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綺念

作者:濯鐵
姜沉這一覺睡了許久,久到前塵往事紛至沓來,擾人不得清眠。

  無相寺中的晨鐘震盪着心神,他發着高燒,脣角因爲失水而乾裂,冷汗蟄得傷口生疼。

  就在姜沉以爲自己快要喪失意識的那一刻,似有人單膝跪在了他身邊,小幅度地揪着他的衣角,輕聲喚他。

  “先生、先生……”

  甘甜的泉水灌入喉中,燒刀子一般,姜沉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張開眼,便看見個半大的少年身着素衣,清秀的面龐上顯而易見的掛着擔憂。

  ……就好像是對待什麼受傷的小動物一樣。

  齒間咬着血鏽味,姜沉揚手扣住了少年的後頸,惡劣地悶聲笑了起來。

  “我可不是什麼先生,你不怕……不怕我殺了你麼?”就連姜沉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聲音已喑啞到根本聽不清完整的字節。

  少年擡起頭,眉心皺出一個川字,摸了摸自己的頭,又把手放在姜沉額頭,自言自語道:“師父說,生病的人都會說夢話,先生莫急,待我師父來了,你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難受麼?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姜沉捂着心口直起腰。

  “小和尚,你…叫什麼名字?”

  “阿硯,”少年聽罷,微微翹起了脣,露出淺淺的梨渦,“我叫阿硯。”

  ……

  夢境驟然中止,姜沉緩緩睜開眸,微暖的日光落在身上,竟是有些發燙。

  姜沉微微傾身坐起,便對上三足金烏伸得老長的鳥脖子。

  姜沉:“……”

  神烏有靈,傳聞多病之人身旁若有金烏相伴,能延年益壽,瀕死之人沾其福瑞,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多少有些神話的色彩,但能夠確定的是,三足金烏出現在他身邊,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眼前這一隻比茶館見到的那隻要袖珍多了,抻着脖子活似頭呆頭鵝,周圍的靈火衆星拱月,襯得整隻烏像個紅彤彤的燈籠,十分喜慶。

  姜沉向它招招手,紅燈籠便伸着沒什麼存在感的腿,顛顛地鑽進姜沉懷裏,猶如一個大號的暖爐,散發出熨帖的暖意。

  姜沉頗爲受益,隔着靈火揉了一把鵝頭。

  門開了,奚邈端着藥碗,見姜沉已經醒了,眉梢一揚,頗爲驚喜:“先生,你醒了?”

  方纔夢中的少年也喊他先生,姜沉雖然對前世殺死自己的竹馬心有芥蒂,但脣邊還是不自覺地露出笑意:“嗯,我無事,只是老毛病犯了。”

  奚邈在人前威風得很,在青厭君面前卻好似個驕矜卻謙遜的青年,搬了一把椅子,在姜沉牀邊坐下,“若是先生當初肯留在天郡療養,在金烏靈火的幫助下,說不定能徹底根治。”

  “兩年不見先生,先生的身上又添了不少新傷。”

  這不正是拜諸位所賜嗎。姜沉接過藥碗,卻沒有動。

  臉可以憑藉法器僞裝回去,身上的傷卻隱藏不了,他重生的節骨眼很微妙,一些蛛絲馬跡根本來不及抹除。

  果然,奚邈話鋒一轉。

  “這兩年來,先生既然還活着,當初又是怎麼騙過陛下的?段廣寒與先生的弟子交好多年,又怎麼會暗殺先生?”

  姜沉垂眸,自嘲一笑:“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幕僚又何嘗不是如此?臣輔佐陛下至此,機關算盡,已是窮盡畢生才學,陛下追封臣爲太師,已是至仁至義,爲人臣者不當再奢侈什麼,如今天下人都將功勞歸到臣身上,陛下會怎麼想,又叫我如何自處。”“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爲己力乎?”1

  聽聞姜沉話語中的黯然神傷,奚邈胸口一熱,脫口道:

  “先生還有我在,即便是天下人都埋怨陷害先生,我也會一直陪在先生身邊的。”

  “……”

  沉默了半晌,輕微的嗤笑之聲溢出脣畔。

  姜沉輕咳,“……我只是太高興了,沒想到將軍竟然信任在下至此。”

  高興個鬼。

  清了清嗓子,姜沉續道:“至於段樓主一向與我的徒弟交好,大抵是有什麼誤會,纔會令昔日至交不惜刀戈相向,我並不是很清楚。”

  周旋到此時,姜沉已有些微微暈眩,呼吸也顯出急促,師弟那一刀貫穿了左面的肺葉,嚴暮生用靈草吊着他一條命,才堪堪救了回來。

  奚邈起身扶住了他的肩,將幾個軟枕墊在了姜沉背後,又把被褥往上拉了拉,攙着他的手服侍他喝藥,鳳目滿是“只有我才懂得先生的痛苦”的神情。

  “是我來遲,先生受苦了。”

  “……”奚邈喂藥的手法毫無技巧可言,姜沉險些被嗆出內傷。

  懂你個二百五。

  好不容易把那帶着焦糊味的藥吞入腹中,姜沉喘息着垂下頭,脣角溼潤,因爲牙齒磕到了下脣,細細的血絲滲出咬痕。

  奚邈的眼中卻是另一幅畫面。

  端方儒雅的美人因爲病弱而折着修長脆弱的頸,背上的肩胛骨幾乎要撕開薄薄的肌理般凸起,流利的骨線蜿蜒至腰際,因爲懷中抱着金烏靈火化作的火球,圓潤的弧度與清瘦的腰線連在了一起,又有被褥遮蓋着,彷彿懷胎的婦人,竟生出幾分病態的美感。

  叫人忍不住想將人壓在榻上,狠狠欺負一番,再含着那雪白的耳垂,撫上那微妙的弧度。

  嚐到了血的味道,姜沉眸色閃過一絲戾色,體內安分的真氣蛇一般遊走在經絡之中,興奮地躁動。

  恰巧奚邈又不

  知道分神在想什麼,喉結輕輕動了下。

  若是將那裏割斷,會見到更多的血吧……

  理智漸漸壓過骨髓中叫囂的本能,姜沉狠狠按住了自己的右手。

  “青厭君”是不會武的,他不能在這裏動手,露了馬腳。

  奚邈也從那詭異的想法中回過神來,望向姜沉的長眸中隱隱透出幾分隱祕的情緒。

  但動作還是極盡溫柔,目光輕飄飄落在三足金烏上,奚邈眸光閃了閃:“三足金烏是奚家的聖獸,靈火對先生的傷極有益處且效果溫和,即便是沒有修爲的普通人也能承受得住,對體寒之人來說,取暖效果最佳。”

  姜沉眼皮微眨、

  用三足金烏的幼崽當暖爐取暖?還真是奢侈啊。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埋在心中,沒有對先生坦白。”

  奚邈深吸了一口氣,將腦中最後一絲綺念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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