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程鑫一臉赤誠,狹長的丹鳳眼深深地凝視着葛小瑛。
他身穿黑色的大衣,裏面是條紋西裝和淡藍色的襯衫,身材筆挺,除了身高一般外,堪稱標準的衣服架子。
當那雙眼睛望向葛小瑛時,確實有點深情不移的癡心模樣,會給人一種他十分愛她的錯覺。
程鑫見葛小瑛一直沉默,不禁往前邁了兩步湊近她,聲音蠱惑:“小瑛,我聽到別人說你以前一直喜歡着我,別提有多高興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比那個潘明亮對你更好。”
葛小瑛暗戀他那麼多年,他就不信在他回頭之後她會不心動。
該死的杜愛芳,揹着他偷男人,在胡建設犯事被關了局子後發現自己懷孕了,第一反應竟然是讓他當便宜爹,還想灌醉他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不過她肯定沒想到他從小跟着他爸在酒桌上泡到大,不說千杯不醉,起碼兩瓶白酒下肚跟玩兒似的。
程鑫和杜愛芳上牀,不過是裝醉後的順水推舟,沒想到事後她直接咬破手指把血滴在牀單上,冒充是第一次,卻被他抓了個現行。
在他的威逼利誘下,杜愛芳奔潰地說出事情真相,程鑫索性和她斷了個乾淨。
再後來,他爸慫恿他必須把這件事鬧到模特隊,鬧得紡織廠人盡皆知,徹底搞臭杜愛芳以及模特隊的名聲。
杜愛芳躲起來打胎後,他的目標就變成了曾經暗戀他的葛小瑛。
程鑫的父親程宗是印染部的主任,和孫同軍副廠長是一派的,平時沒少爲難秦秋意她們,在葛大川公然邊緣化他們後,更是對葛大川一派的人越看越不順眼。
葛大川爲人處事並沒有什麼值得讓人詬病的地方,平時也是謹小慎微的,孫同軍想扳倒他屬實困難,所以他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身上。
葛大川的妻子郭珍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在家屬院的口碑很好,沒什麼搞頭,倒是葛小瑛,正好在模特隊工作,搞臭她的名聲或者抓住她的什麼把柄用來威脅葛大川,一箭雙鵰。
於是,葛小瑛的暗戀對象——程鑫便派上了用場,這纔有了他悔過自新追求葛小瑛的一幕。
聽完他的話,葛小瑛臉色驟然一沉,“我跟你說過三次了,不要再來打擾我,看見你那張臉我就煩。”
上次程鑫用三言兩語激怒潘明亮,誘導他動手跟他打了起來,鬧得滿廠風風雨雨的,又害得潘明亮被錢主任懲罰,因此葛小瑛看見程鑫就很反感。
當初她真是瞎了眼,怎麼會喜歡上程鑫這樣一個空有外表的僞君子,還把他放在心尖的位置放了好幾年,現在想想,她真是有眼無珠。
程鑫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厭惡,自認爲帥氣地往上撩了撩頭髮,露出一口大白牙:“小瑛,我知道你肯定是害羞了,你害羞的模樣還挺可愛的。”
“……”
她那是害羞嗎?她純粹是被程鑫的死皮賴臉給氣的。
挪開腳步,葛小瑛用力攥緊揹包的帶子,壓下心底翻涌的不耐後轉身無視他。
程鑫動作飛快地攔在她面前,擡頭看向她的雙眼:“小瑛,我手裏有兩張電影票,晚上下班跟我一起去看電影吧?”
該死的葛小瑛,明知道她的身高太高,還非要穿雙高跟鞋,讓本就不高的他只能仰視她,是不是故意的?
葛小瑛皺眉,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掃了兩眼自我感覺良好的程鑫,輕嗤了一聲,“好狗不擋路。”
程鑫愣了一下,他挖了挖耳朵,懷疑自己是幻聽了,“你剛纔說什麼?”
“怎麼,你的耳朵有問題?”她眉毛微挑,一字一頓,“我說,好、狗、不、擋、路。”
“你!”
看着他氣結的樣子,葛小瑛繞開他直接走人,徒留氣得跳腳的程鑫在原地不停咒罵着什麼。
如今廠長派和孫同軍的副廠長派的明爭暗鬥幾乎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程鑫的父親程宗一直和她父親葛大川不對付,這個時候程鑫接近她,即使用屁股想也知道他絕對居心不良。
葛小瑛可不想給葛大川拖後腿,況且,她已經有了潘明亮這樣趨近完美的男朋友,對程鑫,她也就愈發看不上眼。
因爲程鑫,她變得敏感自卑,天天只知道否定自己。
是秦秋意帶的模特隊重新給了她自信,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比別人差,是潘明亮的追求,讓她體會到被別人在意、被別人捧在手心的美好滋味。
秦秋意對她說過,能讓她越變越好的感情,纔是值得她去珍惜的。
和潘明亮在一起,是她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秦秋意週六日連着去紡織廠上了兩天班,應付過銷售部的趙冠嶽副主任後,週一一早坐了早班車回省城大學。
這一週是複習周,全部的課程都已經結束了,圖書館人滿爲患,秦秋意便和景萍、房靈靈留在宿舍複習。
每天只會陰陽怪氣的黃悅蕊索性回家複習功課,“這破宿舍一點也不暖和,怎麼複習功課啊?我跟你們可不一樣,我的手嬌嫩得很,到時候凍壞了怎麼辦?”
