蘭花。
她明明沒什麼表情,只靜靜看着一個地方。
姜附離卻總覺得她此刻是支離破碎。
碎成一片一片的,散落一地。
姜鶴也看到了白蘞,他從椅子上爬下來,就要下車。
被姜附離冷冷的拎着後頸。
姜鶴瞪大眼睛,十分控訴。
姜附離瞥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將他按到原位上:“又不會說話,回去。”
他下車,又把車門關上。
姜鶴:“……?”
真的沒有警察來管管嗎?
駕駛座的明東珩,他瞥了後視鏡一眼。
表示愛莫能助。
姜附離走到白蘞身邊,平時警惕力那麼強的人,此時卻沒感覺到他靠近。
他蹲在白蘞對面,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是一輪圓月。
姜附離看了一會兒,然後點評:“你是計算過,這個角度看月亮比較亮?”
白蘞回過神,一擡眼,就看到容資絕灩的臉,衝擊力很強,對方一雙鳳眸淡淡眯着,正挑眉看她。
他即便是蹲着,姿態也分外優雅。
“啊,”白蘞以爲他今天會回來很晚,她按滅手機,“你怎麼會這麼說?”
“我以前上課喜歡坐最後一排的一個位置,”姜附離看着她,那一雙眸子極淺,極清,“學校論壇就傳言那個位置聽課效率最好,因爲我計算過。”
“但實際上,”姜附離慢悠悠的開口,“教授說我坐前面他不敢說話,就拜託馬院長讓我儘可能坐後面。”
白蘞有點想笑,她下巴擱在手臂上。
能想象出來,教授不敢說話,又不敢找他。
只能默默拜託別人轉告。
“你這麼早出來,吃了嗎?”姜附離看了眼她的表情,這才站起來。
白蘞搖頭。
預料之中。
他見她還懶洋洋的蹲在地上,不是很想動。
姜附離伸手,低斂着眸,“走,帶你去喫點一般人喫不到的。”
白蘞半仰着頭。
她盯着那隻瑩潤修長的手看了半晌,空氣中,似有淡淡的銀丹草氣味流動,路上車流不息,背後是萬家燈火。
她伸手。
抓住了這個湘城的一點溫暖。
姜附離帶着白蘞去喫飯,不是萬和樓,而是一家巷子裏的私人住宅。
明東珩敲門的時候,屋內的人罵罵咧咧拿着菜刀出來:“敲什麼敲,是不是需要我敲你一錘……錘……”
“吱呀——”
門一開。
男人目光看到明東珩身後穿着水墨色風衣的頎長身影,對方正淡淡擡了眸,淺眸冷如泉,在他身上掠過。
男人如機關槍般的嘴像是被按了個開關,瞬間閉上。
他溫和地打開房門,嘴邊掛着笑意。
禮貌退到一邊,讓一行人進去。
目光觸碰到白蘞時,不由瞪眼。
然後伸手死死抓住明東珩的衣襬,用眼神示意明東珩——
【怎麼會有一個女生?】
明東珩詫異的看他,“遲律師,你抓我幹嘛?”
遲雲岱:“……”
他擡了下下巴,餘光注視着白蘞的方向,使着眼色,眼睛都快抽風了。
明東珩皺眉:“眼睛疼?”
遲雲岱:“……”
他累了。
遲雲岱忽然放下手,面無表情的轉身關門。
拿着刀去廚房。
萬和樓。
紀慕蘭忍着怒氣再度回包廂,紀邵軍收到白蘞消息的時候,就知道着母女倆沒談好。
他不意外,紀慕蘭性格強勢,控制慾又強。
白蘞雖乖,但很有自己的想法,比如每天蹲點紀衡牀頭。
“哥,你幫我勸一下她,”紀慕蘭坐下來,平心靜氣的同紀邵軍道:“我一定要帶她走。”
紀邵軍沒說話。
紀慕蘭就看着許恩。
許恩給了她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然後笑着拋下餌料:“紀先生,你也知道,江京私立學校師資強大,對接國外。文科外交官產地,她去那裏進修,以後絕對會比在其他地方好。”
外交官,對於湘城來說是一個難以企及的職位。
紀邵軍搖頭,“她想在湘城讀完高中。”
這是剛剛白蘞發給紀邵軍的原話。
“哥!”紀慕蘭皺眉,她“啪”地一聲放下筷子,“你們不想離開這裏,也想要她一輩子待在這個地方?”
“紀慕蘭,”紀邵軍擡頭,“回來這麼久,你有問過阿蘞在想什麼嗎?你知不知道她現在轉理了?”
“轉理?”紀慕蘭眉皺起,“都高三了?還轉理?!”
她看了眼許恩,因爲許恩在,她強忍着——
沒將白蘞高一被理科班老師趕去學文這件事說出來。
許恩的兒子在讀江京大學讀大三,正在申請考研。
讓她在許恩面前說這個,她根本就說不出口。
“你們能不能別跟着添亂?”紀慕蘭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讓她喫個苦頭,她才知道努力。你不知道她練個古箏都能睡着,硬生生把老師氣走。再不好好管教,只由着她來,以後她怎麼在社會上混?”
“孩子都有逆反心裏,”許恩倒是沒想到白蘞竟然這麼叛逆,他怕兩兄妹吵起來,安撫紀慕蘭:“學理也行,這孩子可能是喜歡理科,也不是沒有出路的。”
許恩也就隨口一說。
高三還去文轉理……怕就是紀慕蘭說的,叛逆。
什麼出路,他也沒想好。
紀邵軍沒回答許恩。
他強忍怒氣,手按着桌子起身:“紀慕蘭,你把她一個人留在白家也就罷了,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她身上。我跟爸也不想着她考什麼北城大學,沒想着她能考出什麼成績出來,她想學理就讓她學怎麼了?”
“還有,阿蘞古箏只學了一年,就已經彈得那麼好了,你是還要她怎樣?”
“她會彈古箏?”紀慕蘭將玻璃杯一把放在桌子上,“你開什麼玩笑?”
她不知道白蘞的學習進度?
當初她親自盯着白蘞,白家第一個把老師給氣走的學生,那段時間紀慕蘭幾乎都不出門,就怕看到白家宗祠那些人。
“她在學校校慶就彈了,”紀邵軍看着紀慕蘭的表情不算作假,“你真不知道?”
紀慕蘭盯着紀邵軍看了半晌,搖頭。
“明天她有家長會,”紀邵軍表情緩了些,“去江京的事先就這樣吧,讓她學理,大不了明年再重新學文。”
紀邵軍、紀衡對這些沒有所謂。
許恩在聽說白蘞會古箏的時候,就開始詫異了,他對會彈古箏比較敏感,“她學得很好?只學了一年?”
紀慕蘭看着窗外,“嗯,沒想到她學了一年,竟然學會了。”
真的只學了一年啊?
許恩對古箏瞭解不多,但只學了一年技術應該好不到哪裏去。
紀邵軍說她彈的好聽,可能是沒聽過多少好聽的。
許恩只是有些惋惜:“有天分的話,應該早點學的,說不定還能進陳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