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仅限今天
空调依旧不断吹出冷气,莫依夏坐在书桌前,默默做着考卷上的解答题,桌上放着两杯刚接的冰水。
笔尖轻触纸张,笔芯裡的墨水一点点被消耗,她几次想要拉开窗帘看向窗外,但理智却一次次告诉她,那家伙的办法是不可能成功的,现实不是小說,沒有必要对其抱有期待。
她很早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避免失望的最好办法就是永远都不要抱有任何期望,這样活着最轻松。
而且如果无缘无故拉开窗帘的话,說不定会引起她那個多疑的妈妈的不满,這样或许以后连随意拉开窗帘的自由都会被剥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明知道是不可能的,莫依夏的心還是被拨乱了,分明之前一边和那家伙讲话都不影响做题的,可她现在却怎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距离那家伙进入卫生间已经快十分钟了,她在考虑要不要把对方叫出来,不然以后除了“持久饭桶”的名头之外,那家伙說不定還要背上一個便秘之名。
胡思乱想间,莫依夏忽然发觉眼前的亮度好像下降了些,抬头才注意到窗帘外已经不那么明亮了,相反還有些阴沉。
她愣了一下,起身一把拉开窗帘。
如她所想的那样,尽管依旧能感受到滚滚热浪,但太阳已经消失了,天色变得无比阴沉,似乎有下雨的趋势。
和阴沉的天空不同,莫依夏的心情倒是变得明媚了不少,因为這样的天空就意味着她有理由拉开窗帘了。
她重新坐到椅子上,一手杵着下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向窗外。
恰在此时,她刚好看见一根绳索从某個位置飞射而出,朝着远处墙壁上的保险箱横冲而去,眼看就要“咬”中保险箱的箱盖把手。
只可惜准头還是差了一点点,绳索上的钩子并沒有成功勾到把手上,被人拉扯收了回去。
不過尽管失败了,但這一幕依旧足够有冲击力,让莫依夏的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在她的预想中,那家伙应该连绳子都很难丢出去才对,甚至别說是在卫生间窗口那种难以发力的位置了,哪怕是在其它位置全力进行投掷,以普通人的力量也很难将绳子丢得那么远。
“我比西部牛仔更专业。”
恍然间,那家伙离开前所說的话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于是在接下来的時間裡,莫依夏彻底无心做题了。
她只是在假装动笔,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窗外那根不停抛出又不停收回的绳索上。
一次,两次,三次……
她默默数着绳索抛出的次数,看着对方的一次次失败,竟然還看得津津有味的,虽然沒有期望就不会失望,但有时候稍稍期待一下好像也不是坏事。
說到底,一個人能活着,那就不可能真的毫无期待。
說不定真的能成功……
刚冒出這样的念头,莫依夏便忽然心头一颤,只见在第八次投掷时,绳索上的钩子终于牢牢勾住了保险箱把手,用力一拉之下,保险箱的盖子被成功打开。
她愣住了。
不過更让她呆滞的還在后面,随着第一次成功,韩昼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下一次出钩就精准勾中了电闸,绳索绷直,直接将其拉了下来。
与此同时,房间裡的电灯骤然熄灭,整日运转的空调也突然沒了动静。
成功了?
莫依夏猛然转過身,抬头看了眼不再工作的摄像头,突然觉得有些轻松。
不多时,韩昼忽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一副满头大汗的样子,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手裡拿着那根“飞爪”。
莫依夏看着他往窗边走去,好奇道:“你都已经成功了,還拿着這东西干什么?”
“当然是把你捆起来。”
韩昼先是沒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胳膊一边說道,“你怎么突然犯蠢了,得把保险箱的盖子重新盖上才能叫成功,不然肯定会被伱妈怀疑的,卫生间裡太难发力了,這裡比较好施展。”
尽管有着“奄奄万息”的身体素质,他现在依旧累得够呛,他還是有些低估這次行动的难度了,刚刚差点沒把手甩断,不過好在终于是成功了。
莫依夏沒有說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韩昼推开窗后再次不断抛出绳索,在第五次的时候成功将钩子勾到了保险箱把手上,斜拉将其盖上。
“累死我了。”
做完這一切,韩昼一屁股坐在地上,因为停电的缘故,空调自然是沒法用了,所以他现在又累又热,别提多难受了。
莫依夏不知何时来到他的身边,递過来一杯冰水,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在夸赞:“你的确比牛仔更专业。”
韩昼气喘吁吁,累得连话都不想說:“知道就好,不過你還记得說過什么沒,這次是我赢了,赶紧给我笑十個。”
天空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便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下雨了。
只可惜即便是下雨了,温度依旧沒有下降多少,反而越发闷热。
莫依夏看了他一会,缓缓摘下口罩,接近着就像做脸部运动一样,飞快挤出十個笑脸,看上去颇为敷衍。
不過韩昼却是心满意足,真笑假笑不提,好歹任务是完成了,而且不得不承认,這家伙笑起来是真好看。
“這样就可以了吧?”莫依夏重新戴好口罩。
【每日任务一(莫依夏):收获目标十次笑脸10/10,获得1积分】
“可以了。”
韩昼休息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好了,现在摄像头也不管用了,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莫依夏沉默片刻,回答道:“做题。”
“做题?”韩昼瞪大眼睛,“我累死累活把电闸关掉是为了什么,你居然還要做题?”
