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休沐 作者:未知 這二人相擁而眠,宮中卻沒有如此安寧的道理。 科舉舞弊的事情一出來,諸位老臣在宮中生生熬到了天亮,天子震怒,將此事相關的官職要員盡數拷問了一遍,待到天色泛青,宮裏頭的聖旨也昭告天下,汪衛與王德海罪不可恕,抄家革職,貶爲庶人,流放邊疆。 其餘數人則被押入大牢,擇日問刑。 至於這場秋考,自然是不能作數,禮部的人重新出卷,由聖上親自接手。 憐兒睡醒時,旨意已經傳遍了街頭巷尾。 昨日睡得太晚,她此刻已經誤了平時去書院的時辰,洗漱之後坐在牀邊,仍然兩眼惺忪。許斐竟起的比她還早些,他在她背後,臉埋在她頸間輕輕摩挲。 憐兒握了握他的手:“怎麼?” 許斐低聲道:“夜裏做了噩夢,就醒的早了些,夫人今日還要去書院麼?” 她還未曾決定,只好先問道:“什麼噩夢?” 他輕輕嘆氣,端坐了身子:“沒什麼,不過是些朝堂之爭。你說得對,我在長公主身邊,的確危險。” 既然入局,又哪有此時全身而退的道理,憐兒想到他昨夜被帶入宮中問話,晚上還做了噩夢,轉過身抱住他:“想必你是一夜無眠,罷了,我們也許久不曾一同遊玩,今日我就不去書院了。” 她也實在學不動了,這些日子閉上眼就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更何況正好有些事情要辦。 既然有了主意,憐兒先是讓下人去書院說了一聲,隨後又叫人備了些東西,準備用完午膳回趟家。 許斐服藥之後吃了些蜜餞,憐兒本想去看會兒書,他摟着她的腰,放軟了語氣:“別去了,再睡一會兒吧。” 莊憐兒確是乏得厲害,方纔攬鏡自照,眼下還有了青色,此刻頭中也暈暈沉沉,在許斐溫熱的懷中躺了躺,睏意再度涌上來。 她閉着眼,許斐用指尖把玩她的一簇髮尾:“睡醒之後,去哪裏?馬場可好?” “我要先回去看父親母親,”憐兒往他懷中又鑽了鑽,“不想去馬場,天氣冷了,咱們去茶館喝些熱的,正好看看百戲?” 許斐自然沒有意見,憐兒被他抱着,漸漸睡了過去。 這段時間二人都疲累得很,一覺睡到日上叄竿,才覺得有了些精力。憐兒甚少賴牀,一下子在牀上躺了半天,心中頓時覺得罪惡,連忙起身更衣。 她輕輕掙開許斐的懷抱,許斐因她的這番動作也醒了。 他半撐着身子,眼角還有一抹微紅,呢喃道:“夫人這是睡完就要走人?”他頗有一副被人始亂終棄的意味。 憐兒受他美色勾引,腳下一軟,腦中不自覺浮現出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就連這些時日她刻苦讀書時,也總想起許斐。 她故作嚴肅道:“要不然你還是把《男德》鑽研一遍?” 許斐委屈:“我哪裏做的不好?” “不是不好,”憐兒繫好腰帶,“是太好了。” 早上用膳之後二人就睡了,午間的胃口便不那麼好,隨意吃了一些之後,許斐與憐兒起身回到莊府。 母親得了消息,一早就等着了,父親則外出在外,趕不回來。 憐兒此次回家,帶的並非什麼奇珍異寶,而是一些古書名畫。許廣文名聲大,時不時就會收到這樣的有價無市的寶貝,堆得多了,在許家就顯得不那麼值錢。雖然還未誇張到被拿來墊桌角的地步,但連莊憐兒都已經覺得沒什麼稀奇了。 父親很喜歡花鳥圖,她就帶了兩幅來。 趁着與母親往內室走的功夫,她壓低了聲音:“母親,弟弟最後還好嗎?” 張氏瞥了她一眼:“有什麼不好的,在軍營中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那就好,”憐兒思索片刻,又道,“讓弟弟回來吧,不必待在軍中。如今國泰民安,哪有什麼仗要打?” 張氏笑了起來:“當初是我們逼着他去從軍,現在,那小子早就不願意歸家了!休沐的日子都恨不得待在裏頭。” “母親,”憐兒看了一眼外面,堅定道,“尋個由頭,讓弟弟回來,去書院讀書。” 她這一眼,才讓張氏收斂了笑意,她順着憐兒的視線往外看,細想了一番京中諸事,有了些猜測。 張氏讓下人收好字畫,應她:“知道了,我讓阿成回來就是。” 憐兒這才鬆了口氣,與張氏很快就走了出去,坐下與許斐說話。 張氏對許斐這個女婿很滿意,女兒歸家一趟,眉梢都是喜意,嫁過去斷然是不曾受過委屈的,夫妻二人感情也好,她挑不出什麼錯。 走出莊府,憐兒上馬車的時候纔有些後知後覺的心虛。 她瞞着許斐與母親說那些事,並非是她不信任許斐,只是她也想保全家人,沒事還好,若有不測呢? 許斐並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關切道:“累不累?不如咱們回去吧。” 憐兒搖了搖頭:“咱們去看百戲吧。” 她今日與許斐一同出門,也好好打扮了一番,如今坐在馬車中望着他,眼神如春溪一般明亮,豐滿的脣上塗着嫣紅的口脂。 許斐沒忍住,低頭親了親,嚐到一嘴甜味。 百戲並非哪個茶樓都有,憐兒又了李家的地盤。 她是月嬋的好友,進了樓自然就有好位置,恰好稍稍低頭就能看到樓下。茶樓畢竟是清閒之地,像是耍棍、雜技自然就登不上臺,憐兒往下看去,正是幾個素衣女子在唱宮調。 看到一半,憐兒聽到身後有些動靜,不由側目。 敢在此處喧譁的人不多,她心中疑惑,目光便凝着那邊。 卻見李月嬋推門從一個雅間走出,美目含着怒色,口中嘟嘟囔囔不知在說什麼,見到憐兒,她登時面上露出欣喜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