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這是我的命
沿着逼仄的樓梯來到二樓，眼前是一條狹長幽暗的走廊，走廊兩側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讓原本就不怎麼寬敞的通道顯得更爲擁擠。
“陸嫂子，你小心腳下。”馬梅芳提醒着凌瑤，帶着她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這裏就是我家。”馬梅芳推開屋門，邀請凌瑤進去。
“你死哪去了？這時候纔回來？是要把我餓死嗎？”一道尖酸刻薄的叫罵聲從屋裏傳來。
凌瑤循聲望去，只見是一個約摸有六七十歲的老太婆，她身穿一件破舊的斜襟的確良襯衫，下身是一條黑色打着補丁的長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雙磨損嚴重且佈滿污垢的鞋子，其中一隻鞋的前端還破了個大洞，可以清晰地看到裏面露出的腳趾頭。
此刻，老太婆正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兩隻髒兮兮的腳高高的架在另一把椅子上，有節奏地搖晃着，看上去十分愜意。
她嘴裏嗑着瓜子，瓜子殼隨意的吐在地上，讓原本就不乾淨的地面顯得更加髒亂不堪。
馬梅芳聽到對方的喝斥，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娘，三妮病了，我去請陸嫂子過來幫三妮瞧瞧。”她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看什麼看？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看的，又死不了。快去做飯，我都快餓死了。”老太婆瞪了馬梅芳一眼，眼中都是嫌棄之色。一個只會生賠錢貨的女人，看着就煩，早晚讓兒子跟她離婚。
“娘，三妮的病真的很嚴重，再拖下去三妮會死的，求求你，讓陸嫂子去看看三妮吧，娘...”馬梅芳再也無法抑制內心的焦急和擔憂，淚水如決堤般涌出。
張老太卻絲毫不爲所動，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你再不去做飯，等到虎子回來，我就讓他跟你離婚。”
馬梅芳再也不敢多言，伸出顫抖的手抹去眼角的淚水，擡起腳步默默地朝着廚房走去
凌瑤一把拉住馬梅芳，看向張老太，語氣冰冷的開口：“張連長母親，馬梅芳是你的媳婦，不是你的傭人，你這樣對待她，無視你生病的孫女，我會向組織如實反映的。”
張老太斜眼瞥向凌瑤，不屑的撇了撇嘴，“你是什麼東西？敢來管我們家的閒事，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可要拿掃把趕了。”
“娘，她是陸團長的媳婦。”馬梅芳一臉緊張地看着張老太，生怕她真的會拿掃把趕凌瑤。
聽到這話，張老太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就浮現出一抹諂媚的笑容：“哎呀呀，原來您是團長夫人吶！這都是一場誤會，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呵呵呵……快請坐，梅芳你還傻站着幹啥？趕緊去給團長夫人沏杯熱茶來，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團長夫人您可千萬別怪罪喲。”
自家兒子不過是個小小的連長，人家陸團長那可是比她兒子高出好幾級的大官兒。要是得罪了，那可就惹下大禍了。
“請叫我凌同志，另外，我這次過來是給三妮看病的。”凌瑤將目光轉向身旁的馬梅芳，“嫂子，三妮現在在哪兒？”
“在屋裏頭躺着呢。”馬梅芳回答道。
“孩子的病不能耽擱，我們還是趕緊進去看看吧。”
“好，你跟我來。”馬梅芳連忙在前方帶路。
走到房間外，馬梅芳輕輕推開那扇略顯破舊的房門，“陸嫂子，三妮就在裏面。”
凌瑤點了下頭，走進房間。
看到房間裏的情況時，凌瑤皺起了眉頭，與其說這是一個房間，倒不如說是一間雜亂無章的儲藏室更爲貼切。
除了角落裏擺放着的一張簡易牀外，其餘空間幾乎被各種雜物填滿了，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而且這些雜物還有着一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就算是健康的人也會生病。
"陸嫂子，你小心點走，這屋子有些擠。"馬梅芳臉上流露出歉意和尷尬之色。這些東西都是她婆婆堆進來的，大多數都是別家不要的東西。她勸過婆婆讓她不要撿，可是婆婆根本不聽，還罵她。
凌瑤點了一下頭，走到牀邊。
當她看清牀上躺着的那個孩子時，心中不由得一緊。
只見那孩子雙眼緊閉，因爲高燒，面色漲的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紅，此時她的身軀微微顫抖着，彷彿正在與病痛苦苦抗爭。
凌瑤伸手摸了一下三妮的額頭，滾燙的溫度從手心傳來，她連忙拿出一顆藥放入三妮的口中。她要是再晚來一步，這孩子就沒了。
“陸嫂子，三妮的燒能退嗎？”馬梅芳擔憂的問道。她已經給三妮敷了一夜的溼毛巾，可是一點用都沒有，反而越來越燙了。
“我已經給她吃了藥，等一下她的燒就能退下來。”
馬梅芳聞言鬆了口氣，心中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感激地向凌瑤道謝：“陸嫂子！謝謝你救了三妮，你以後就是我們母女的大恩人。”
說話間，她就要給凌瑤跪下。
凌瑤連忙扶住馬梅芳不讓她下跪，“嫂子，你別這樣。”
“陸嫂子，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謝你纔好，以後你家要是有什麼重活，粗活就交給我做。”她現在除了一把力氣什麼都沒有。
凌瑤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四周，“嫂子，這些東西最好還是搬出去，對孩子的身體很不好。”
“我...我也知道，可是我婆婆...”說着，馬梅芳就哭了起來。一開始她和丈夫結婚的時候，丈夫和婆婆對她還是可以的，自從她生了大妮後，婆婆和丈夫的態度就變了，後來她連續生了二妮和三妮，婆婆和丈夫對她的態度更是惡劣，一個不高興就拿她出氣。
凌瑤嘆了一口氣，“你就打算這樣過一輩子？”
馬梅芳伸手擦了擦眼淚，神色有些麻木，“這是我的命，好在三個孩子都很懂事。”三個孩子是她最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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