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秦秋意不着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語調軟糯糯的:“葛廠長不用客氣,畢竟我也是咱們紡織廠的一員,爲紡織廠做貢獻是我分內的工作。”
窗外的陽光明媚,透過玉蘭花盛放的縫隙照在她臉上,也將花影投放其間,爲她精緻的五官染上三分春色。
也顯得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更加嬌嫩白皙,皮膚通透得過分。
葛大川聽了她的話更覺得熨帖,心裏暖融融的,“不行,我一定要爲你開一個表彰大會。”
□□大可不必,她只想立刻拿到分成。
秦秋意微微一笑,“葛廠長,表彰大會以後再說,全廠所有的人都在趕製訂單,恐怕沒時間開這個會。”
“哦,也對。”葛大川點點頭。
除了一批長期訂單外,紡織廠還欠着四五十萬件的服裝訂單,近期都抽不出時間幹別的。
林祕書爲秦秋意敬上一杯茶。
“小秦同志,你可真是女中豪傑、巾幗英雄,是咱們廠婦聯主任說的那種新什麼女性。”林祕書馬屁拍到一半,卻尷尬地發現忘詞了。
葛大川體貼地提醒:“新時代女性。”
林祕書恍然大悟:“對,對,就是這個,新時代女性。”
“你誇的太誇張了。”秦秋意櫻脣一勾,端起茶水吹了兩口,熱氣稍散夠愜意地抿了一口。
葛大川像是受到啓發,擊了一下手掌:“即使暫時不辦表彰大會,我也要把你的事蹟向婦聯主任提一提,讓她專門給你寫一個報道,給你貼紅紙。”
貼紅紙是紡織廠的說法,紡織廠進門的位置有一個大的公告欄,優秀人物事蹟、好人好事、勞模報道等會貼一張紅紙公示。
與它相對應的就是貼藍紙,遲到早退、作風不正的人的通報批評會被記錄在藍紙上,貼上去公開處刑。
見兩人真的開始商量報道的事,秦秋意無語地輕咳一聲,開門見山:“葛廠長,你答應給我的分成,是不是應該先兌現一下呢?”
葛大川聽到她的話,猛地拍了一下腦門,“你看我,太激動了,把這麼重要的是給忘了。小秦同志,不好意思啊,我這就算算賬。”
林祕書把整理好的訂單表格,遞給葛大川。
葛大川拿着表格紙坐回辦公桌上,吩咐林祕書關緊辦公室的房門,不讓任何人進來。
然後拿出紙筆覈算成本和利潤。
得到最終數據後,他抽了一口冷氣,牙酸到發抖。
“小秦同志,按照咱們的協議,你可以拿到你所設計服裝利潤的千分之一。”他頓了一下,“我剛纔算了一下,你這次能拿到的分成將近一萬七千塊錢,我給你按一萬七算。”
“還有展位的問題,你幫紡織廠省了4000塊錢的展位費,這筆錢我再私下撥給你一半,也就是一共一萬九千塊錢,你自己去點一下吧。”
葛大川閉緊雙眼,把秦秋意之前交給他的一個大皮包又推了回去。
皮包是謝誠送給她們的。
皮包裏裝的是謝誠給他們的“好處費”,給大家發完紅包後,還剩下兩萬一千多塊。
秦秋意:“……”
葛廠長真的是很會康他人之概,白得的錢一點兒也不心疼。
不,他也是心疼的,要不然怎麼閉着眼不想看她拿錢呢。
秦秋意也沒跟他客氣,從裏面掏出兩摞錢和一些零散的大團結放在他的辦公桌上,自己則留下皮包和剩下的19摞錢。
“小秦同志,你這一趟出去,直接成了咱們廠最富有的人了……”葛大川的聲音幽幽的,他當了這麼多年廠長,全部存款加起來也沒有2000塊錢,嘖。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你出門的時候,用不用林祕書護送一下?”葛大川擔心她帶着這麼多錢會被搶。
