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葬下善良
只能看到宇宙飛船，發出的亮光，漆黑的太空，沒有一顆星星。
可暗壁已經被打破。
星辰的光芒，也透過天穹，出現在了地球的天空上面。
還有月亮，高懸在天空的一角。
今天是滿月。
銀色的月光，驅散了黑暗，讓大地都被裹上了一層光暈。
遠處城市的燈光，即便已經沒有一個人，也依然像是夜明珠一樣，將整個天空，照出五彩斑斕的顏色。
就在這些光芒之下。
楊平陪伴着陳蓮，緩緩走在楊家村的每個角落。
他們從路燈下經過。
陳蓮滔滔不絕，講述着她這些年，怎麼維護照明設施的事情。
他們在每家每戶門口停留。
陳蓮如數家珍，介紹着這家人的情況，唸叨着他們的名字，也會順便感慨，他們家的孩子，都是有出息的人。
他們坐在村口的老樹下面。
陳蓮數落着二姑奶奶，太爺爺，三姑爺，這些老子們走得太早了，讓她沒有機會，加入到老人看天曬太陽的行列之中。
他們走進了學校。
陳蓮會從紙質檔案庫裏面，拿出一本本厚厚的花名冊，用自己那淺薄的識字率，去念道當年那些孩子，是如何的淘氣，如何得讓她不省心。
他們走進醫院。
陳蓮一路嘮叨，來到了手術室，感嘆楊平聖手回春，感覺就像是不久前，她纔在這裏，生下了楊思海，母子都平安。
他們走進養老院。
陳蓮埋怨那羣佔便宜的老頭子，老太婆，都來他們楊家村白喫白喝，等和平之後，一個個，都悄悄地離開了這裏，也不知道跟她打一聲招呼。
尤其是瘋子。
經常莫名其妙，爬的危險的地方，還是陳蓮叫人，把瘋子給救了下來。
結果瘋子也走了。
這讓陳蓮，對瘋子非常的不滿。
他們來到超市。
陳蓮看着琳琅滿目的貨架，介紹這裏以前工作的員工，如何的照顧她，也會再說到楊美丫的時候，流露出淡淡的悲傷情緒。
因爲這家超市，就是從楊美丫手上，一直傳到了如今。
陳蓮思念女兒的時候，就會跑到這裏來轉悠。
一來二往。
在這裏工作的小姑娘們，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們爬上了第一座後山。
陳蓮坐在廢棄的雷達站外面，眺望遠方的城市，感嘆曾經的不容易，也感嘆現在生活的美好。
他們爬上第二座後山。
陳蓮看着狼族曾經的修煉洞府，不斷說白祖沒良心，對着楊家村喫拿卡要，如果不是看在黑風的面子上，絕不會讓白祖佔那麼多便宜。
還有當年爲了種松樹，他們這些女人，是如何的喫苦耐勞。
他們來到黑水溝。
陳蓮沿着河道，介紹她曾經在這裏，跟一羣婦女，如何挖鐵礦，如何造武器，如何給男人們送飯。
順便罵了一頓，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數落了一下楊詠志，苦了楊平孤兒寡母，等地球統一之後，才跑回來享清福。
她還連帶罵了楊厚海。
埋怨自己男人死的太早，天生沒資格享清福，真是活該。
他們來到深山入口的水電站。
陳蓮站在水壩上，指着下游，介紹當年這裏發生的事情，但說着說着，她突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好像缺了些重要的部分。
知道陳蓮喜歡說話。
楊平除了偶爾附和一下，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傾聽。
直到這時候。
他才岔開話題，繼續陪着陳蓮，返回了楊家村。
他們進入地下軍事堡壘。
陳蓮穿過彎曲的地道，每當看到戰鬥遺留的痕跡，他就會咒罵陰風洞的混蛋們，在這裏殺了不少人。
當她走到避難所的時候。
還會回憶當初。
她是如何在這裏，給戰鬥的男人們加油打氣，如何跟着姐妹們，一起視死如歸，決心要跟着這個村子，死在這裏。
最終。
整整一夜過去。
他們通過地下的坑道，又返回了楊家村。
再次擡頭看向天空的時候，月亮已經掛在了西邊，東邊的天空，隱隱出現了太陽的光芒。
陳蓮滿臉紅光，看着東邊，不好意思道：“看看陳媽這張嘴，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一個不留神，就帶着我家平兒，轉悠到了天亮，真是不好意思啊！”
楊平笑道：“怎麼可能是陳媽的錯，明明就是我太久沒回家，對村子的印象生疏了，太想跟陳媽說話，才拉着你跑了一晚上”
陳蓮白了一眼，道：“你這是，在故意討好陳媽嗎？”
楊平故作驚訝道：“陳媽，你這可冤枉我了，我昨晚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絕對不是在故意討好誰”
