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他不想做壞小孩
帶着美好心情,餘唯就要出門採辦剩餘的東西了，但這次她不打算把餘輝帶上，畢竟今天已經走了一個上午了，下午要是再把他帶出去,這小腿兒也受不住。
可餘輝小朋友極度捨不得媽媽,一個人待着的時候他總沒有安全感,尤其是當他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間，他便會覺得孤獨感瞬間涌上，壓抑的情緒要將他湮沒。
一雙白到幾乎透明的小手緊攥住餘唯的手指，餘輝不願意離開媽媽。
他哪裏都聽話，就這樣一件事似乎永遠都沒有解法。
不論餘唯怎麼哄他，怎麼寬慰他，小傢伙依舊固執地緊，這小性子實在讓餘唯無奈，只能把他牽到了樓下。
“等會兒媽媽要出去買東西，你就乖乖待在房東奶奶家等我好嗎”
小傢伙沒說話,悶悶跟在她身邊走。
江愛華在屋檐下坐着扇蒲扇，見到餘唯帶着兒子下來遠遠跟她打了聲招呼。
“又要出去啊”
“嗯，我還有些東西沒買回來,得出去添置些。”餘唯笑道“江姨，咱這應該有賣煤氣的吧”
煤氣竈對於餘唯來說屬於剛需品,是一定要有的,但是待在餘家的那些天，她觀察到所有居民用來做飯的都是蜂窩煤。
那東西用起來哪裏有煤氣竈方便，關鍵餘唯不會用，從來也沒用過，不知道這年頭有沒有煤氣這東西。
誰知江愛華聽後略帶驚訝地問她“煤氣買那玩意兒幹啥,用着多危險，指不定啥時候就炸了”
雖然她沒用過，但是鄰里鄰居經常會談論煤氣那樣新奇的東西，大傢伙都沒用過，也都說瞧着危險，她也就自然覺得那東西不安全了。
餘唯聽後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是什麼讓她造成了這樣的誤會，卻也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跟她道
“沒有的事，煤氣這東西既然存在市面上那就有它存在的意義，要是危險了，那咱國家還弄出來賣給咱那不是看輕人命嘛，其實是安全的。”
小問題有嘛是肯定是有的，但只要規範使用還是不大容易出問題。
江愛華一聽她這樣說倒是覺得有理，卻皺眉又說“可那煤氣多貴啊，一罐都得多少錢，買來燒飯多不值當那有咱蜂窩煤用得舒服。而且啊，你要是想用蜂窩煤，我這裏有送煤那小夥子的聯繫方式，下回他來了我讓他給你送”
餘唯無奈，委婉拒絕了她“不用了江姨，我還是想買煤氣竈，蜂窩煤其實我不太會用。”
江愛華面帶遺憾，瞅了眼揪緊她衣裳的餘輝，點點頭“哦那也成，你喜歡就行，正好送蜂窩煤的下午就要給我送煤，到時候我幫你問問”
“好的，謝謝江姨”
得了煤氣存在的消息餘唯倒是很開心，她這才記起來正事把餘輝推倒她面前。
“江姨我現在得出去買些東西，但是帶着兒子不方便，你能幫我看一會兒嗎我很快就回來。”
江愛華還沒說什麼呢，餘輝竟是突然開始委屈地吧嗒掉淚珠子，抽泣聲飄在空氣聽得餘唯小心肝一顫一顫。
“哎喲，小寶貝別哭別哭，你媽又不是不回來了，怕啥，跟江奶奶待着。”
江愛華帶着溫和笑走過來牽走餘輝，餘唯把小傢伙的手放開，也不過分開一兩秒而已，餘唯垂在身側的手便被他扯住一根小尾指。
“媽媽”
小傢伙可憐，好一幅惹人憐的小模樣，江愛華牽着他愣是拽不走，這下子她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拆散母子倆的罪人。