秦秋意拍拍皮包,笑了一下,“不用了,等會兒我表哥送我去銀行把錢存起來。”
葛大川聞言擺擺手,“你快走吧,要不然看着這麼多錢在我面前飛走,我會心疼死的。”
秦·新晉小富婆·秋意揚起脣角,彎彎的桃花眸中染上一絲狡黠:“葛廠長要儘快適應呀,以後廠子的效益會越來越好,我拿走的錢也會越來越多。”
“如果每年都能有這樣的產值,別說是千分之一的分成,我連百分之一的分成都願意給。”葛大川感嘆道。
秦秋意拉好皮包拉鍊,用手拎起來試試重量,嗯她喜歡這種沉甸甸的感覺。
“葛廠長,這可是你說的,利潤的百分之一。”她略帶深意地笑了笑,當初籤的聘用合同,她特意強調是五年一簽。
五年之後,她在紡織廠的影響力加大加深,籌碼當然也要隨之增加,廠裏需要給她的分成只會更多。
鄧田志兜裏揣着1000塊錢站在廠長辦公室門外,有些坐立不安,他的兩隻手心全部是汗溼的狀態。
每當有人路過他身邊時,他都會緊張地捂住裝錢的內兜,生怕別人看出來他有錢,也害怕別人把錢給偷走。
秦秋意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看見鄧田志整個人緊繃得不行,雙手捂住前胸的位置,視線警惕地注視着周圍的人。
秦秋意:……
她走到鄧田志身邊,用腳尖輕輕踢了他的小腿一腳。
側身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田志哥,你放鬆點,就你現在這個狀態,任誰看了都知道,你不是藏着寶貝就是藏着錢。”
鄧田志心裏陡然一驚,“真,真的嗎?”
“是啊,你的眼睛不要時不時盯着口袋的方向,手也不要總去摸它們,裝作和平常一樣就好。”秦秋意輕聲細語地告誡。
鄧田志深吸一口氣,嘗試着放鬆心情,結果低頭的時候,看見秦秋意又把那個裝滿錢的皮包提了出來,心臟幾乎停跳,手腳愈發僵硬。
“你,你怎麼又把它拿出來了?”語氣驚疑不定。
秦秋意奇怪道:“這是我應得的錢,我爲什麼不能拿?”
鄧田志一口氣差點沒緩上來:“!”
他隱隱約約知道表妹可能賺了不少錢,可是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多。
原本以爲他手裏的1000塊錢就是一筆鉅款,可是現在可能連表妹的零頭都不到……
胸口劇烈起伏着,鄧田志情緒波動得十分厲害,耳朵一陣嗡鳴,直接和外界失去聯繫。
直到秦秋意的纖長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的聲音才漸漸重新出現在耳朵裏:“田志哥,你聽到我剛纔的話沒?”
鄧田志向下扯了扯衣角,讓表情儘可能看起來自然一些:“什麼?”
秦秋意:“我剛纔問你,那1000塊錢你準備怎麼處理?”
接過秦秋意手裏的皮包幫她拎着,他試圖忘記手裏沉墜的手感是因爲裝着什麼,“我沒什麼計劃,應該都會拿回家吧。”
秦秋意撇了撇嘴,如果他全部拿回家,相當於羊入虎口。
秦紅梅是扶弟魔,鄧鬆纔是敗家子,錢進了她們手裏,肯定有去無回。
“我覺得你不應該拿回家,甚至得到這1000塊錢的事最好也不要跟家裏說。”捏了捏被皮包勒得發紅的手指,太陽曬得衣服溫暖乾燥,望着天空中明媚的蔚藍色,秦秋意心情愉悅地伸了個懶腰。
鄧田志眼神疑惑:“爲什麼啊?”
秦秋意翻了個白眼:“你自己想想你媽和你弟弟是什麼德行。如果你這1000塊錢拿回去,還能再拿回來嗎?”
