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107
武裝偵探社租在一棟上了年頭的磚瓦房的四樓,佔據整個樓層，辦公區域寬敞明亮，但相對應的,裏面的人數就少了些。
社員小貓三兩隻，再加祕書行政等等文職輔助人員，仍是顯得空曠。
太宰治腳步虛浮地挪到一張空辦公桌前，坐好趴了上去。
臉埋進交疊的雙手。
肩膀還在顫抖。
神代清和站定在旁,內心默默打了個勾。
森鷗外牌貓抓板，質量優良,經久耐用，太宰貓貓多次認證。
“哼！”
後一步出來的江戶川亂步沒好氣地重重哼了一聲。
神代清和默默後挪。
這大概是某種奇異的友誼，明明亂步貓貓也不喜歡森鷗外,但如果太宰貓貓很開心,那亂步貓貓就會下意識地開始找茬。
是的。
——友誼。
保持着每月偵探社一打卡，圍觀了兩隻貓貓互相拆臺、對着堆疊的謎題比賽誰解得快、爲了一份誇誇你爭我奪在辦公室跑酷等等各種場景，神代清和略作沉吟，在太宰治的朋友三號位上填了江戶川亂步的名字。
三角形多穩定。
以後的多邊形也很穩定。
唔。
突然有點擔憂。
太宰應該能憑自己交到新朋友吧？
啊，仔細想想,三個朋友是不是該算正方形,剛纔好像忘了把太宰治本人加上……
算了。
不要在意細節。
太宰治慢慢擡頭，臉上的笑意還未退去，他盯了江戶川亂步幾秒，似乎發現了什麼，語氣肯定道：“你又偷喫甜品了。”
江戶川亂步聞言幾乎要跳起來，“沒有！”
——偵探先生的聲音小了許多。
……堪稱不打自招。
神代清和微笑着搖搖頭。
亂步先生的推理無疑是日本第一,但推理更多的是由線索推結論,類比起來有點像做數學題,而人情世故方面，還是太宰治更強些。
“叮咚。”
神代清和看了眼郵件。
——那位院長去自首了。
昨天在孤兒院，他和院長先生的交涉裏，還包括“以身作則”“知錯就改”等方面，如今這樣，也算是給孤兒們帶了個好頭。
……唔，他們還交流了書單，在把《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等等十分對口的書籍推薦過去時，某讀者也把夏目先生的小說包裝成“指引人生真諦，你必不可錯過的好書”，夾帶在裏面一起推了。
——初心不改。
神代清和思緒亂飄，一心二用和從醫務室出來的與謝野晶子打了個招呼，氣質很有幾分颯爽的醫生小姐匆匆的腳步稍頓，勾起脣角道：
“又帶太宰來找亂步先生玩？”
“嗯。”
神代清和微笑着感嘆，“太宰難得有玩伴。”
“亂步先生也是。”
與謝野晶子同樣感慨。
兩人相視一笑。
太宰治和偵探拌嘴之餘，偶一擡頭，恰好看到這個畫面。
清晨的陽光是恰到好處的微溫，透過窗櫺的日光是淺淡的金，倚在牆邊的少年和少女，相貌同樣出衆，氣場也很有些相合。
鳶眸的小少年不高興地耷拉起嘴角。
今天的偵探社之行結束得格外快。
被太宰治推進電梯的時候，神代清和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今天不和亂步先生玩解謎遊戲？”
他都注意到江戶川亂步桌上裝訂在一起的新謎題本了。
“下個月再來玩。”
太宰治說着，按下了1樓的按鈕。
他有理有據道，“我們不是還要去找敦君嗎？剛好接芥川他們去喫午飯。”
神代清和：“……”
行吧。
雖然感覺太宰貓貓沒有說實話。
橫濱希望學園。男生宿舍。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進來的時候，只見到臉色蒼白的中島敦一人。
太宰治不假思索：“芥川找妹妹去了？”
中島敦：“嗯。”