江愛華哭笑不得，趁餘唯再次抽開手，終於把小傢伙牽到自己身邊。
“你這樣媽媽可要不開心了。”餘唯走過去擡手輕柔地將他眼角的淚拭乾，圓溜溜的鼻尖都被他吸得通紅，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看得人心疼。
他眨巴眼睛，被餘唯盯着的時候，那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往下墜，他小心翼翼望着媽媽，嗓音帶了沙啞“媽媽，我可以去嗎”
餘唯嘆氣“不是媽媽不想帶你，只是真的不方便帶你去，媽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呢，跟我走很累的，腳腳要疼。”
“不疼。”小傢伙固執道，眼淚又滾到鼻尖來。
“聽話，乖乖在家裏等我好嗎不是喜歡看書嗎，媽媽等會兒出去給你帶一本圖冊回來，還是說你想喫糖嗎，媽媽給你帶回來好不好”
“哎喲，媽媽要給你帶糖回來嘞”江愛華應和她:“餘輝啊，你媽要給你帶糖回來哩，你在家跟江奶奶玩，等會兒就能喫糖了”
餘輝並不喫這套哄小孩子的技法，憋下去的小嘴巴就沒再起來過。
但時間確實不容繼續耽擱下去，餘唯呼出一口氣還是轉身走了，臨走前揉揉小傢伙細軟的短髮。
“乖乖的，媽媽很快就回來，給你帶好喫的。”餘唯擡頭看了眼江愛華，問她“江姨，您這兒也沒有書”
“書”江愛華牽着小傢伙想了想，“有書有書，你要看嗎”
“哦，不是的，我兒子喜歡翻書玩，我想讓他翻翻書也沒那麼無聊。”
“行，那我進去給你拿。”江愛華進房間拿書了，餘輝終於能撲進媽媽的懷裏，眼淚也一瞬間收進去。
還真是收放自如啊，餘唯抿脣憋着笑“小傢伙你是不是故意的”
餘輝迷茫地望着媽媽，他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想再撲進她懷裏就見餘唯調侃完後，把自己帶去了小院裏藤子架下的木椅子上坐好。
江愛華很快把書拿了出來，餘唯笑着道謝，接過後發現是巴金寫的一本書家，書是半成新，拿在手裏還挺厚，足夠餘輝這小子翻很久了。
餘唯把書放在餘輝面前，攤開第一頁，“媽媽把書放這裏了，你一頁一頁翻，等會兒我回來了，你告訴我翻了幾遍好嗎”
“是呀，餘輝乖寶你翻書，翻書多有意思，你媽出去給你買糖呢”江愛華安慰他。
餘輝知道媽媽的目的後，小手兒不安地扣她肩膀衣服上的布料，癟癟嘴居然沒再執拗，坐在椅子上小腿兒懸掛着不安晃動。
餘唯終於能放心走人，江愛華坐去了餘輝身邊，她要擇晚上喫的菜，笑着撫了撫餘輝的肩膀跟餘唯道別。
“行了，沒事兒，你趕緊走吧，餘輝有我看着，跑不了”
“好，謝謝江姨。”
看着餘唯的笑容在轉身後消失，餘輝揉揉酸澀的眼睛側頭看了眼江愛華，她衝他笑笑，媽媽的背影就再也看不到了。
走到院子外的時候，餘唯沒忍住回頭望了眼兒子，不出意外的，小傢伙正可憐巴巴盯着自己。
見到媽媽回頭，竟是軟糯糯地伸出小手朝她揮了揮，餘唯這才展開笑顏，做了個“拜拜”的嘴型衝他一笑。
直到走出他的視野範圍，身後的小傢伙再看不到媽媽背影的時候，眼珠子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簌簌往下落，看的江愛華急匆匆拿手背去給他擦。
江愛華的手有些粗糙，剮蹭在餘輝柔嫩的臉上讓他微微感覺到刺痛。
他輕輕避開，拿過桌上的書開始一頁一頁翻，還有小熊貓，媽媽給她買的那隻小熊貓還藏在他的大褲兜裏，就像是媽媽陪着他，讓他沒那麼難受。