鄧田志沉默片刻,“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秦秋意截斷他的話茬,“你今年已經24歲了,一般男人到了你這個歲數,孩子不說滿街跑,至少也應該結婚了。”
“可是你看看大姑,不僅沒給你準備婚房也沒存下結婚錢,所有的錢全部填補給三叔三嬸一家了。好不容易給你介紹個對象,還是不要彩禮的陳翠,可是陳翠是個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大姑和三嬸合計着讓你當便宜爹呢。”
鄧田志聽到後面,直接握緊拳頭,顯然是有些認同秦秋意的話。
秦秋意再接再厲:“你喜歡人家嚴向鳳,嚴向鳳是省城來的大小姐,過不了苦日子。如果你想娶她,至少要有個房子吧?彩禮錢也不能太少吧?多多少少還要有些存款吧?”
靈魂三連擊,讓鄧田志徹底沉默下來。
前兩天兩人在車上確立了男女朋友的關係,也是在那時候,他才知道嚴向鳳的爸爸竟然是省鐵路局的副局長,而她還有留學背景,他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她的。
但是,他是真心喜歡她,想要娶她。
以他現在的條件,她家裏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鄧田志把最後的希望,寄託在頭腦靈活的表妹身上:“那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我都聽你的。”
秦秋意用溫柔的目光看着他:“既然你相信我,就把錢交給我,我來幫你投資。”
“投資是什麼意思?”他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簡單來說,就是你把錢給某個人或者某家公司,等他們的賺錢後,可以拿到相應的分成。就是‘以錢生錢’。”
鄧田志哦了一聲:“那你準備把錢投給誰?”
秦秋意神祕一笑,“待會兒先跟我去銀行存錢填支票,然後陪我回趟家。”
“把錢存銀行靠譜嗎?你不如回家找個地方把錢藏起來。”鄧田志認真提出建議。
這個時代的國人對銀行的信任度不怎麼高,認爲自己把錢藏在家裏最保險。
秦秋意失笑着搖搖頭:“就存銀行吧,放在家裏萬一受潮了或者被老鼠啃了,到時候怎麼辦?”
再說,她這筆錢還有別的用處,總是拎來拎去的太麻煩。
兩人來到中國人民銀行。
秦秋意把皮包裏的1萬9千塊錢全部存進銀行,給她辦理業務的小姑娘險些驚掉下巴,最後請來了她的主管來負責這件事。
銀行主管拼命遊說,讓她辦理八年的定期存款,八零年代的定期存款利率還是很高的。
“現在八年的整存整取利息率是9%,也就是說八年以後,你能拿到19000x009x8,也就是13680的利息。”
鄧田志瞪大雙眼,嘴裏恨不得能塞下一個雞蛋,“光是利息就有1萬3千多,天啊,秋意,你快辦理一個這個業務吧。”
秦秋意笑着拒絕:“謝謝主管,你還是幫我把支票簿拿來一下,我填一些基本信息。”
現在的年利率是很高,不過秦秋意知道以後每年的年利率都會上漲,等到九零年代甚至個別銀行會漲到14%左右。
年利率的上漲幅度永遠漲不過通貨膨脹的幅度,把錢存在銀行喫利息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銀行主管見秦秋意態度堅決,便嘆息着不再勸。
倒是鄧田志,着急到額頭冒汗,他拉了拉秦秋意的衣袖,“那可是1萬3千多的利息啊,是我們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數,你怎麼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就拒絕了?”
鄧田志在銀行主管報出利息的時候,恨不得代替秦秋意點頭同意。
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到手的鉅款都能往外推。
“把錢存在銀行,需要等到八年之後才能得到1萬多塊錢的利息,期間做爲本金的1萬9千塊錢一動也不能動。”
秦秋意自信地撩了撩頭髮,“要是把本金拿出去投資的話,能在一年內就得到比這個數字多得多的錢,那我幹嘛還要多等這八年呢?”
鄧田志被震驚得徹底失聲,嘴巴一張一合的,像在表演默劇。
等秦秋意收好支票本,拉着鄧田志出門的時候,他依舊是一副恍然如夢的模樣。
“等等,前面的兩位同志,請等一下。”
秦秋意回頭:“?”
