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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慕容瑄 第一章

作者:楼笙笙
我打开门,走进客厅。

  屋内沒开灯,房间很暗。他坐在黑影裡,一动不动,那样子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死了。

  我的心,砰地跳了一下。

  我捏着钥匙,蹑手蹑脚走過去,一直走到他身旁。

  “爸……”

  我轻声唤他,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一错眼,顷刻间,這男人就会须发皆白。

  父亲缓缓睁开眼睛,幻觉消失。依然是那张年轻不变的脸孔。

  “哦,瑄瑄你回来了。”他微笑道,“来,陪爸爸坐一会儿吧。”

  我挨着他坐下来。

  距母亲下葬已经两個月了,這两個月裡,我們父女俩始终各忙各的。沒有坐下来好好相处過。就好像始终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需要处理。就好像只要這样忙着各自的事情。就能够不再面对那個事实,母亲已经去世的事实。

  以及父亲也即将去世的事实。

  暴雨袭来的前夕,空气湿漉漉的。季节更替时独有的酸涩味道,弥漫着我的鼻腔。光线昏昏暗暗的。映得景物都仿佛漾在了水中般不真切起来,唯有父亲肩上那颗星。闪過一道光芒。

  我久久凝视着那颗星,就好像那裡面藏着什么深奥的秘密。

  “瑄瑄……”

  “什么?”我回過神来,望着父亲。

  “以后,還打算在這儿生活么?”他望着我,“以后爸爸也不在了,你還打算住在這儿么?”

  這是我从未想過的問題,我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可不住這儿。我還能住哪儿?”

  “還是回国外去吧。”父亲突然說,“我叫小姑姑替你安排一切,去欧洲美国都可以,想去澳洲那种地方避世也沒問題……离开這儿。卖掉這房子,去国外定居。”

  我有些惊异地望着父亲:“去国外定居?为什么?”

  父亲沒有立即回答,過了好一会儿。他才說:“也许,换個环境会有好处。”

  我沒出声,我能听出父亲话语裡的言不由衷。

  “……我還在妄图挣扎。”他突然笑了笑,放轻了声音,“想给你改变命运,就像你妈妈說的,到死都不会甘心。”

  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我又慌又怕,赶紧拉住他的胳膊:“爸爸你在說什么?什么改变命运?”

  “不,沒什么。”他摇摇头,“那都是借口,瑄瑄,是我們俩自己的不甘而已。”

  我有点說不出话来,我看着爸爸,满眼都是难過。

  他抬起眼睛,凝视着我:“還记得爸爸說過的话么?”

  我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别忘了,這是最重要的事情。”他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的长发,“未来,当你遇到巨大危险时,爸爸妈妈会在关键时刻来救你的。”

  我难過得有些說不出话来。

  “不要把這当作疯话,瑄瑄,并不是因为你妈妈過世,我无法承受。才和你信口胡說。我要你向我保证,你会认真记住這话。”他盯着我,声音从未如此坚定,“无论何时,我們都会来救你的,哪怕我們已经死了很多年……乖女儿,你记住了么?”

  我记住了,爸爸。

  我叫慕容瑄。

  瑄的意思,是祭天用的玉,這和我出生那天所发生的重大事情有很大关系。不過一般我都不怎么和人解释這,因为人们更感兴趣的是我的姓氏。

  “你怎么姓慕容啊?……或者……還真有姓慕容的啊?”這是我最常听见的問題,以及,“那你爸爸叫慕容什么?”

  对第三個問題,我只有老实回答說:“我爸不姓慕容,姓方。”

  每次,当我這么說了之后,对方的神情多半都会变得失落,他们嘴上不会說,但是我知道他们心裡一定会想:哦,原来是父母晕了头,乱给孩子取名字,就像那些为了与众不同而往孩子名字裡安插字母的“新新人类”。

  后来,我一個来往密切的同学在认识许久之后,终于对我說:“慕容。

  我以前一直猜测你不是你们家亲生的,不然如今哪有人姓慕容呢?可等我看见你爹妈,就知道你肯定是亲生的。你和你爹简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来的。五官眉眼像极了!”

  其实也难怪别人会有此种猜测,就连我自己,也对這個問題产生過很长時間的怀疑,并且我有更加充分的证据:家裡甚至都沒有我婴儿时期的照片。

  所有的照片,最早的也是在三岁上下拍的,再往前的就沒有了,更别提什么出生证明准生证产科医院推销的胎毛笔以及婴儿脚印纪念册……

  一概沒有,连一根毛都找不到。

  我问過妈妈,我婴儿时期的照片去了哪裡,她的回答很简单,丢了。

  “就是搬家那次给弄丢的。”她說,“掉了好大一箱子东西呢,搬家公司给弄丢的。”

  我时家裡搬過一次,我們从住宅小区搬去了郊外住有院子有篱笆的房子,从那时候一直住到现在。

  妈妈這种說辞我根本就不信。因为失踪的不仅是我的婴孩照片,還有他们俩的结婚照。

  “那個不叫失踪!叫根本就沒有照!”妈妈每提到此事就火冒三丈。“你爸爸不肯拍!金刚钻做的脑子!死犟!”

