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蛛絲馬跡在方方面面。
形容人時的“小黑貓”，往宿舍裏添置東西時帶貓咪元素的各種擺件。
——以及，對像貓咪的人的好感。
太宰治是個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對各種不符常理的事物都充滿探索欲。
比如清和在短短時間內就對他那般關心的驅動力。
剛剛加入mafia時,黑髮少年是空降的、地位不穩的少主，但彼時的太宰治更加渺小，只是首領私人醫生的學生,前者從後者身上根本得不到幾分利益,因此太宰治很輕易地得出小夥伴是全憑感情對他關懷備至的結論。
那麼這份感情從何而來？
外貌、性格、處事方式……
隨着瞭解的加深，太宰治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想，並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被證實。
去武裝偵探社拜訪時，他直接問過江戶川亂步,確定清和在陰差陽錯加入mafia前只和江戶川亂步見過一面，而初次見面時，對偵探先生的態度就熱情極了。
而江戶川亂步，也挺像貓的。
——得出這個結論的太宰治心情十分複雜。
新的問題也隨之而來。
如果他變了，清和還會喜歡他嗎？
太宰治因此特地下載了詳細介紹貓咪習性的電子書看。
然後鳶眸的小少年就發現，他和貓的重合度有億點點高，要背離“貓”這個標籤，幾乎要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纔行。
“……”
很難形容太宰治當時的心情。
和會在不同的人前動用不同僞裝、和需要的人打好關係的神代清和不同，太宰治是始終堅持自我的。
或許偶爾爲了任務或者趣味，他可以戴上面具，但那只是短時間的調劑，在絕大多數時候,他會將自己真實的一面展現在人前，無論是陰鬱、殘忍、空洞，還是興奮、憐憫、喜悅。——無論會招來怎樣的對待,唯有這點真實，太宰治不想遮掩。
否則……
“太宰治”這個人，真的還存在嗎？
他會混亂的。
太宰治很快開始破罐子破摔，在神代清和麪前，鳶眸的小少年變得更任性、更懈怠、更無理取鬧，然而後者毫無所覺，而是露出被萌到的表情，開開心心地去給他收拾各種爛攤子，看起來還有點……
樂在其中？
“……”
這大概就是無用功。
清和甚至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太宰治挫敗地退散。
這種挫敗感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或許是無法扭轉小夥伴的心態，或許是被舒適的環境腐蝕，或許是貪戀來自黑髮少年的溫暖，太宰治終究還是半推半就地躺平，頗爲心安理得地享受起這種生活來。
他變得更開朗、更活潑，心情也更好。
神代清和本身自帶的關係網，也讓太宰治接觸到了好些他原本可能接觸不到的、感興趣的人物，比如某些情報販子、比如莎朗老師，比如安室前輩。
居安思危。
尤其是太宰治這樣的性格。
夜深之時，最適合胡思亂想。
太宰治睡在宿舍的次臥時，思緒往往會停留在主臥的清和身上，然後忍不住思考：如果有那麼一天，清和不再喜歡貓咪了呢？或者說，只喜歡純粹的動物貓咪了？——退一萬步，假設清和保持他的喜好，但出現了比他更符合清和審美的人呢？！
例如異能是變成貓的夏目漱石。
而且其本身還是小夥伴欣賞的作者。
但因爲兩者接觸很少，年齡差距過大，清和又更喜歡幼崽，太宰治把這個選項劃掉了。
再例如，新出現的……
——異能是變成老虎的中島敦。
在飯桌上，太宰治不着痕跡地打探起來。
這是時隔近兩個月後的聚餐。
生活要有儀式感。
織田作之助、神代清和與太宰治認真地對着網絡上附近的餐廳評分挑了好一會兒，才選了個還有空餘包廂的日式餐廳，驅車前往後，預點單的壽喜鍋和茶水等等很快就被端了上來，面帶微笑的服務生在確認他們不需要其他服務後，禮儀周到地告退，輕輕關上了門。
“清和，你今天居然有假？”
太宰治笑着問。
“其實今天不該算休假的。”
神代清和看着在鍋裏煮着的牛肉，喃喃自語，“我明明是在工作啊……”
可惡。
——就因爲跟特務科的人一起出去不好解釋，一定要記成休假嗎。
——哦，首領休的假不需要特地調時間工作補回來啊，那沒事了。
織田作之助用公筷拌了拌，讓冒出頭的金針菇被熱湯浸透，有點擔憂道：
“那孩子的腳……怎麼了？”