“你們好,我想給你們推薦一份保險,只要每個月固定存一筆小小的錢,連續存十年,等到你們50歲退休的時候,每個月就能領到40-50塊錢左右的返額,一直可以領到去世。”
賣保險的人從秦秋意她們進銀行開始,便在一旁默默關注着她們。
見她們手上有大筆的現金,一看就是有錢人,立刻把她們列爲重點推銷對象。
所以,秦秋意前腳一出銀行大門,後腳他就跟了上去。
秦秋意擡眸,似笑非笑地掃了他一眼:“謝謝,我們不需要。”
“小同志,這個真的特別合適,你想想看,現在正式工的工資也就是40塊錢左右,辦了這個保險之後,你們就相當於除了退休金外,每個月能多領一份工資,你看看怎麼樣?”他着急地擋在秦秋意身前,試圖說服她。
怎麼樣?她看不怎麼樣。
反正她知道的辦過這個保險的人,在二三十年後,每個月領着連一頓飯錢都不夠的40塊錢,沒有一個不後悔的。
鄧田志有些意動。
賣保險的人很會看眼色,立刻放棄秦秋意,改成向鄧田志推銷。
就在鄧田志準備點頭時,秦秋意刻意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搖了搖,嘟起嘴巴:“你剛剛不是說,要把你所有的錢都交給我(投資)嗎”。
“投資”兩個字被她含在舌尖,用的是小小的氣音。
鄧田志撓了撓後腦勺:“額,我是說過……”
秦秋意:“那就聽我的,不許買保險。”說完,拉着他去車站坐車。
不理會後面“如果你們不滿意這個,我這兒還有健康險、壽險、學業險,你們先別急着走啊”的喊叫聲。兩個小時後,兩人一起回到了閔家村。
“媽,我們回來了。”秦秋意看到正在廚房做飯的劉思豔,立馬出聲打招呼。
劉思豔用圍裙擦乾淨手,“秋意,你怎麼和田志一起回來了?大姐不是說田志去廣東那邊出差了嗎?”
鄧田志去市紡織廠上班的事,秦紅梅逢人就說,弄得整個村的人全部知道了,知道她家又出了一個正式工。
前幾天,她特意跑到秦巖家,說鄧田志去廣東那邊出差,肯定會給她帶不少好東西回來,到時候她再給他們拿過來。
陳然還拿這件事到劉思豔和丁春蘭面前顯擺了好幾次,所以劉思豔才知道鄧田志去出差了。
鄧田志看了秦秋意一眼,含糊道:“昨天晚上回來的。”
秦秋意拉着劉思豔和鄧田志進屋,“媽,田志哥這次來是有事和你商量。”
她在路上把自己的計劃跟鄧田志詳細地說了一遍,並把手裏剩下的1300塊的紅包錢拿出1000塊一併交給他。
鄧田志點點頭:“大舅媽,我知道你想和二舅媽她們一起去做些早點的生意,我這次出差賺了一筆錢,想投資你們的早點攤。”
劉思豔被他說的有些懵,“你等一下,我去□□蘭她們過來。”
秦立和丁春蘭這幾天每天都是凌晨三點多就起來熬粥、蒸包子,然後推着三輪車徒步走40分鐘去縣城賣早點。
收攤之後,十一點左右到家補覺。
劉思豔見她們辛苦,主動承擔了給她們做午飯的工作。
現在,秦立和丁春蘭還在西屋補覺。
劉思豔敲敲門把兩人叫了起來。
秦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坐在凳子上,“田志找我們有什麼事?”