房靈靈打開課本,翻了個白眼:“你家能有多暖和?”
“城裏每家的煤都有定額,難不成你家裏有煤炭廠的親戚,天天給你偷煤用?”秦秋意因爲黃悅蕊的針對,有些看不慣她的做派,於是提出一個七八十年代普遍存在的偷煤現象炸她。
她記得黃悅蕊說過,她舅舅好像就在鍋爐房工作,那他平時接觸煤炭的機會不少。
眼見黃悅蕊的臉色越來越差,房靈靈坐直身體,眨眨眼睛懷疑地望向她:“不會真讓秋意說中了吧?偷煤——在煤炭廠可是監守自盜的重大問題,搞不好要被開除公職、罰款進監獄的。”
黃悅蕊把手放在桌子上,裝書本的動作一頓,乾巴巴地解釋道:“你別胡說,我家的煤都是花錢買的,哪有人會偷煤呢。再說,我家也沒有在煤炭廠工作的親戚。”
房靈靈拔開鋼筆帽,在課本空白的地方畫了幾道,發現鋼筆不出墨後用力甩了幾下,墨汁不小心濺到了秦秋意的外套上。
“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房靈靈連忙放下鋼筆,拿出紙巾在沾染上墨汁的地方吸了吸。
此時她也不顧得再去找黃悅蕊口中的疑點,黃悅蕊鬆了一口氣,匆匆把書本和文具塞進揹包裏,逃也是的出了宿舍。
她幹嘛要多那句嘴,房靈靈和秦秋意一個比一個不好惹,這半學期她真是領教夠了。
薄脣微微勾起,秦秋意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黃悅蕊的背影,她那副做賊心虛的樣子,由不得她不多想。
或許,她應該捏住這個把柄,讓黃悅蕊平時說話辦事的時候注意點,再沒事找茬或者故意針對她,她就把這件事捅出去。
想到黃悅蕊以後敢怒不敢言夾着尾巴做人的模樣,秦秋意淡淡一笑。
房靈靈哭喪着臉:“墨水吸不掉,要不然我幫你洗洗看吧。”
沾到墨水的是秦秋意掛在牀頭的一件白色羊絨大衣,衣角接近衣兜的位置氤氳出一排黑色的小斑點,在白色背景的襯托下,格外明顯。
衆所周知,白衣服沾上其他顏色,再怎麼洗也不會恢復如初。
秦秋意摸了摸她的頭髮,臉頰一側抿出一個淺淺的酒窩,“洗不掉也沒事的,正好我覺得純白色的衣服太單調了,想繡一些其它圖案呢。”
聲音輕輕軟軟的,落在房靈靈耳朵裏,差點讓她愧疚感爆棚。
“實在是對不起,我以後會小心的。”
“沒關係的,等下我畫幾個圖案,你幫我挑一下,看看哪個圖案比較適合這件衣服。”
說完,秦秋意從書桌上抽出她用來畫服裝初稿的素描本,翻開一張空白頁,用鉛筆刷刷畫了起來。
一共畫了三個圖。
景萍也湊過來和房靈靈一起看,“我覺得梅花比較好看,墨色偏棕的枝丫和紅梅放在一處,再加上白色如雪的留白,很有視覺衝擊力。”
房靈靈贊同地點點頭。
“那就繡兩枝梅花。”秦秋意從儲物櫃裏找到針線盒,按照墨汁暈染的方向繡了兩根嶙峋曲折的枝條,然後分別用結粒繡和蛛網繡的手法繡了幾朵紅梅。
墨汁沾到的只有左側的衣角,秦秋意又在右側袖管的位置如法炮製地繡了兩株相似的臘梅圖。
秦秋意換下身上那件奶咖色外套,把羊絨大衣穿好,在她們面前轉了一圈:“怎麼樣?還不錯吧?”
房靈靈簡直要移不開視線:“哇,好漂亮,像是一副風景畫一樣。”
景萍:“沒想到你竟然還會刺繡。”
人長得漂亮,學習又好,手還巧,老天爺是不是把所有的優點都集中在她身上了?
房靈靈和景萍同時在心裏感慨了一聲,低下頭看看自己比秦秋意粗糙了一圈的手,哀嘆般地搖搖頭。
秦秋意並沒有把她是南橋市第一紡織廠的服裝設計師的事告訴她們,在學校,只關注學習就好。
三人聊了幾句後,重新坐下來複習功課。
這時,一個同班的女生推開門跑了進來:“秋意,樓底下有人要跟你表白,你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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