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慫且甜 第86節 作者:未知 散值回到柳條巷的宅中,徐靜書邊走邊雖隨意翻看着手中的最新邸訊。 邸訊裏有三條看起來很不起眼的消息,卻讓她愣在了當場。 執金吾名下北軍調整鎬京外城佈防。 鷹揚大將軍府準備往允州、淮南、慶州調兵。 嘉陽郡主以利州都督身份,在利州開啓臨時徵兵。 什麼意思?允州、淮南、慶州都有異動?她面色一白,伸手撓了撓臉,不敢往下再想。 她也不知自己愣怔了多久,到聽得身後傳來急急的腳步聲才醒過來似的,茫然回首。 卻是趙蕎與趙渭。 兩人面色緊繃地跑到她面前後,趙蕎一把拉住她的胳臂:“咱們現在得回府裏去見大哥,他、他要出京。” 趙蕎跑得直喘,話也說不太清楚。關鍵時刻還是趙渭穩重些:“出了些事,儲君讓大哥與我恩師出京去斡旋,城門下鑰之前就要動身。大哥讓我來接你和二姐回去,有些話要交代。有什麼不清楚的,咱們路上說。” 徐靜書僵硬地點點頭,跟着他倆出來上了馬車,腦中懵懵的。她忽然有些後悔以往自己太懂事,絕不隨意亂問趙澈究竟在儲君那裏做些什麼,便就落到此刻半點頭緒也捋不出的地步。 方纔趙渭說的是“儲君讓趙澈與駙馬蘇放一道出京去斡旋”,那大約就不會是讓他倆領兵打仗去的吧?啊? 第八十八章 幾日前趙蕎才同徐靜書嘀咕過,說有人在翻武德元年秦驚蟄處置甘陵郡王那件案子的舊話。彼時趙蕎已察覺到古怪, 隨後就安排了人特意打聽這話的源頭。 不過趙蕎讓人打聽這消息只是出於好奇探究, 且她的人手也不多,短短几日自打聽不出什麼眉目。 然趙澈手中不但有他自己的消息通路, 還能有限動用儲君府中的斥候,能得到的消息當然就比趙蕎更全面, 也更迅速。 “……根據大哥得到消息,話是從允州起的頭,五月底就開始在傳了。早前儲君以爲是姜家想借抹黑秦大人來淡化姜正道、姜萬里因後院人逾數被罷官的醜聞, 好保住姜家在當地的名聲。那時因整頓後院人逾數的事罷免了不少官員, 各部亂成一鍋粥, 儲君要忙的事也多,便沒太放在心上。” 馬車駛在回信王府的路上, 趙渭按照兄長的吩咐, 將事情大致對徐靜書與趙蕎講了。 “近來關於舊案的議論已蔓延至各地, ”趙渭頓了頓, 接着道, “允州、淮南、慶州三地甚至已有民議沸騰之勢,三地軍府都略有異動。” 邸報上說鷹揚大將軍府在着手準備往這三地調兵,嘉陽郡主也在利州開啓緊急徵兵, 多半就是爲了防止這三地聯手造反。徐靜書雖止不住腿抖, 但腦子已先於身體冷靜下來,飛快地整理着思緒。 趙蕎眉頭蹙緊,捏着徐靜書的手:“什麼意思?姜家這是想與各地聯手, 替甘陵郡王翻案?” “不是,不是爲了……甘陵郡王,”時隔多年,徐靜書提到這個人時,仍舊會因驚懼而齒顫,“三表弟,這次各地重新議論那件舊案,主要是說了些什麼引發民議不滿?” 關於秦驚蟄處置甘陵郡王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雖在有心人的故意攛掇下,秦驚蟄因此事在普通百姓中的風評譭譽參半,但大家也不過偶爾想起來時提那麼一嘴。如今竟能演變成“民議沸騰”的趨勢,顯然是被說出了新鮮花樣。 趙渭尷尬地垂下眼簾,小聲道:“說秦大人當年在處置甘陵郡王案時,‘以色媚上、惑主妄斷,借甘陵郡王的過失牽連構陷了皇后陛下,使其被奪權幽禁於內城數年不得出’。” 趙蕎怒了:“怎麼還扯上皇后陛下了?皇后陛下這幾年是玉體違和纔沒公開露面,又不是沒準過姜家的人去探望,什麼玩意兒紅口白牙就說成是被幽禁的?” “從古至今,大多數想要舉兵起事的人總需要有個由頭,不然拿什麼煽動百姓。”徐靜書咬了咬脣角,眼尾泛紅。