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13節

作者:未知
好在趙誠銳自小是個能審時度勢且有自知之明的人,對權勢並無野心,如今也只盼領一家大小安分享受富貴浮生,做個閒散宗親足矣。 他並不指望自己的繼任者建功立業,只需其有足夠能力維持長信郡王府與皇兄那一脈之間的和樂融洽,保障自家這脈能繼續富貴閒散繁衍下去就行。 但要做到這一點,繼任者不單需有出類拔萃之智,還得有眼觀大局、小節不遺的能力,更需有足夠圓融的手段,以及面對權力也能做到克己的心性。 如今他共有兩女三子,拋開年紀的問題不說,趙澈確實是幾人中最符合這些特徵的。 趙澈陡遭意外,雙目失明,太醫官們言辭含糊,不敢明斷是否康復有望,趙誠銳自得早做打算。 如今老三不過十歲,老四也才八歲,這便留出了幾年餘地。 趙誠銳急着要培養這兩個,盤算的就是若到他倆成年趙澈還是復明無望,那府中也不至亂了後招。 不過他平素並沒深入關注過後院種種,全沒料到這個舉動會產生多大沖擊,也沒考慮到這樣做對趙澈來說是怎樣殘忍的暗示。 在他眼裏,他的後院安寧祥和,孩子們長友幼恭,其樂融融。他覺得在他將來百年之後,無論由誰掌家,自家仍會一團和氣。 對此,郡王妃徐蟬與側妃孟貞只能相視無言,呵呵冷笑。 而趙澈卻有條不紊地開始適應眼盲後的種種,恢復了習武晨練,讀書也不曾落下,還時常前往段府向授業恩師段庚壬討教學問,彷彿府中一切變故都與他無關。 **** 這些事與徐靜書關係更不大,在趙澈與徐蟬等人的保護下,對她沒有產生什麼影響,她便心無旁騖在萬卷樓準備年底的入學考。 她記性好,又是個能觸類旁通的靈性孩子,當她真正卯盡全力,長進自是一日千里。 段玉山驚訝地發現,他才教了這小姑娘近半年,居然就有點……教不了了。 十一月底,眼看離書院入學考只有月餘,段玉山便提議:“不若設法將她安置到雁鳴山,請我堂兄再幫忙鞏固一個月?” 京郊雁鳴山有國子學武科講堂,他的堂兄段微生就在那裏擔任典正,休沐時纔會回家。 段微生小時是有名的神童,如今又是朝中矚目的年輕官員,若有段微生再加指點,以徐靜書的資質必能再上一個臺階。 趙澈卻拒絕了他的好意:“你不也說,以她如今的程度,應付書院入學考綽綽有餘?小孩子家的,還是一步步慢慢走較好,不必急於求成。一上來就太過出挑,對她未必是好事。” 段微生的名聲、身份都擺在那兒,若徐靜書得他指點,進書院後就要揹負旁人更加苛刻的眼光—— 昔年神童段微生指點過的孩子,若只能做到尋常意義上的優秀,顯然不夠。 這無形中會使徐靜書增添許多原本不必有的壓力。 段玉山還想再勸,沉默半晌的徐靜書本人倒是着急忙慌站出來:“表哥說得對!我我我考得上的!”考得上就夠了,不能太冒尖! “他說什麼你都只會喊對對對,”段玉山促狹調笑,“你個小狗腿,從來不會站我這頭。” 徐靜書不知這話該怎麼接,垂下腦袋看着腳尖。 趙澈出聲維護:“憑什麼站你那頭?她是‘我的’表妹。”又不是你的,呿。 停了停,他又對徐靜書道:“明早遲些再過來,會有人去替你量身。” “嗯?量身做什麼?”徐靜書茫然撓頭,露出一小截手腕。 趙澈笑笑:“你長太快,之前備的冬衣怕是短了,得另做。” 之前徐靜書比同齡人矮小,是因在家時總喫不飽。這半年在含光院好喫好喝養着,個頭迎風長,趙蕎都要急眼了。 “可以將就的,沒必要……” 話還沒說完,平勝就敲了書房門,滿面喜色地進來稟話。 “稟大公子……”一慣四平八穩的平勝難得亂了章法,激動得磕巴半晌,才忽然爆出,“大公子,大喜啊!” 第十五章 讓平勝章法大亂的喜訊,並非趙澈一人之喜,而是整個長信郡王府的大喜。 因爲郡王府即將不再是郡王府,要成一等封爵的王府了。 “……千真萬確!內城傳令官都來了!下月冬神祭典就會正式晉爵!” 