  每到這种时候,爸爸就会一個劲给我使眼色,示意我不要火上浇油继续追问下去了。不過我可不会就此罢手,难得有這么一個戳戳他死穴的机会,我挺喜歡看爸爸瞬间变身‘沒脚蟹’时那种尴尬的样子,对他這种永远游刃有余、沉稳坦然的人来說,這种时刻实在太难得了。

  “为啥不照?”我追问,“爸爸为啥不肯照?”

  “你去问他!”妈妈恨恨地說,“說什么照片上的新郎都是冒傻气的家伙……那他還和我结什么婚?!”

  “怎么就冒傻气了?”我又转头问爸爸,“哪裡冒傻气?”

  爸爸见我问個不休,他也恼了:“就是冒傻气!像個白痴似的领结勒着脖子!”

  “人家都拍得好好的,就你說像個白痴!那在民政局裡拍结婚证的照片,你不也拍得很好么?”

  “那只一分钟,我可以装一分钟白痴。”爸爸很严肃地說,“要我装一天白痴在公园裡走来走去那就不行!”

  哦,我想起来了,爸妈的结婚证……我之所以记得這件事是因为有人提過,奇异得很,他们竟然是带着我去领的结婚证,那时候我甚至已经会走路会說话了。

  “等等,为什么非要等我两三岁了,你们才去登记结婚啊?”我拦住那两個吵架的人,“就算是试婚。也用不着试個三、四年吧?”

  谁知我這么一问,那两個人不吵了,一起做沉思状。

  “唔,怎么說呢……”妈妈踌躇道。“這個,该怎么解释呢?”

  “简而言之,”爸爸咳嗽了一下,“你妈妈在和我结婚這件事上犹豫再三,毕竟嘛,也有相亲一百次的经验了……”

  他的话還沒說完,妈妈手裡的毛线球就朝他砸過去!

  所以,嗯,其实,到最后我還是沒问出来想知道的答案。

  其实爸爸也不是不喜歡拍照片。家裡有好多他和我妈還有我的合影。尤其他抱着我的照片居多,那时候我還是很小的小丫头,爸爸好像特别喜歡抱着我照相。

  但他自己就不喜歡拍照,如果只他一個人,他就不肯拍。

  這并不是因为我爸长得难看,甚至恰恰相反,他是我所见過的最帅的人。

  一般而言,女儿說自己的爸爸很帅。這种话都当不得真。

  然而,哪怕我抵死不肯承认這一点,我身边也会有无数的女性赞同這一点。

  小时候,我還沒有注意到這一点,因为作为一個孩子,交往的主要范围也都是小孩子圈,孩子的眼睛分不出男性的好看与否,他们只能分清巧克力糖和橘子糖。我只记得妈妈常常开玩笑說爸爸去幼儿园接我的时候,所有老师的眼睛都集中到爸爸身上,那样子活像是喊了“预备!开始”似的。

  到了中学,我才听见有同学說慕容你爹好帅好年轻啊,而且還是個军官,哇真是帅死了!

  帅死了……么?沒觉得。

  回家成天对着那张脸,看了十多年都看麻木了,拿我妈的话来說就是再波罗也会审美疲劳的。

  我還记得初二那年,某次不知什么原因,爸爸来学校找我要家裡钥匙。正在上课的我被叫了出去,我将钥匙给了爸爸之后,再回教室裡来。后座的欣欣就一個劲用圆珠笔头戳我的后背。

  “喂喂!慕容,那是谁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兴奋,“你哥哥?”

  我摇头:“是我爸。”

  我的声音很低,但我還是听见欣欣一声惊呼!

  “怎么会?!那么年轻……”

  我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每次遇到這种問題我都很头疼。

  “听听,阿婆又念错了一個字。”欣欣在我背后嘻嘻笑道,“刚才叫你出去见你爸的时候,她差点被讲台阶梯给磕着。”

  阿婆是我們的英语老师,姓张。其实是很年轻的小姑娘,师范生才毕业两年,因为唠叨過头,就被学生取了“阿婆”的外号。

  “慕容,你爹活脱脱是女性杀手。”欣欣继续說,“张阿婆這样的小鹌鹑,一杀一群!”

  唉……

  那個周末我回家后,把欣欣的话告诉了我妈,她乐得要从沙发上翻下去!

  “鹌鹑?還一杀一群?哈哈哈!”她乐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爸是個架着炭架子卖烧烤的吧?”

  被她這么一說我也乐了。

  然而我妈笑够了,又抹了抹眼泪:“唉,其实他沒以前帅了。”

  “啊?”我一愣,“是說我爸?”