即使織田作之助來送新生用品時，中島敦一直坐着，他的傷勢仍然瞞不過經驗豐富的前殺手。
“被鐵釘穿透了。”
“敦君是我在孤兒院發現的。”
神代清和興致缺缺，慢悠悠解釋道，“他們的院長也是個金盆洗手的殺手，不過和織田作你不一樣，院長是被刻意培養出來的那種有組織的殺手。”
“他算是個好心人吧，在大戰之後成了自由身，開了所孤兒院收養失去親人的孩子們，但他根本不會養小孩，只能照搬自己最熟悉的規章制度。”
織田作之助：“……”
前殺手一時無言。
神代清和回想起在院長辦公室裏見到的那些寫着規矩的文檔，簡直神似中世紀修道院，說愚昧有點過，說矇昧似乎又有點輕。
他只能肯定，在這套包含“舉報”的制度裏，可憐的小老虎一定過得很慘。
異類，總是被排斥的。
即使院長肯定只有自己知道中島敦會變老虎的事情，但他對敦君的嚴厲和特殊，也同樣會使其他大人和孩子們將後者視爲脫離羣體的“異類”，從而將其作爲欺凌的對象。
“那孩子是異能者吧。”
織田作之助說。
“是的，他有變成老虎的能力，但自己根本不清楚，也無法控制。”
神代清和道。
太宰治托腮，若有所思地問：“老虎有傷人的記錄？”
“沒有。”
說起這個，神代清和很是無語，又有點哭笑不得，“目前給孤兒院造成的最大損失是刨了菜園子，啃了三顆白菜。”
他慢吞吞補充，“應該是餓狠了。”
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
這麼慫的嗎。
百獸之王的尊嚴全無。
壽喜鍋好了。
神代清和沉吟：“如果敦君今晚就變成了老虎……”
太宰治接道：“芥川可以制服他。”
擂鉢街也是有貧富差距的。
羊組織算是過得最好的那一批流浪兒，而在更深處的貧民窟，因年齡帶來的弱勢死得沒剩多少的流浪兒們，仍舊每日都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們面對的危險來自方方面面，食物的匱乏、傷病的造訪，和更加難熬的、總有大人想抓他們的環境。
人口買賣屢見不鮮。
其中小男孩價格最低，幾乎沒有目標客戶；女孩不論容貌都有大把的人想要；而異能者更是珍貴，有出大錢的買主，但這樣的買主只有很少人能接觸到，且存在被滅口的風險，再者能活到闖出名頭的異能者多半不好招惹……
綜上。
女孩是最危險的。
護着妹妹活到現在，芥川龍之介的警惕性和戰鬥力雖然都是野蠻生長，但面對孤兒院出身的、並不兇惡的老虎，強弱顯而易見。
“嗯，另外，我還想看看敦君變的老虎長什麼樣。”
琥珀色的眼眸裏閃爍光彩，神代清和暢想之餘，有點遺憾道，“可惜按照院長的說法，敦君變身沒有什麼規律……”
“待會我們買個手機給芥川吧，讓他拍下來。”
太宰治：“……”
希望是長相不討喜的老虎。
雖然他懷疑小夥伴根本不會因此退卻……
——清和大概喜歡世界上所有的貓，只是喜歡的程度不同。
太宰治夾了塊牛肉放在碗裏等涼，輕輕問：“那位院長怎麼樣了？”
“啊。”
神代清和撐着臉，“他明天應該會去自首。”
太宰治動作微微一頓，饒有興致道：“你跟他說了什麼？”
要知道，港口mafia地下監牢的私刑可比孤兒院的嚴重得多，雖然mafia的審訊對象不是小孩，但那不是因爲mafia關愛未成年，僅僅是因爲抓到的叛徒和敵人不是孩童。
本質上來說，這兩者無甚差距。包廂裏氤氳着熱騰騰的白霧。
神代清和眨眨眼，揮散霧氣，給自己扒拉了一堆香菇，不緊不慢道：“我問他是黑`道，還是普通公民。”
“如果他給自己的定位是黑`道，那麼這種私刑其實完全不算什麼，我領了敦君就走，甚至感謝他高擡貴手，沒有給敦君造成更大的傷害，會給孤兒院打一筆贊助費；如果他覺得自己是普通公民，那麼他毫無疑問違反了法律，需要接受法律的審判，而我會按照流程領養敦君，贊助費沒有，如果敦君願意，可以在空閒時去探望他……”
黑髮少年說出了包廂內三人都知道的結論：“院長先生選擇了後者。”
“……這樣啊。”
太宰治慢吞吞道。
無論怎麼看，在這件事上選擇前者都更有利，被視爲黑`道除了被警方和民衆歧視排斥外，沒有什麼其他危害，還有很多實惠，而選擇後者，似乎除了讓自己的良心好過一點，沒有任何益處。
太宰治無意識地用筷子戳着碗裏的牛肉。
他的思緒遊移了會兒，很快敏銳地找到下一個問題：
“領養？”
雖然小夥伴年齡還沒到，根本不符合正常的領養條件，但有特務科開後門，萬事皆有可能。
太宰治眯起眼睛，“敦君該不會在你戶籍上吧，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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