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把介紹信和支票塞進大衣的暗兜,按照範江留下的地址買了一張最近發車的火車票。
火車上的人十分多,嘈雜喧囂,秦秋意穿過擁擠的人羣,好不容易找到座位,才發現位置已經被人佔了。
佔位置的是一個看起來尖嘴猴腮的瘦小的年輕男人。
秦秋意耐下性子:“同志,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位。”
男人叼着菸捲,擡起三角眼:“你的座位?哪裏寫着你的名字了?”
秦秋意深吸一口氣,“請你馬上讓開,我最後重複一遍,這是我的座位。”
“你說是你的座位,我還說是我的呢,我坐着就是我的。”男人蠻不講理地癱坐在那裏,甚至擡起來一條腿,彎曲着踩在座位上。
秦秋意斂下眼睫,調整了一下情緒,轉身在人羣中搜尋到乘務員的身影:“乘務員,這裏有人逃票!”
跟乘務員說有人佔座,他們多半會讓乘客自己解決問題,但逃票的性質不一樣,他們肯定會管的。
果然,沒出十秒的時間,乘務員便擠到她們身邊:“誰逃票?來,把你們所有人的車票都出示一下。”
這輛火車是能開車窗的綠皮火車,逃票進來的人不少,乘務員也盯不過來,再加上他們檢查的時候,逃票的人四處亂竄,無疑又給驗票增加了幾分難度。
所以,大多數時候乘務員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有臥鋪車廂特別嚴格。
不過,一旦被他們逮到逃票的人,絕對會狠狠地罰一筆錢。
三角眼男人見乘務員被秦秋意喊了過來,慌忙之下只能從座位底下抓起自己的行李跳車逃跑。
他跳下站臺之後,還回過頭狠狠地瞪了秦秋意一眼。
秦秋意冷笑一聲,掏出手絹擦了擦被三角眼男人弄髒的座位和桌面,然後坐下來,把手絹扔進桌子下的垃圾桶裏。
她剛纔只是隨口一喊,沒想到他真的是個逃票犯。一個逃票的人還敢霸佔着別人的位置不放,不知道他是膽子大有恃無恐還是單純沒長腦子。
乘務員半邊身子探出車窗,一手抓着上層的玻璃框,一手按在窗棱上,和地面的執勤人員叫嚷着讓他們抓住那個三角眼男人。
三角眼男人似乎是逃票的經驗十分豐富,他充分利用身形優勢,七拐八拐間便鑽進人羣裏消失不見。
乘務員看到逃票的男人跑掉了,謹慎起見,依然把周邊乘客的票查了一下,仔細對照着車票上的內容檢查,最後確定沒有問題才前往車廂間的休息室。
不多時,火車啓動,乘務員從休息室出來把廁所的門原本鎖住的門打開。
秦秋意對面是一對年輕的夫妻,男人戴着一副銀邊眼睛,看起來像個知識分子,女人穿着雖然不是十分富貴,但也端莊得體,她的懷裏正抱着一個大約兩三個月大的嬰兒。
可能是火車太吵,也可能是坐車不舒服,妻子懷中的嬰兒一直不安的動着,秀氣小巧的眉毛輕輕皺着,嘴裏還發出細微的哭喃聲。
丈夫從行李包中翻出一個水瓶,起身對妻子說:“我去熱水間接點熱水,待會兒給他沏兩勺奶粉喝。”
妻子神情疲憊地點點頭,“嗯,你去吧。”
餘亦娜是海雲省西水市一家報社的編輯,因爲懷孕時過於忙碌導致孩子早產,先天體弱,她也因爲生產落下了病根。
孩子纔出生後,她精力有限,不得不辭了職全力照顧寶寶。
可即便如此,寶寶還是三天兩頭的生病,把她熬得心力交瘁。
這次是聽說臨省的樂固市有個特別擅長調理小兒先天不足的老中醫,丈夫張成智請了三天假帶着她和寶寶過來求醫。
“你家寶寶長得真好看,幾個月了?”
坐在秦秋意旁邊的是一對看上去十分憨厚老實的中年夫妻,女人似乎是很喜歡餘亦娜懷裏的孩子,熱情地跟她聊着天。
“兩個月零十二天。”餘亦娜露出一抹靦腆的笑容,寶寶被誇,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很開心。
接着女人操着一口外地的口音,開始頻繁地打探餘亦娜的個人信息,餘亦娜沒怎麼設防,挑着說了一些。
秦秋意把目光投向這對中年夫妻。
觀察了一會兒便暗暗皺起眉頭。
據這對中年夫妻說,她們是來自一個小山村,要去樂固市探親,還說她們因爲懷不上孩子,所以對別人家的孩子有一種天然的好感。
可是在秦秋意看來,這對夫妻的話實在是漏洞百出。
兩人說她們是夫妻,不過據她觀察,這兩個人根本沒有基本的生活默契。她們說來自一個小山村,是農民出身,那個女人的手卻十分光滑,並不像做慣了農活的樣子。
而且她雖然穿的十分樸素,秦秋意卻從她彎腰時偶爾露出的絲綢衣物,判斷出她的真實經濟水平應該不差,至少不應該是像她說的那樣。
她們說要去探親,山村人探親的話一般都會帶着土特產或者山貨,因爲城裏人稀罕這些。可是她們的揹包只有小小的一個,看上去十分輕,倒像是用來打掩護用的。
再加上那個男人視線遊移,右手時不時地會隔着衣服摸向自己的內兜,內兜裏東西的形狀——像是一把水果刀!