相較平勝的喜形於色,趙澈顯然過於冷靜:“嗯。” 趙澈的態度猶如兜頭一盆冷水,讓平勝訕訕收了喜色,聲音也小許多:“還有,西路各院向郡王妃殿下提請,明日想往広嚴寺迎郡王殿下回府,郡王妃殿下已予駁回。” “知道了,下去吧。”趙澈淡聲摒退平勝,懶散靠向椅背,若有所思。 段玉山眸底湛了湛,轉頭對徐靜書道:“快去午歇,醒來自己上萬卷樓。有不清楚的地方就先記下來,明日再替你答疑。” 這小半年,徐靜書在學業上長進飛快,已不像早前那樣需有人隨時在旁提點,故而段玉山有時也會抽身出來幫趙澈做些事。 徐靜書有些擔心地看看趙澈。 “嘿,我還就委屈了,”段玉山笑翻白眼,語氣心酸啾啾,“夫子的話就是沒表哥管用?” “不是的……”徐靜書急紅了臉,雖有滿腹辯駁之言,卻到底沒有頂撞夫子的膽氣。 趙澈緩緩勾脣,溫聲道:“去吧,按時午歇才長得高。大人的事你不必管。” 近來徐靜書身量抽長,膚色也漸漸滋養得白嫩許多,隨着五官一日日長開,已隱約落出點娉婷甜美的俏姑娘模樣。可趙澈目不能視,她的成長在他心中並無具象,是以仍拿她當小孩兒對待。 徐靜書沉默抿脣,最終依言出了書房。 這半年她雖只管專心讀書,對府中發生的事卻不是一無所知。表哥與姑母將她護得周全,趙蕎和孟側妃對她也頗多關照,可他們自己卻並非事事順意。 她漸漸開始真切理解,八月裏去鷹揚大將軍府赴婚宴那回,趙蕎在馬車上流露出的哀傷落寞所爲何來。 姑母、孟側妃、表哥、小表姐,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若非後院人多心雜,他們本可少許多憂愁困頓。 想起這段日子發生的一些事,徐靜書有點難過,卻又無能爲力,只能做到儘量不要惹麻煩,讓他們少操點心而已。 **** 書房內只剩趙澈和段玉山二人,說話便少了拘束。 “有些人就只急着向郡王殿下賣乖討好,腦子扔給狗吃了吧?”段玉山雖是個斯文親和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下滿心惱意,“郡王殿下爲着什麼去的広嚴寺,她們不知道?還想去迎郡王殿下回府,這是生怕御史臺沒留神郡王后院?” 八月裏,鷹揚大將軍賀徵與國子學典正沐青霜成親那日,武德帝繞過內閣,只與丞相孟淵渟密談後就突然下旨,以添喜爲由敕封沐青霜的父親沐武岱爲恭遠侯。 新朝法度新立,欲使百姓對各項新法敬畏信服,越是身居高位者越需以身作則,是以御史臺對官員、勳貴甚至皇帝本人都展開了嚴厲監督。 武德帝與丞相繞過內閣行事,此舉着實藐視規制,引發御史臺長達一個半月的激烈彈劾,將堂堂皇帝陛下連同丞相大人一併彈得滿頭包。 到九月下旬,武德帝終於妥協,承認自己與丞相“繞過內閣,貿然下旨敕封侯爵”之舉不妥,對丞相做了罰俸並禁足反省的處置。 可事情是他與丞相二人共同決議,便是他九五之尊也得擔責,只丞相一人受罰不能平復御史臺激憤,對天下人也不算完滿交代。偏他是皇帝,既無俸可罰,又不能當真丟下國事自行禁足於內城,這就進了尷尬僵局。 於是,長信郡王趙誠銳主動提出代兄反省,於九月廿七獨自前往京郊広嚴寺禁足三月,明日便是期滿回府之日。 “待下月父王晉爵,府中局面就是王府世子之爭,她們能不急?”趙澈冷笑,“鼠目寸光,不怪阿蕎總擔心自己晚景淒涼。” 眼下御史臺還沒空揪各家後院的破事,長信郡王府後院逾數之事才僥倖逃過彈劾。這本就是趙誠銳私德有虧,於規制也不合,一彈一個準。 西路那幾房後院人絕非不知這利害,居然還想齊齊出動,前往広嚴寺迎趙誠銳回府—— 段玉山說得半點沒錯,真是腦子扔給狗吃了。 “嘴臉如此急不可耐,”段玉山嘆氣,“若她們知道郡王殿下前往広嚴寺這步棋是你給謀劃的,只怕就要對你動手了。” 長信郡王府能得來晉爵這結果,大部分功勞要歸於趙誠銳採納了趙澈的建議,主動站出來代皇兄禁足反省。