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墨色的眼底也在這樣柔軟的夕陽中,沾染上無盡深情,深邃異常。
這樣一雙眼眸,任誰看了恐怕都會沉溺其中。
她並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只是他的話讓她的心底陡然泛起了一絲波瀾。
秦秋意撇開眼,目光正好跟門衛室裏眼神帶着一絲八卦般興味盎然的大爺對上。
不用猜,大爺腦海裏閃現的估計是什麼《爲愛做三——霸道總裁愛上我》《冷酷男人的人—妻愛人》之類的情節。
畢竟在大爺眼裏,她是個有對象的人,而柯靖墨不顧一切向她表白,想必也有一些特殊愛好。
夏日炎炎,即使到了傍晚那灼人的熱度也沒有散去多少,知了的叫聲與公司大樓下班的鈴聲混在一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下班的人潮涌動。
青·墨科技公司的下班時間比國企晚了一個小時。
秦秋意沒有被旁人圍觀的興趣,向上提了提手提袋遞給柯靖墨,“你讓我再考慮考慮,我先回去了。”
柯靖墨心跳如鼓,儘管沒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但這也比他預想中會被拒絕的畫面強上許多。
視線放在秦秋意被微風吹起的一縷頭髮上,髮絲輕輕撩動着她潔白無瑕的耳朵,她似乎是癢的受不了了,擡起手把它們捥在耳後。
柯靖墨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不知爲何,喉嚨好像同樣泛上一股癢意,他清了清嗓子說:“我送你回去。”
他的公司離聚香樓家常菜館並不遠,秦秋意若有似無地“嗯”了一聲,沒有拒絕他的提議。
“本來打算今天帶你逛逛我們公司的,要不下次見面的時候,我再帶你來?”柯靖墨剛剛緊張到握緊的手鬆了下來,故作輕鬆地像往常一樣和她聊天。
清清冷冷的聲音灌入耳朵,秦秋意無意間在裏面聽出一絲沙啞到性感的音色。
輕輕地撩動着心絃。
秦秋意舔了舔脣角,她暫時沒有勇氣面對那個八卦欲十足的門衛大爺,於是想也不想地說:“不用了,我最近比較忙,沒有時間參觀。”
她不算說謊,近期要忙着準備服裝展銷會的事,還要親自給人做手工搞定禮服,再加上之前答應幫家裏人做的衣服和秦家美的睡衣,真的抽不出時間來。
柯靖墨打量一番秦秋意的神色,似乎在評估她說的是真實情況還是隻是推托之詞。
“沒關係,等你忙完,我再邀請你。”他微抿着嘴角,眉峯籠罩在褪去橙色調、越來越火紅的晚霞中,多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他是真的喜歡秦秋意,有生以來第一次心動,第一次和異性碰觸,甚至第一次做那個光怪陸離、纏綿悱惻的夢,主角也是她。
記得那天他從夢中驚醒,很少出汗的他,破天荒地沁出滿頭汗水,身體因爲夢中的餘韻激動得微微顫抖着。
那一晚,他幾乎靜默着坐到天明。
腦子彷彿一團亂麻,根本沒辦法思考。
早上起來,他拒絕曹嬸幫他打掃房間的提議,囫圇地洗了牀單。
那時候,他就知道,他完了。
他已經無可救藥地淪陷了。
不過那個夢,是他不能宣之於衆的祕密。
秦秋意聽到柯靖墨的話,怔愣一瞬,嘴脣下意識地張了張,拒絕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他突然靠近的動作打斷。
“!”