莫依夏摇摇头:“沒有摄像头只表示我妈看不见我在做什么,但并不表示她回来后不会检查试卷,所以我還是要把试卷做完。”
韩昼想了想:“就是說她只看结果不看過程的意思?”
“起码在学习這方面可以這么說。”
“我就知道……還好我早有预想。”
韩昼叹息一声,思索道,“這样好了,剩下的试卷我来帮你做,不過我四点就要离开,在此之前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行,要不出去玩?”
莫依夏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韩昼還以为她是有什么顾虑,认真解释道:“我們俩的字迹挺像的,我稍微模仿一下就行,你妈应该发现不了。”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要帮我?”
“就像你說的,我們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我帮你這一次,不過仅限今天。”
韩昼活动着筋骨,“从明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家教老师了,虽然可以帮你偷偷懒,但在学习上是不可能随便应付過去的,這点先說好,不然你妈估计会把我开了。”
空调不再运转,房间裡的温度正在不断升高,他浑身冒汗,索性拿出一本书给自己扇风。
莫依夏也脱掉校服外套,看了他许久,突然說道:“我還以为你是個死读书的好学生。”
“死读书的不一定是好学生,好学生也不一定只会死读书,我其实不算什么好学生。”
韩昼耸耸肩,起身坐到书桌前,看着桌上的数学试卷,他现在也懒得掩饰了,啧啧称奇道,“你這数学确实一言难尽,這样我還得往错误的方向答……你要出去玩嗎?”
“出去肯定不行,我家裡沒电不代表外面沒电,小区裡都是监控。”
虽然嘴上這么說,但听起来這家伙应该是挺想出去玩的吧,韩昼又想起了莫依夏之前拉上窗帘时的眼神。
莫依夏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将自制“飞爪”换了個箱子收好,正准备說些什么,却突然听见门外响起一阵敲门铃声。
听见门铃声,韩昼瞬间就是一個激灵,连忙起身站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问道:“该不会是你妈回来了吧?”
毕竟刚把人家裡的电闸给关了,說不心虚是假的。
莫依夏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去开门:“我妈有钥匙,她回来不会按门铃。”
韩昼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過去,突然又警醒道:“那你爸呢?”
莫依夏沒有理他。
房门打开,门外站着一個胖子,一副点头哈腰的样子,自称是小区的物业。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說道:“不好意思啊莫小姐,小区附近的电力系统刚刚突然出問題了,估计会停一段時間的电,我建议您不要待在屋裡,最好出去找個凉快的地方……”
韩昼心头一紧,好在戴着口罩,倒也不怕被对方看到自己古怪的表情,他冲莫依夏使了個眼色,后者微微摇头,表示這和他刚刚的所作所为无关。
她旁若无人地解释道:“我平时能使用手机的時間很少,小区裡如果有什么通知基本都会错過,所以会有物业专门来提醒我。”
胖子连连点头,一脸堆笑地做着自我介绍:“是的是的,叫我小吴就好。”
见莫依夏沒反应,韩昼连忙表示感谢,笑道:“谢谢提醒,我們知道了。”
胖子笑容不减,冲着莫依夏点点头,然后擦着汗小跑下了楼,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看起来颇为滑稽。
两人目送着他离去,一时不知道该說些什么好。
半晌,韩昼目光呆滞道:“你听见了嗎,停电了。”
“嗯。”
“是真的停电了。”
“嗯。”
“哪怕我沒关电闸。”
“嗯。”
“所以……我刚刚算是白忙活了?”韩昼欲哭无泪。
“是。”
莫依夏点头,眉眼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果然是白忙活了。
韩昼叹息一声,问道:“那你要出去嗎?”
“当然。”
后者平静道,“這么热的天不能沒有空调,這种情况出门我妈也說不了什么,只要能按时把试卷完成就行。”
韩昼听出了她声音中的振奋,扭過头,对方的视线也刚好投射過来,目中的笑意并沒有掩饰,似乎有些许的期待。
“你說要帮我做试卷的,应该是真的吧?”
韩昼微微一愣,心說這個应该是真笑吧,如果是這样的话,那也不算是白忙活了。
想到這裡,他同样露出笑容。
“仅限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