他剛剛突然想起外婆總罵自己的話，她總罵他是媽媽的拖油瓶。
他知道拖油瓶是什麼意思，拖油瓶就是大家都不喜歡的小孩，他不想做讓媽媽討厭的壞小孩。
所以他要乖乖的，要聽話，不可以固執地跟媽媽出門，媽媽說她會回來的，很快就能回來。
所以最後的最後，餘輝才能強迫自己不跟上去，他乖乖的，要做一個乖寶寶，不做媽媽的拖油瓶
雖然他現在的有點難受，但是媽媽說了，只要把這本書翻幾遍她就能回來了。
於是他很認真抹了把眼淚，開始一頁一頁翻。
有幾滴小淚珠滴落在書頁上，那個“家”字變模糊了。
餘輝噘嘴輕輕吹了吹，圓滾滾的飽滿小晶瑩被他吹歪了，變成了橢圓形淚珠，漸漸與紙張融合爲一體。
這邊終於走出門的餘唯不知道自己轉身的一瞬間，小傢伙是否還在哭，是否更加委屈了，她的腦海裏全都是他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突然就覺得自己變成了狠毒的母親。
兒子的情緒還沒到穩定的地步，現在就狠心把他留在江愛華這裏，看起來似乎太殘忍了
算了，不能再繼續想，東西還要不要買了，人家江愛華都答應幫她看小孩了，可不能折回去把人帶走。
餘輝遲早得學會偶爾一個人在家待着，她也不可能走到哪裏都把他帶上。
這樣想着，心口的鬱結似乎好了不少，轉眼就走到問來的地址，一傢俬人木匠店。
老闆聽說是遠近聞名的木匠，打造傢俱的手藝一絕，開放後開了這家小店，生意還不錯，鄰里鄰居都是他的顧客。
不過店裏沒有成品，得定製後現做。
餘唯問了老闆，說是可以送貨上門，但是要先付定金，而且這老闆人還挺好，沒有給餘唯算很貴，價格給她優惠了些。
最後定了三條凳子，一張小桌子，還有一個牀頭櫃，總共花了12塊6。
老闆又給她開了張單子，簽了大名，還按了紅印，讓餘唯兩天後來取。
歡喜藏好訂單紙，餘唯跑去雜貨店買了一套碗筷，剛剛在百貨大樓沒買，怕太多東西壓着會碎。
兌換商城裏她上回好像翻到過有碗碟商品，不過都是十分精緻的外觀，價格小貴，她並不打算買來當做日常用的喫飯碗，等到時候美食直播可以兌換出來當做擺盤給大家看。
時間不容她耽擱，家裏還有小灰灰等着她，買好後她便急匆匆朝新家趕去，也不知道這小傢伙翻了幾遍書，千萬別等她回去了小傢伙還在哭鼻子。
真是拿他沒辦法，心思敏感的小傢伙。
今天瘋狂大采辦，花了她大一百的錢，手機裏餘額只剩一百不到。
等到餘唯終於趕回家時，餘輝竟是躺在江愛華的牀上睡了過去。
小傢伙睡得很熟，江愛華笑着把餘唯帶進去後，入眼就是他白嫩嫩的小肚子，短褂被他擠得卷皺起來，兩隻小手呼在臉頰，小腿兒也微微蜷縮着。
小身體跟隨他淺淺的呼吸一上一下，餘唯輕手輕腳走到牀沿坐好，她用手心輕輕撫摸他熱熱的背。
小傢伙額頭上都是汗水，短髮也全沾上溼潤。
大約過了兩分鐘，感受着肩膀上輕輕的拍動，餘輝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小傢伙睜開朦朦朧朧的小鹿眼，眼尾有生理淚珠懸掛，他第一眼就看見媽媽了。
“媽媽”
“輝輝醒了。”餘唯把孩子抱起來，放在肩上輕輕拍打他的脊背，都是汗水，把衣服都打溼了，怎麼這麼會出汗。
餘輝揉揉惺忪的眼睛，軟糯糯把頭靠在她肩窩，鼻息淺淺噴灑出，撓的餘唯發癢。
她把小傢伙抱着站起了身，笑着跟江愛華道別，手腕上還掛着布袋，裏頭放的是買來的幾隻碗筷。
“謝謝你了江姨，添麻煩了真是不好意思。”
“瞧你這話說得，甭客氣”江愛華擺擺手，“你兒子可懂事，一點也不鬧騰。”