陳蓮臉上笑開了花，樂呵呵道：“陳媽以前怎麼麼發現，平兒嘴這甜的？”
“你兒子的嘴，一直都這麼甜”楊平擡高下巴，非常驕傲的說道。
太陽的光芒，從天邊浮現，投進了楊家村的院子。
陳蓮擡頭看着楊平，眼中充滿了慈愛，興許，她也是在用這種方式，看着楊美丫，看着自己的外孫，外孫女。
“平兒，你知道嗎？外人看不出來，但我能看出，你撒謊的時候，表情會非常不自然”陳蓮突然說道。
“怎麼了！？”楊平問道。
陳蓮低下頭，道：“實際昨天的時候，我就知道，美丫他們一家人，已經不會復活了，你之所以撒謊，也只是在安慰陳媽”
說這話的時候。
楊平的念動力發現。
陳蓮倒映陽光的眼中，已經完全只剩下死氣，灰撲撲的一片。
拳頭悄悄地握緊。
楊平不敢低下頭，去看現在的陳蓮。
就在這時候。
陳蓮收回視線，打了一個哈欠，道：“轉了一夜，陳媽也困了，平兒你先回家，我去睡一覺，再起來給你做早飯”
“我送——”
楊平的話還沒說出來。
啪嗒——
陳蓮就那樣，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陳媽！”
楊平伸出大手，眼淚在眼眶裏，不斷在打轉，把陳蓮扶了起來。
“好奇怪，我怎麼突然就倒下了”
陳蓮伸出瘦小的手掌，撫摸着楊平的臉頰，努力擠出一個微笑，疑惑地說道：“平兒，你怎麼在哭啊！”
“我沒有哭！”楊平哽咽道。
陳蓮不斷喘息，擦拭楊平的淚水，道：“傻孩子，別騙陳媽了。
你爸媽都沒了。
心中的苦，陳媽比誰都清楚。
想哭。
那就儘管哭。
想要安慰的話，陳媽會一直在楊家村，隨時等着你”
“嗯！”楊平應了一聲。
陳蓮的眼中，突然放光，伸手對着天空道：“咦！”
“老頭子——”
“美丫”
“爸”
“我的好外孫，好外孫女”
“你們怎麼都來了”
“原來如此——”
“我終於也要死了，你們來見我，是來接我走的啊！”
陳蓮的聲音越來越弱，但她像是得到解脫了一起，趕忙再道：“平兒，陳媽要先走一步了，快點送我回家，我要穿的漂漂亮亮，再跟着老頭子們一起上路”
即便是善意的謊言，也總歸，不能改變已成事實的真相。
一旦謊言被拆穿。
就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楊平感覺心如刀扎，抱着輕飄飄的陳蓮，走向了她自己的家。
所謂的漂亮衣服，實際是一套壽衣。
陳蓮早就爲自己，準備好了壽衣，在等自己死去的這天。
此時。
她已經完全無法動彈，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但還是說道：“平兒，陳媽現在動不了了。
真是對不起啊！
還得麻煩你。
給我在後山挖個坑，就在我家老頭子旁邊就好了。
然後把我埋進去。
順便燒點香蠟錢紙，最好多燒點，陳媽怕到那邊之後，錢不夠用就麻煩了。
對了。
等你有空的時候。
通知一下思海。
就說他媽，去跟他爸，他姐，他姐夫，他楊家的祖宗們團聚了，記得好好照顧自己”
“嗯！”楊平再次應了一聲。
交代完後事。
直到這時候。
陳蓮才閉上了眼睛，放下了所有心理負擔，身體慢慢柔和了下去，表情也輕鬆了下來。
······
太陽浮出東邊。
陽光照在大地上。
楊平抱着陳蓮的遺體，一步步走向了後山。
巨大的松樹，讓後山投下大片的陰影。
因爲陳蓮一直在打理，楊家村的墳墓，都保存的非常完好，但數量，卻在不知不覺之前，增加了很多。
那些都是這一兩百多年。
已經死去的人。
來到楊厚海的墳墓旁，楊平徒手挖開了一座新墳，將陳蓮葬了下去。
她就像睡着了一樣。
充滿了安詳。
旋即。
楊平掌心聚集出一座墓碑，伸出手指，刻下了碑文。
“楊氏賢媳陳蓮之墓”
“孝子：楊平——”
“孝子：張子安——”
“孝子：楊思海——”
墓碑插下去那一刻，楊平的視線，早就被淚水模糊，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楊平葬下了陳蓮。
也葬下了自己的善良。
他不會再天真，給別人可乘之機。
只要是敵人。
那就趕盡殺絕。
就在葬下陳蓮之後。
唰——
一塊新的墓碑，插在了地上，與楊氏列祖列宗，並排在了一起。
“楊平之墓！”
墓碑上面四個大字，充斥着楊平的覺悟。
“你們既然不讓我全家人活命”
“我就不會讓你們活命”
“這個滅世之子”
“我就做給你們看了——”
楊平揚天怒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