她的鼻尖幾乎要撞上他的胸膛。
柯靖墨逆光站立,強烈的光影對比,讓秦秋意近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她,像是要把她囚禁在懷裏。
“別動。”
聲音低低沉沉的,帶着一絲清潤的呼吸聲闖進秦秋意的耳膜,她感覺自己好像酥掉了半邊身子,甚至連眼睫都變得一動不動,不敢眨一下。
他身上冷泉般清冽乾淨的味道襲來,包圍着小花茉莉的甜香,交融成一股新的味道,荷爾蒙溢散。
令人,目眩神迷。
柯靖墨擡起手,摘下落在她發間的銀杏葉,下一秒,抽身離開。
“好了,你的頭髮上有片樹葉。”
秦秋意眨了眨眼,在他離開後,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哦。”
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謝謝你。”
柯靖墨側了側身,擋住秦秋意的視線,偷偷把銀杏葉藏進口袋,妥善保存好。
“不用客氣。”
“馬上到我家的飯店了,你要不要進來喫個飯?”秦秋意語氣狀似隨意,手指卻抓着包包上的皮帶兒,無意識地反覆摩挲着。
柯靖墨的喉嚨上下滑了滑,他垂眸壓下眼底攀涌的情緒,片刻後輕輕勾動嘴角:“我的公司還有點事,改天吧。”
剛剛看到秦秋意出現在公司門口,他立即放下手頭沒有完成的工作跑了下來,現在既然把她送了回來,他也該回去加班工作了。
聚香樓家常菜館外,圍着門口種了一排月季,花瓣層層綻開,紅的像霞,粉的如櫻,白的似雪,煞是好看。
一縷縷淺淡的花香隨風飄散,柯靖墨在這縷幽香中目送着秦秋意的背影消失在小飯館的門內,低低笑了。
儘管今天的表白太匆忙,甚至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可結果對他來說還算不錯,起碼秦秋意沒有義正辭嚴地拒絕他。
這也側面證明了,他還有機會。
只要他堅持不懈,一定能得到她的芳心。
思及此,柯靖墨懊惱地耙了耙頭髮,他當初爲什麼要急着解除婚約?就不能先打聽一下她的名字嗎?
現在好了,原本到手的媳婦差點就飛了,他只能厚着臉皮重新追求她。
*
回到房間,秦秋意打開電燈的開關,昏黃的室內一下子被耀眼的光芒點亮。
她坐在書桌前,拉開左邊的抽屜,取出素描本和鉛筆,放空思緒畫起設計圖來。
前院是客來客往的熱鬧景象,廚房的火竈和煤氣罐一直沒有停過,熱氣騰騰的菜一盤接着一盤出鍋,被丁春蘭和秦家美端出去上桌。
秦家美高考完的這兩天,都在飯館幫忙。
秦秋意低頭畫畫,耳後的髮絲無意間垂落下來,搔得臉頰微癢。
她停下筆,用手撓了兩下滑膩的肌膚,然後把髮絲撩回耳後,固定好。耳朵不知爲何,後知後覺地熱了起來。
又畫了幾筆,秦秋意有些煩躁地扔下鉛筆,素描本也倒扣過去。
她俯身趴在桌子上,尖巧的下巴微微枕在雙臂間,雙眼盯着不遠處柯靖墨送來的真絲緞,一時思緒紛亂。
像是剪不斷,理還亂的一團糾纏不清的線團,找不到頭尾,也捋不出次序。
秦秋意摸了摸耳朵,坐直身體,把素描本翻了過來,皺起眉頭勉強畫了幾筆,曾經如泉水般的靈感,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似的,畫來畫去都達不到她的滿意。
終於,秦秋意忍無可忍地果斷撕下那張畫廢的手稿,靠在椅背上,把它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紙團在垃圾桶的邊緣晃悠兩下,彰顯過存在感後,緩緩落入其中。
秦秋意清澈的眼眸閃了閃,起身關燈關門,到廚房幫忙。
“你怎麼來了?不是要畫那個什麼設計圖嗎?”劉思豔把菜盛進盤子,掀起圍裙的一角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秦秋意告訴家裏人,說她在紡織廠兼職當服裝設計師,爲了避免嚇到她們,只說一張設計圖能拿到100塊錢畫稿費。
劉思豔和丁春蘭她們看過秦秋意設計出的衣服,現在正擺在百貨大樓裏對外售賣,所以對她的話深信不疑,也十分支持。
平時秦秋意回家畫圖時,大家很少去打擾她。
秦秋意端起盤子,遞給等在廚房門口的秦家美,然後轉身走到洗手槽前,把劉思豔洗到一半的菜繼續清洗。
“暫時沒有靈感,出來透透氣。”
她沒跟劉思豔提柯靖墨向她表白的事。
因爲秦秋意知道,雖然劉思豔對柯靖墨頗有好感,但是她對自己抱持的期待是先上大學,上了大學以後或者最好是大學畢業再談男朋友。
劉思豔點點頭:“總是憋在屋子裏確實不好,你和家美明天不是要去學校估分了嗎?估完分你倆就出去玩半天再回家,好好放鬆一下心情。”
她動作利落地倒油、下菜、翻炒,火光映着她逐漸汗溼的臉龐,不復從前的木訥,反而生機勃勃,眼裏俱是蓬勃的希望,對新生活的希望。
秦秋意掏出手帕,幫她擦了擦汗,“媽,累不累,要不哪天咱們全家一起出去遊玩一圈吧?”