餘唯彎脣揉揉小傢伙的腦袋，抱着他上了樓。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睜眼就能看見媽媽，餘輝現在就是最幸福的人。
“我們輝輝翻了幾頁書啦”走在樓道內，餘唯柔聲問他。
小傢伙睡懵了，哪裏還能記住自己翻了幾頁，他下意識環抱住媽媽的脖頸，埋頭在她脖頸間，企圖把臉遮住就不會害羞了。
他小奶音萌翻，輕輕附了小嘴巴在她耳際，說“媽媽我忘了。”
餘唯抿脣輕笑，心都被他蘇化。
“好哇，既然忘記了，媽媽就要罰你”餘唯單手掏出鑰匙開了門，“罰你什麼好呢”
餘輝眨巴眼睛，就聽餘唯繼續“看在你今天跟我跑了一早上的份上，我就罰你晚上多喫碗米飯”
餘輝本來聽見媽媽說要罰他，心裏還有些小忐忑的，卻發現她是要罰他多喫一碗飯，瞬間漲紅了臉，小聲道“我喜歡喫飯。”
意思是餘唯的這個懲罰根本不算懲罰，因爲他喜歡。
聽着兒子好笑的童言童語，餘唯把他放在地上，轉身關上門，“行吧，喜歡喫就多喫點，今天家裏不開火，媽媽去把廚房收拾一下，等會兒晚飯還是去外面喫。”
她進了廚房，把新碗筷放好，又打整了一遍，問他“輝輝今晚想喫什麼”
她打開水龍頭把毛巾浸溼之後又擦了一遍竈臺，擦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連水槽上方的牆壁也沒放過。
雖是如此，牆面上仍舊留下了不少黑灰，大概是上一戶人家遺留下倆的痕跡，星星點點的黑灰不太雅觀，她打算到時候再買點壁紙回來貼。
餘輝趴在廚房門框上看媽媽忙活，小腦袋一歪，認真想了想，纔開口“喫飯。”
飯餘唯又忍俊不禁。
這答案說了跟沒說似的，哪頓不是喫飯。
好吧，本來還想着要不今晚吃麪，看來還是去國營飯店搓一頓吧，等明天把菜市場問好路，再在家開火。
晚飯後，餘唯牽着小傢伙在街道附近逛了幾圈，熟悉環境的同時消消食。
傍晚時分的長青路異常熱鬧，附近廠子挺少，但住在這裏的工人卻不少。
這裏住宿環境好，附近居民多小孩子也多，有些孩子被父母牽着出來散步，有些人小孩結伴着到處亂跑。
一垂眼，自家兒子正眼巴巴望着對面，她視線跟着轉過去，幾個小女生在大樹底下跳繩。
餘唯調侃一句“要不要去找哥哥姐姐們玩”
餘輝聽後立馬將牽着媽媽的手緊了幾分，小短腿往左邊邁着靠近她，“不玩。”
說罷他堅定地搖頭，生怕餘唯要把他送去陪那些小朋友跳繩。
餘唯暗自嘆氣，看來道阻且長，還是得慢慢來。
現在她給他創造一個溫暖的環境，說不定能讓他受傷的心靈很快好起來。總有一天他會融進正常生活的，畢竟人還是羣居動物，不可能一輩子只粘着媽媽。
一路散步到家的時候，一樓房東房間裏傳來談論聲，餘唯牽着兒子經過門口，有一道甜美女音響起。
“哎呀江姨，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男朋友就是嗓門大了點，你們就體諒體諒嘛。”
“甭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吵的又不是我，你自己去跟杜月容講，老是讓我來做中間人，你當我見天兒閒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萌物擔當小輝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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