這無形中爲趙澈增加了砝碼,趙誠銳勢必會重新衡量世子之位的歸屬。 而當初對趙澈下黑手的人,因無實證,一直沒被揪出,如今他雙目失明更好下手,只怕對方會不惜再次鋌而走險。 “不怕她們動手,”趙澈冷冷輕笑,“我怕的就是她們太沉得住氣。” **** 有郡王妃徐蟬與側妃孟貞聯手壓制,西路各院想去広嚴寺迎趙誠銳回府之事沒能成行。 待趙誠銳回來後自少不了許多的枕邊風,接連一個月他看徐蟬與孟貞都有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好在他要忙着準備冬神祭典,況且晉爵之事趙澈有大功,就算只看在含光院的面子上也不便發作。 而趙澈對自家父王一切照舊,並不像西路的弟弟妹妹那樣殷勤去綵衣娛親,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比起討好自家父王,他更多的精力明顯放在即將參與入學考的表妹,及頻繁逃學的二妹身上。 說來也好笑,他的波瀾不驚落到趙誠銳眼中,倒越發顯得氣度沉穩,眼界、胸襟、格局都比那兩個弟弟高出不止一兩頭。 西路各房都盯着趙誠銳的態度,眼見他對含光院愈發慈藹愛重,自有人忍不住在背後酸言酸語。 她們不敢到含光院找茬,便將火燒到了深受含光院庇護的徐靜書身上。 事情的由頭只是一盅燕窩。 徐靜書一日三餐都在含光院,只晚上夜讀肚餓時,纔會請念荷上西路大廚房取宵夜回來墊墊。 西路大廚房夜裏常備宵夜,並不專供哪院。那夜念荷去得本就遲,各院早就取過一輪,竈上就只煨着一盤雞米芽菜配細面饅頭和一盅燕窩,顯是別人選剩下的。 哪知拿回來後,徐靜書才喫到一半,柔姬與雅姬就氣沖沖找上門來指責她同孕婦搶食。 雅姬與柔姬是差不多時間進郡王府後院的,但兩人平日關係並沒見多好。如今爲着一盅燕窩,兩人居然莫名其妙就同仇敵愾了,接連好幾夜都帶人堵在徐靜書的客廂門口“理論”。 徐靜書覺得,她們與其說是來“理論”,不如說是想來“罵街”。每次都噼裏啪啦說半晌,並不見要解決問題的意思,始終在兇巴巴說怪話。她與念荷再三道歉認錯,提了許多補償方法,對方全不接受,就每晚準時來門口鬧,擾得她沒法子夜讀。 其實徐靜書並非嘴笨不會吵架,只是不想將事情鬧大,驚動姑母或表哥給他們添麻煩就不好了,便一徑息事寧人地忍着。 可接連幾個晚上都被罵,再加上還有兩日就是書院的入學考,她多少有點緊張煩躁,泥人兒也被罵出三分氣來。 “那天夜裏你們來時,我就說將剩下半盅還你,”徐靜書對柔姬道,“你又不肯要。” 柔姬挺着圓滾滾的肚子,單手撐在腰後,頗有點趾高氣昂地睨着她:“我憑什麼喫你剩下的半盅?!” “就是,”雅姬在旁陰陽怪氣地煽風點火,“莫說柔姬懷着身孕,便是沒有懷,那也不至於淪落到喫表小姐剩飯的地步吧?” 徐靜書無奈了:“那你們說這事要怎麼辦,我照做就是,好嗎?” “我要完完整整那一盅,還非得是當天夜裏原本的那盅!”柔姬撫着肚子,冷笑尖刻,“若你有本事還來,那我就既往不咎。” 徐靜書撓頭,稍作沉吟後,一臉悲壯:“那,我試着吐出來還你?” 孕中之人本就激不得,柔姬順着她的話想想那畫面,頓時噁心得不行,扶着侍女就乾嘔起來。 旁邊的雅姬也噁心得白了臉,忍了好半晌才恨恨道:“你個小丫頭片子欺負誰啊?仗着有大公子撐腰,你就……呃……誰都不放在眼裏?!” 她說着話也忍不住跟着嘔了一聲。 反正徐靜書這話是捅了馬蜂窩,這倆人嘔完之後,隔天上午就相攜往趙誠銳跟前哭哭啼啼抹眼淚去了。 不過她們運氣不好,纔剛哭出個起勢,趙澈就在小竹僮的攙扶下到了書房門口,一句句聽得明明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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