  “嗯,越来越不帅了,唉,悲剧啊悲剧。”她摇摇头。

  我呆了呆,我几乎沒感觉出来爸爸有什么变化,他的样子几乎和我還小时的记忆完全相同。

  “怎么会越来越不帅?”我追问,“他的脸变了?”

  “唔,你是发觉不了的。”我妈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脑瓜,“我說的是你爹十四、五岁的样子,那不是一個帅字就可以形容的,绝美如玉。就只能這么形容。”

  我给我妈說得彻底呆了!

  “照片呢?!”我赶紧问,“哪裡有照片?!我怎么沒看见過他小时候的照片?!”

  說起来,我還真沒见過爸爸年少时候的照片,他所有的照片都和现在一模一样。

  “沒有了。”妈妈摊了摊手。“也给一块儿弄丢了。”

  “怎么会?!”我有点生气,“小姑姑家也沒有么?”

  “沒有。”妈妈摇摇头,“你爸這人,咳,他不爱攒照片……都给扔了。”

  這叫什么理由!

  我郁闷地坐回到沙发上:“那……他十四五岁的时候有多漂亮?像晓墨這么漂亮?”

  晓墨是我的表弟,爸爸姐姐的儿子。那是個漂亮得像明珠一样的男孩子,就是脾气暴躁得不得了,总是出去打架惹是非。

  妈妈踌躇了一下:“像是挺像的,不過,要是拿漂亮這回事来打分的话,晓墨不及你爸爸。”

  “怎么?哪裡不够像?”

  “不是哪裡的問題,是气质的問題。”妈妈沉思了片刻,才說,“你爸爸十四五岁时候,身上的那种气质,晓墨身上就沒有。”

  “啥气质?”

  “狠。”

  我一愣,笑起来:“哦,晓墨還不够狠啊?在学校打架都打出了名……”

  “那算什么狠啊?”妈妈翻了個白眼,“那不同的……狞厉,和狠是两個概念。”

  狞厉?她用這词儿来形容我爹?

  等我再追问,妈妈却不肯讲下去了。

  可是,爸爸怎么会是個“狞厉”的人呢?甚至,他是個那么温和、宽厚仁慈的人。

  “你爸爸现在完全变了,所以早年那种刺目的美也就跟着沒有了。”妈妈說着拍了一下手,“不過我還是更喜歡他现在這样,哪怕一年比一年残。”

  其实妈妈真夸张,爸爸也许沒有他年少时那么美,但他也并沒有“一年比一年残”,因为,他根本就不会衰老。

  当然,妈妈也是如此。

  我們家裡,還有一個不会衰老的人,那就是我的始父,晓墨的爸爸。

  爸妈都沒有什么亲戚,唯一有来往的血缘亲人就是小姑姑一家。

  我叫“小姑姑”,其实是不对的。因为姑姑比爸爸大两岁,但這是“据說”。

  “什么叫据說?!我就是比他大两岁!所以不要叫我小姑姑!”

  我到现在都還记得姑姑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那时候我很小,也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非要在“姑姑”前面加上一個小字,這种擅做改动的称呼引起了姑姑极度的不满,可是在四、五岁的我看来,姑姑的确比爸爸小好多,事实证明那时候留下的照片裡,姑姑看起来足足比爸爸小十岁。

  然而,小姑姑一年比一年大,爸爸却总也不肯老去,就像龟兔赛跑。在我十一岁那年,据她自称,她终于“赶上了”爸爸的年龄。

  那年姑姑過三十岁生日,两家给她隆重的庆祝了一次,我們买了個好大的奶油蛋糕,上面竖着两個数字:3、0。姑姑十分满意地吹灭了蜡烛。

  “从现在开始,我又要比你爸爸大了!”她神气活现地說,“再過两年,我和他就能恢复到以前的差距了。哈哈!真好!”

  一般而言女人都害怕衰老,三十岁对女人来說从来就不是個吉利的年龄,我還从来沒见過有谁像我姑姑這样,从心底欢迎而立之年的到来。甚至满怀期待地走向更加的……年迈。

  席间,她八岁的儿子晓墨十分忧虑地說:“妈妈,可是你要老了呀。会变成老太婆的。”

  晓墨的话,引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哦,妈妈变成老太婆了,你就不喜歡妈妈了?”小姑姑抱起儿子,她故意问。

  “不啊,变成老太婆也喜歡的。”晓墨說,“就算变成楼下的奶奶那样,牙齿掉光,身上的肉掉到膝盖上,我也喜歡。”

  所有的人,一阵狂笑!

  小姑姑家楼下的老阿婆,八十岁了,嘴裡沒有一颗牙齿,腰弯得像虾米,**下垂十分严重,夸张点說简直得用膝盖驮着。

  然后我就听见小姑姑一字一顿,咬牙协齿地說:“晓墨,你给妈妈听好!你妈妈我,就算活到一百八十岁,身上的肉也不会掉到膝盖上!”

  不知何故小姑姑說话经常咬牙切齿的,好像不那样的话,对方就听不见她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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