中年女人視線略帶貪婪地盯着餘亦娜懷裏的寶寶,繼續悄悄套話。
只不過餘亦娜昨晚沒睡好,聊了幾句後便精神不濟,想抱着孩子打個盹,但考慮到張成智打水還沒有回來,她便硬撐着半靠在椅背上。
“大妹子,你要是累了,把孩子給我,我幫你抱會兒吧。”中年女人和餘亦娜稍微熟悉了一些,知道她的戒心不重,開口試探道。
“大姐,不用了,寶寶有點不舒服,他比較認人。”餘亦娜婉拒了她的提議。
中年女人也不惱,樂呵呵地說:“我孃家的侄兒也跟你家寶寶差不多,是個早產兒,整天不舒服得睡覺都不踏實。我嫂子給他按過幾個穴位,他就睡踏實了,要不我也給你家寶寶試試?”
餘亦娜看向懷裏閉着眼睛皺着小眉頭,不斷哼唧着的寶寶,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那就謝謝大姐了。”
中年女人爲了進一步讓餘亦娜放下戒心,沒有再提要抱孩子的事,而且體貼地坐在張成智的空位上,湊近餘亦娜,輕柔緩慢地幫寶寶按了按手掌根和腦袋後面的幾個位置,不多時,寶寶便舒展開了眉頭,漸漸睡沉。
餘亦娜見真的有用,不禁激動地道了幾聲謝,再詢問按摩手法。
中年女人耐心又細緻地講解一番。
經過這件事,餘亦娜對中年女人的最後一點戒備也放下了。
等張成智排隊接完水回來,餘亦娜對中年女人的好感已經突破了一個界限。
中年女人看到張成智回來,連忙起身讓了座位,和自己的“丈夫”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快得手的笑容,很快一閃而逝,恢復成忠厚老實的模樣。
張成智奇怪地瞧了對面的中年夫妻一眼,把熱水瓶放在桌子上,打開瓶蓋晾着,然後坐在餘亦娜身邊,用極低的聲音說:“坐火車的時候要小心,現在太亂,什麼人都有。”
餘亦娜輕輕拍着寶寶的後背,“那個大姐是個好人,沒事的。她剛剛還教了我一些給寶寶助眠的按摩手法呢,你看,寶寶睡得多好。”
張成智順着她的話,看了兩眼襁褓裏的孩子,發現孩子確實睡得不錯,點點頭不再多說。
“要是累的話,把孩子給我,你靠着我的肩膀睡一會兒。”
餘亦娜把寶寶妥善地安置在張成智懷裏,靠着他的肩膀慢慢睡了過去。
發覺這對小夫妻對中年夫妻的警戒心不太重,秦秋意暗中蹙起柳眉。
她抽出紙筆,假裝記日記,然後悄悄撕下一張小紙條,在起身藉口上廁所時,避開中年夫妻的視線把小紙條塞到張成智的手上。
張成智奇怪地掃了秦秋意一眼,展開小紙條後直接睜大雙眼,神情驚疑不定。
“這對中年夫妻是人販子,噓,不要聲張,有兇器。”
他強裝鎮定地把紙條藏進上衣口袋,掐緊指尖,繼續若無其事地跟對面的兩人交談。
秦秋意在去廁所的半路,調轉方向找到了乘務員和乘警,向他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這立即引起了乘警的注意。
火車站附近最近頻繁地出現婦女兒童失蹤的案子,公安局和乘警聯合行動準備抓捕人販子,可是這羣人販子滑不溜手的,每次案子進展有眉目了,他們就消失一陣子,過段時間再捲土重來。
實在是防不勝防。
今天一個小姑娘主動提供線索,還觀察細緻地察覺出人販子有兇器,乘警立刻意識到這是個立功的好機會。
“爲了避免打草驚蛇,乘警同志,你能聯繫一下樂固市車站那邊的公安嗎?”
秦秋意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我擔心她們會在剛下車的那段時間動手,而且車上或者車站可能還有接應她們的同夥。”
乘警想了想,確實不能在車上立刻抓捕那對中年夫妻,其一是沒有她們拐賣人口的確切證據,其二,他是擔心人販子會掏出兇器傷害到其他乘客,甚至拿別人當人質。
“行,你先回去,繼續盯住那對夫妻,我這就聯繫公安部門商量出一個完善的計劃。”乘警扭頭撥通了車站那邊的電話。
火車行駛的下一站就是樂固市,中途沒有途徑的小車站,幾人的車票也是到樂固市的,所以,人販子要動手,絕對會是安排在人流較多的車站外。
作者有話要說:記住這兩個人,哈哈哈。
今天更新10000字,二更和三更還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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