“我聽說省城那邊新開了一家遊樂園,裏面娛樂設施特別多。”
海雲省開的這家遊樂園,之後三四十年幾經翻修,直到後世依舊在運營,遊客數量龐大,甚至一度成爲網紅打卡地。
秦秋意對它還是抱有很大的期待感的。
劉思豔笑眯眯地說:“現在咱們的菜館實在太忙,抽不出時間去。如果你和家美都能考上大學,那我們就抽出一天的時間,陪你們去玩好不好?”
說話的功夫,一盤炒青菜又出了鍋。
秦秋意微微一笑:“那咱們就說定了。”
她對她和秦家美能考上大學這件事,深信不疑。
這時,丁春蘭拿着一張新的點菜單,掀開門簾走了進來,好奇地問道:“你們母女倆說定什麼了?”
劉思豔把炒菜鍋側過來,將裏面的菜用菜剷剷了出來,“沒什麼,就是答應秋意,如果她和家美能夠考上大學,咱們全家人帶她們去省城的遊樂園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丁春蘭把點菜單夾在鍋竈不遠處的繩子上,然後端起盤子往外走。
“行,我出去和家美說一聲,她估計能高興壞了。”
劉思豔看着點菜單,吩咐道:“秋意,去給泡發的蘑菇去一下根,我來切土豆和茄子。”
“好。”
秦秋意和劉思豔在廚房忙了一陣,剛剛出去補菜的秦峯便提着一大蛇皮袋的菜回來了。
“缺的菜都買回來了?”劉思豔手裏動作不停,抽空問了一句。
秦峯“嗯”了一聲,然後擼起袖子走到秦秋意身邊洗菜配菜,“秋意,這裏有我就行,你出去歇會兒吧,外面沒有那麼多客人了。”
秦秋意被趕出了後廚,秦家美也被趕出了前廳,兩人相視一笑,準備燒熱水洗個澡,去去汗。
去縣裏的早班車8點半才發車,9點半左右能到縣城。
但是學校的田老師通知她們9點到班上估分,坐公交車的話,根本來不及。
幸好上個月大房和二房家商量着共同掏錢買了一輛自行車,秦秋意和秦家美可以騎車回鹿桂縣。
“秋意姐,我不會騎自行車啊。”秦家美一臉爲難。
之前家裏除了三叔家有自行車以外,她們兩家都沒有,不過三叔三嬸把車看得很嚴實,別說借出來騎了,就是摸都沒讓她們摸過。
所以秦家美一直不會騎自行車。
秦秋意看着眼前這輛二八大槓,語氣不確定地說:“我會騎自行車,但是我沒騎車帶過人……”
她有點擔心騎車帶人的時候會不小心摔倒。
秦家美嚥了咽口水,一副豁出去慷慨就義的模樣,“要不然,秋意姐就騎車帶着我,我把兩隻腳貼近地面放着,一旦出事,我的腳能充當車支子用。”
秦秋意捏了捏她臉頰上還有些嬰兒肥的肉肉:“也只能這樣了,你去找你爸要車鎖的鑰匙,咱們馬上出發。”
如今跟七十年代可不一樣,偷自行車的小偷不少,所以停車以後必須鎖好。
秦家美答應得很快:“嗯。”
秦秋意覷了一眼二八大槓,對於她載着秦家美這件事依然有點心虛。
以前她只在小的時候騎過幾次後面帶着輔助輪的兒童自行車,這輛二八大槓,應該騎起來和那個差不多……吧?
“嘀——”
一陣汽車鳴笛聲從身後傳來,秦秋意回頭。
“你怎麼來了?”
柯靖墨打開車門走下來,簡單的一身白襯衣深灰色褲子,襯得身形流暢清雅,薄薄的肌肉蟄伏在皮肉下,彷彿在等待着時機爆發。
他斂下眼睫,面容平靜,眼底卻像陡然融化了堅冰一角的海底,波濤暗涌。
秦秋意眨了眨眼,再仔細看去,那股暗涌的冰水早已化作滿目的柔情。
她聽到他說:“今天你們不是要去學校估分嗎?正好我順路,送你們一程,上車吧。”
拿出鑰匙的秦家美沒心沒肺地歡呼一聲,跑回屋裏還了鑰匙,然後迅速打開車門,坐進後座。
柯靖墨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秦秋意挑了挑眉,礙於秦家美在場,只帶着些微的笑意說:“哦?又是順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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