鄧田志把剛纔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而後按照秦秋意教他的話說:“你們這樣兩頭跑太累,不如在鹿桂縣縣城買個房子或者直接去南橋市市裏租個店面。”
“光賣早點賺的錢太少,有了店面之後,就可以開成飯館,賣早中晚三頓飯,這樣賺得更多。”
他的話音未落,秦立已經睡意全消,劉思豔和丁春蘭更是以一種詫異的眼光不住打量他。
“田志啊,你的想法是挺好的,可是我們手頭上的錢,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一百塊錢,買房、租店面什麼的,需要的錢可不是個小數目。”
他和丁春蘭爲了支起這個早點攤,就連買三輪車的錢都是跟別人借的。
秦秋意幫鄧田志倒了一杯白開水,衝他擠擠眼睛。
鄧田志會意:“錢的事你們不用操心,由我來負責。”
“你負責?”秦立輕哼了一聲,“你不過是當了個正式工,工資是固定的。就算你這次出差賺了錢,能賺多少,我看最多不會超過200塊錢。”
鄧田志看了秦立一眼,沒有吱聲。
在秦秋意鼓勵的視線中,他“霸氣”地掏出那2000塊錢,忍住羞恥,說出她反覆強調過的臺詞:“這些夠不夠?不夠的話再跟我提,我有的是錢。”
“天啊,你哪來的那麼多錢?”秦立趴到桌子上,看着一堆大團結,腦子震驚到混亂成一團。
劉思豔想的更多,她目露懷疑和擔憂:“你不會做了什麼違法犯罪的勾當吧?要不然怎麼賺了這麼多錢?”
丁春蘭瞪大眼睛看看桌子上的錢又看看還維持着“霸總”表情的鄧田志,臉上的懷疑和劉思豔如出一轍。
被她們盯着,鄧田志下意識地望向秦秋意。
秦秋意拿着雞毛撣子,假裝在撣櫥櫃上的土,和他的視線一對上,立刻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笑意,語調軟糯無辜:“田志哥,你看我幹什麼呀?這錢又不是我掙的。”
“額……”鄧田志被她一句話說的渾身一顫,差點破功。
對,這錢確實不是她掙的,都是她從別人那弄出來的紅包。
而她掙的錢,正好好的躺在銀行裏呢。
秦秋意察覺到他有點招架不住,放下雞毛撣子,出聲幫他解釋了幾句:“媽、二嬸,你們放心吧,田志哥不是那種會做壞事的人。回來的路上他跟我提了一下,說是有一些國外攝影師看田志哥氣質好,要請他拍一些雜誌,這些錢都是拍照片的錢。”
劉思豔她們不瞭解國外的雜誌,只覺得聽起來很高大上的樣子。
“我們去拍照片要給別人錢,田志拍照片竟然能掙錢,真是厲害。”秦立拍了拍鄧田志的肩膀,語氣格外自豪。
鄧田志“嘿嘿”笑了兩聲,“咱們拿着這筆錢一起投資個小飯店吧。”
“比起縣城,我覺得直接去南橋市比較好,人流量大,市裏的人也捨得去飯店喫飯。而且市裏能拿得出手的私房菜館根本沒有幾家。”他的指腹反覆摩挲着皮包的拎帶,努力回憶着秦秋意的話,爭取不說錯一個字。
“我相信以大舅媽的廚藝,還有二舅媽的勤勞,這個飯館一定能開起來。”
劉思豔仍有些顧慮:“可是,你拿出這麼一大筆給我們,你媽知道嗎?她會同意?”