“ 自從被退回光祿府,得顧沛遠與段庚壬指點,徐靜書已開始學會遇事往深想。 如今的她已能明白,那些人數年來持之以恆、花樣翻新地不斷往秦大人身上潑髒水,並不是當真關心藥童案被模糊的細節。 地方豪強們只不過是要用“秦驚蟄在藥童案中有所模糊隱瞞”這個把柄與君權博弈頑抗。之前幾年那些別有用心的污衊都只是鋪墊,這一回,或許就算是圖窮匕見了。 若她沒猜錯,他們最後打算扯的反旗名號,大概是“誅殺秦驚蟄,以清君側”。 ***** 回到信王府後,大家都不耽擱,直奔含光院。 書房內,趙澈正在向段玉山、夜行吩咐着什麼。 見趙渭領了徐靜書與趙蕎回來,趙澈頷首:“老三。” “大哥。”趙渭大步急急走到桌案前站定。 “二位母親急起來就沒主意的,這段日子家中事你得費心些。老四和小五兒的學業要督促着,千萬別讓他們到外頭與人裹亂。若有什麼應付不來的,你就找玉山商量。” 少年老成的趙渭其實還不滿十六,能在關鍵時刻得兄長如此重託,這對他來說是莫大的肯定與榮耀。他挺直了腰板,重重點頭:“我記下了,大哥放心。” “你隨玉山先出去吧,有些事他會同你細說。” 段玉山執禮後,與趙渭一前一後出了書房。 “阿蕎。” 難得安分站在一旁靜候半晌的趙蕎趕忙上前:“大哥。” “借你手底下蒐羅消息的人用用,盯着李同熙。不必刻意接近,更不用打聽什麼,就盯死他的行蹤即可,”趙澈搖搖頭,“若有生面孔接近他,立刻告知夜行。” 趙蕎撓頭:“李同熙怎麼了?夜行手上的人不夠盯他?!” 夜行是趙澈名下的暗衛統領,手上不下百人之數。怎麼盯一個李同熙還要借人手?趙蕎實在想不通。 趙澈無奈勾了勾脣:“夜行手上的人全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李同熙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的人手都是普通人,不容易引起他的警覺。他不是壞人,但他有些特殊,這個節骨眼上不能讓他被人利用,否則我與蘇放就要白忙了。” 李同熙有什麼特殊?一旁的徐靜書眉心微蹙,卻沒多嘴出聲。 “好,”趙蕎知他出城在即,必想單獨與徐靜書話別,便主動對夜行道,“你隨我來,有些事咱們得推敲一下。” 夜行看趙澈點了頭,便隨趙蕎出了含光院。 ***** 書房中只剩下趙澈與徐靜書。 趙澈坐在桌案後的椅子裏沒動,只笑望着她:“不過來讓我抱一下?” 徐靜書噠噠噠小跑過去,側身坐在他腿上,揪着他的衣襟蜷進他懷裏。 “儲君不是叫你去打仗吧?” “瞎想什麼?”趙澈擁緊她,好笑地揉了揉她的發頂,“我與蘇放跑這一趟,就是爲了爭取不要打起來。” 大周立朝前舉國上下經歷了數十年的各地豪強混戰內鬥,之後又是長達二十年的抵禦外辱之戰,民生凋敝已久。立朝建制後的休養生息纔不過五年,鎬京朝廷說白了也就表面尊榮,國庫充實不到哪裏去。 若在此時貿然興兵、多方出擊,痛快是痛快了,卻會留下個至少需要十幾年來喘氣的爛攤子。那樣的話,對百姓絕不是好事,四境之外虎視眈眈的外敵們也可能再度趁虛而入。 如今武德帝年事漸高,若這次當真果斷出兵鎮壓三地,後續的爛攤子顯而易見是要趙絮來收,所以趙絮當然希望能不打就不打。 聽了他的解釋,徐靜書恍然大悟:“邸報上說鷹揚大將軍向三地調兵,其實是皇帝陛下想打,但他也不願做得太絕,所以同意讓你與儲君駙馬先去嘗試斡旋?” “對。我與蘇放先同去允州,待穩住允州局勢之後我再去慶州,他去淮南,”趙澈將下巴杵在她的肩窩上,眸心湛了湛,“別擔心,只是談判,不會有危險。就是不知能不能趕在婚期之前回來。” “嗯,你專心辦正事要緊,”徐靜書低頭捏住他的指尖,“旁的事等你回來再說。” 