不得不說,劉思豔的顧慮很實際。
以秦紅梅的性子,這筆錢只會“借”給三弟一家,怎麼也不可能到她們大房和二房手裏。
秦立和丁春蘭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把目光投注到鄧田志身上,想聽聽他怎麼處理。
鄧田志嘆息一聲,“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這筆錢除了你們,我誰也沒告訴。我媽那個人的脾性,你們也知道,這錢給了她就相當於給了三舅一家,很難再要回來。”
“我也到了該結婚的年紀了,結果家裏什麼也沒準備,我自己的結婚錢和婚房都要自己去掙。”
他眼睛閃過一絲羞澀和憂鬱,“不瞞你們說,我在紡織看上一個女孩子。可是她的家庭條件太好,像我這種一窮二白的窮小子,她家裏的人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說完,鄧田志攥緊拳頭:“所以我想掙更多的錢,爲自己和她掙一個未來。”
一番話八分真兩分假,不過鄧田志關於嚴父嚴母對待女兒和他處對象的態度的設想,確實不是杞人憂天,所以他的這一段話可謂是真情流露。
要不是擔心穿幫,秦秋意都想爲他的演技鼓掌了。
劉思豔她們也正式被說服,於是幾人圍坐在一圈開始商量去南橋市哪裏租店面、大家怎麼分工、飯館應該弄什麼特色菜、賺的利潤怎麼分等等一系列瑣碎的問題。
秦秋意坐在旁邊準備聽一耳朵時,被劉思豔趕去廚房看火。
她撇了撇嘴,即使不讓她聽,最後的利潤分配方案,估計也是按照她跟鄧田志說的那樣。
三家三三三分成,留出一成利潤,年底時根據所有人在飯店的貢獻大小再分配。
秦秋意掀開鍋蓋,低頭看了一眼鍋底的水量,又往竈臺底下添了一把柴。
回到屋裏時,正巧聽到最後一耳朵,“我給你們投錢的事,希望你們不要告訴任何人,對外就說是你們在南橋市給一個老闆當僱工。還有,飯店裏只有你們三個人幹活根本忙不過來,大舅媽你去把大舅喊回來幫忙吧。”
劉思豔點點頭,“行,他過兩天就回來了,到時候我拉着他一起幹。”
秦秋意聽到她的話,不禁舒了一口氣。
書裏寫着秦峯五月份會在工地上出事,這次他換了工作,就不會再出問題了。
大家說說笑笑一陣,劉思豔起身:“飯差不多熟了,田志也留下來喫飯吧。”
“嗯,好。”
劉思豔今天蒸的南瓜發糕,底下燉的是雜魚豆腐,把飯菜盛出來讓秦秋意端上桌後,她又快速炒了兩個青菜。
秦秋意拿着碗筷,在桌上一一擺好。
秦立回西屋翻了兩瓶私藏的啤酒出來,被丁春蘭斜了一眼後,傻樂着說:“今天高興,我得和田志喝點酒慶祝一下。”
秦秋意笑着幫他們洗了兩個水杯出來,當酒杯用。
儘管菜色簡單,但是大家心情很好,所以飯桌上一直是熱熱鬧鬧的,再加上劉思豔的廚藝不錯,最後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之後,鄧田志藉口有事回了縣城,丁春蘭拉着有些醉態的秦立回了西屋。
秦秋意跟劉思豔一起收拾桌子。
“媽,我以爲你還要猶豫一陣子,纔會同意去市裏做買賣呢。”
“這幾天你二叔二嬸家賣早點掙了錢,我看着當然也眼熱。咱們兩家的條件在那裏擺着,不去拼一把,以後只能窮一輩子。”
劉思豔把髒碗摞在盤子上,“至於你爸那個老頑固,等他回來我親自去說服他。”
“還有你,”劉思豔把矛頭指向秦秋意,“我剛纔沒好意思說你,你今天是不是又跟老師請假了?還有不到十天就該考試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
秦秋意吞了吞口水,糟糕,掙到錢之後情緒太激動,忘了今天不是週末放假時間了。
“媽,我一會兒就回去。”她收拾起碗筷放到洗碗池,浸溼了一條抹布把桌子擦乾淨。
劉思豔看着她小蜜蜂一樣的背影,悄悄嘆了一口氣。
聯想到陳然最近總是說秦秋意成績太差肯定考不上大學的話,不由得信了幾分。
秦秋意跟她說自己的成績很好,可是成績單一次也沒給她看過。每次她跟秦家美秦家宣打聽秦秋意在學校的表現,她們倆也是支支吾吾的糊弄她。
再加上秦秋意三天兩頭地請假,事情的真相昭然若揭。
“秋意,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今天考的不好的話,明年咱們可以再復讀一年。”
秦秋意:“?”話題怎麼突然跳到這裏了?
她鼓鼓腮幫子,眼眸清澈,“媽,你放心吧,我成績很好的,肯定能考上大學。”
劉思豔用一種彷彿看透她的眼神掃了她一眼,“這話你以前跟我說過好幾遍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放心吧,就算實在考不上大學,到時候你跟着媽學點廚藝,咱們繼續開飯館賺錢。”
秦秋意:……說不通。
*
“秦秋意,你的病好了?”
秦家美和秦家宣幫她請的病假,一拖就拖了兩個多月。
秦秋意點點頭:“田老師,我的病已經徹底好了,所以才急着趕回學校上課。”
田燕不置可否,沒有戳穿她們的謊言。她看了一眼秦秋意的穿着,皺了皺眉。
一件白色泡泡袖上衣加柔粉色束腰半身裙,腳上是一雙白色短靴,配上一個薄荷綠的手包,整個人洋氣又時尚,就是不像個學生該有的樣子。
“回學校就要好好學習,別隻知道臭美,離高考預選還有不到十天,你暫時把心思收收,要不然以後會後悔一輩子的。”田燕在一沓卷子上點了點,語氣語重心長。
她見過太多的孩子走上歧路,想把她們拉回來,卻是毫無辦法。
想到班上成績排名前三的某個學生,因爲去省城參加過一次競賽,被大城市浮華的生活腐蝕,成績一落千丈的事,她真的痛心疾首,恨不得打醒她。
眼前的秦秋意,在她心中就像是被腐蝕的第二個學生。
秦秋意微斂着下頜,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薄薄的脣線向上勾起:“我知道了,田老師。最近我一直堅持在家複習,絕對不會落下進度的。”
周圍陽光籠罩,細密的陽光撒下來,給整間辦公室渲染出一種溫暖祥和的氣氛。
只是,這種祥和被一陣尖銳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一個年級成績墊底的學生,也好意思說自己不會落下學習進度。嘖嘖,你就從來沒跟上過進度好嗎。”許玉婷挑起一側眉毛,笑着大聲諷刺道。
看着秦秋意越來越漂亮的樣子,她用力捏緊手裏的鋼筆,暗地裏恨得牙癢癢。
這個小妖精,不是偷偷跑去市裏浪了嗎,怎麼又回學校來了?
秦秋意偷偷去市紡織廠上班的事,許玉婷正好知道,也把這件事跟她的班主任——田燕提過一嘴。
“許老師,我真的一直在堅持複習,而且我能保證預選考試可以考過。”
許玉婷是隔壁班的班主任,也帶她們班的數學課。
“呵,說大話誰不會。天天穿的妖里妖氣的,不知道想來學校勾引誰。”許玉婷翻了個白眼,合上鋼筆帽塞進抽屜,背過身無視秦秋意。
秦秋意彎起眼眸,明明是一張精緻溫柔的笑臉,但眼底的深沉卻和表面的純稚完全不沾邊。
“我是不是說大話,考完試自然見分曉。不過,如果我考過了,我希望許老師能夠跟我道歉,收回那些對我不實的評價。”
許玉婷冷笑一聲:“行,如果你考過了我會道歉。但是,你要是沒考過,那就離我兒子遠一點,不要耽誤他考大學!”
“一言爲定。”
許玉婷的兒子姚健舟,從去年開始就在偷偷追求秦秋意,今年過完年之後,秦秋意沒再去上學,許健舟便像得了相思病一樣,成績掉得厲害。
從年級第一掉到了三十名開外,按照她們縣城的升學率,這個成績非常危險,再退步,肯定考不上大學。
所以許玉婷纔對秦秋意的意見那麼大,認爲是她耽誤了自己的兒子。
田燕揉了揉太陽穴,見兩人間硝煙四起,她起身推了推秦秋意:“走吧,先去班上上課。”
秦秋意腦袋稍側,前額飽滿,鼻樑的曲線流暢清晰,她望着許玉婷無聲地開口:記住你說的話。
許玉婷“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桌子,被秦秋意直白的挑釁氣得怒氣上涌。
這該死的秦秋意,她倒要看看,她還能得意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櫻雪10瓶;簡單樂0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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