對於他口中的“只是談判,不會有危險”,徐靜書其實並沒有真的相信。她知道,他不過是不願讓氣氛太過傷感沉重,也不願讓她驚憂忐忑,才故意將事情說得雲淡風輕。 欲以脣舌之利消弭兵禍烽火,這比直接硬碰硬打一仗要難得多。那些人既已起了反心,誰也不敢確鑿定論說他們真會乖乖坐下來談。會不會有危險,只有天知道。 但徐靜書也明白,儲君既將這重任交給趙澈與蘇放,說明在儲君看來只有他們二人出馬勝算纔有最大。 既趙澈這趟是勢在必行,此時與他爭論“有沒有危險”,除了平添他的煩惱之外毫無意義。她眼下能做的,便是配合着他若無其事,彷彿他要踏上的只是一段尋常行程。 趙澈扣住她腰肢的手臂緊了緊,沉嗓輕啞:“好。” 知他歉疚,徐靜書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嘰嘰咕咕抱怨道:“你叫三表弟照應家中事,叫阿蕎幫你盯李同熙,到我就什麼事都沒有……” “你是不是傻的?”趙澈淺笑,“我偏心啊。” 徐靜書擡起微紅的眼睛笑瞪他:“偏心也能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其實你也不是什麼事也沒有的,”趙澈挑眉,“你可以給些甜點讓我帶走。” “不是說城門下鑰之前就要出京麼?這時做什麼都來不及……唔。” 還未別離,便起相思。 如此倉促之際,惟有繾綣親吻,是能藏在心間帶上征程的蜜。 ***** 日落之前,趙澈與蘇放並行策馬,出城時總共只帶了隨護六人。 畢竟目的是斡旋談和、穩住局勢,若帶太多人只會給對方“來者不善”的壓迫感,那樣反倒容易激化矛盾。 蘇放的嘆息落進呼呼風聲裏:“姜家這回大約是打算魚死網破了,肯不肯坐下來談還不一定呢。” “誰管他們肯不肯?”趙澈執馬繮的手緊了緊,目視前方,眸色凜冽,“按頭談。” 蘇放頗爲驚奇地扭頭看向他:“姜家的這顆頭,你打算怎麼按?” 說來蘇放也算看着趙澈長大的,這般鋒芒銳利的趙澈以往還真是沒見過。 “祕進允州,”趙澈嗓音輕寒,“擒賊先擒王。” 蘇放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薄脣緩緩揚起:“你的意思是,先幹掉姜正道,到時姜家羣龍無首,不談也得談了?” 在之前所有的推演、預估中,允州這一仗開打的機率實在太高,畢竟姜家既甩出了皇后這張底牌,擺明是想一條道走到黑了。 若是隻死一個姜正道就能避免允州生靈塗炭,其實也不算壞事。 嘖嘖,被耽誤婚期的小青年火氣真大。瞧瞧這心狠手辣的架勢,哪是“按頭談”?分明就是打算“拎着姜家家主”的頭去談啊! “這話可是你說的,”趙澈飛快接住他的話尾,斜斜瞟他一眼,“謹遵駙馬諭令。” 慣常仙氣飄飄的蘇放被他噎得翻了個白眼,好半晌才狠狠咬牙出聲—— “被耽誤婚期的倒黴小青年,不但心狠手辣火氣大,心機還挺重。你那小未婚妻怕是沒見過你畫皮下的這真面目吧?!” 趙澈僵了脊背,抿脣沉默,眼尾漸漸起了紅霧。 這趟之後,關於他的許多事是再藏不住了。他做了什麼,將來會做什麼,全天下都會知道。 若是有得選,他真希望自己在那隻兔子面前,永遠都是溫柔敞亮的模樣。 疾馳中,蘇放瞥見他痛苦地神色,幸災樂禍般輕笑:“怕她知道你狠辣的一面後對你避之唯恐不及?” “求你閉嘴。”趙澈撇開頭,任由呼嘯的風拂亂自己的鬢髮。 “哦,原本還打算教你補救之法呢,”蘇放遺憾笑嘆,“畢竟‘以色侍妻’這種事,我算舉國翹楚啊。” 良久後,趙澈回過頭來,憋着一張紅臉:“求……指教。” 第八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