神代清和看出他的不安，黑髮少年關好隔音效果不是很強的宿舍門，好整以暇地找了張椅子坐下，溫聲道：“敦君肯定有很多問題要問。”
中島敦點點頭。
在黑髮少年鼓勵的眼神下，中島敦打結的舌頭稍稍捋直，他勉強鎮定下來，“那個……”
又卡殼了。
太宰治搬了張椅子坐在小夥伴旁邊，隨口道，“哪個？”
中島敦急得臉都紅了，他在原地轉了兩圈，跑進衛生間拿出了個斷裂的桶子，垂着頭很愧疚的樣子，“對不起，芥川說這是我搞壞的。”
神代清和：“…………”
嗯。
這爪印很有藝術感。
所以昨晚小老虎爲什麼要對桶子出jio？
可惡。
沒看到視頻。
中島敦擡起眼睛，小心翼翼道：“芥川說我是老虎……”
他的聲音很輕，“——是騙人的吧？”
“否則你爲什麼會被領養呢。”
太宰治托腮，語氣輕鬆而調侃，“我不相信你沒想過這個問題，敦君。”
室內陷入安靜的沉寂。
中島敦紫金色的眼眸裏是劇烈的情感波動，這位前一日還在孤兒院的孩童沉默了很久，崩潰道：“可、可我是人啊，我真的不是妖怪！”
說着說着，他似乎也有點不確定了，“……我不可能是妖怪吧？”
太宰治面無表情。
神代清和麪無表情。
中島敦看着這兩張冷漠得如出一轍的臉，嘴脣動了動，囁嚅道：
“難道我是……半妖？”
——也許就是因爲這樣，父母才把他扔掉的？
難言的寂靜。
……
“噗。”
太宰治首先破功，笑出了聲，顫抖着道，“敦君你平日都在看些什麼啊……”
神代清和輕拍小夥伴的背給他順氣，臉上同樣是止不住的笑意：
“敦君，你聽說過異能嗎？”
啊。
中島敦的思路總算回到正軌，“……我是異能者？”
“是的。”
神代清和回看了眼手機郵件，“你們院長就是因爲發現你會變成老虎，纔對你格外嚴苛。”
中島敦茫然幾秒，很快被惶恐淹沒：
“所以，都是我……”
“你沒錯。”
神代清和果斷打斷，斬釘截鐵道，“是他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警方顯然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即使搗亂也只會啃田裏作物的老虎……
——簡直讓愛虎人士淚灑當場好嗎。
神代清和快刀斬亂麻，“你對孤兒院造成的損失，昨天我們都按市場價賠償了，這筆賬先記着，等你工作了要還的。”
“嗯！”
中島敦重重點頭。
啊。
敦君的性格，似乎和黑手黨不太合呢。
鳶色的眸子將中島敦直白的情緒變化收入眼底，太宰治悠然想。
神代清和看向小夥伴，試探地發出想看視頻的聲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如願以償。
三顆腦袋湊在一起。
視頻剛剛點開，入眼就是道白影。
老虎！
神代清和不由得湊地更近。
畫面有點抖，顯然是芥川龍之介手持手機拍攝，老虎的移速很快，但狹小的空間限制了它的發揮，又有黑色布條左衝右突，不可能永遠保持高速移動……
——某一個瞬間，神代清和看清了老虎的模樣。
和人物卡的描述一致，白底黑條紋，眼眸是純粹的金，野獸的豎瞳在夜晚閃爍兇光。
的確是毫無人類意識的狀態。
老虎的體型比想象中大，他原本以爲會是和11歲相符的模樣，可能會和格外瘦小的能力者一樣看起來很幼，如今看起來算半大……
應該還有生長空間？
神代清和回憶起網上查的白虎資料，裏面成年雄性老虎的體重和身長。
太宰治情緒穩定。
——這頭老虎看着不像幼崽。
——跟清和的某個喜好沒有對上。
而中島敦……
——他看着視頻中駭人的野獸，無法想象那是自己。
——有一瞬間，甚至懷疑這是個謊言。
老虎試圖咆哮，被黑色布條抽了一下沒叫出來，它不甘地反擊，更多黑色布條伸展開來圍攻……
老虎反擊失敗，很從心地決定戰略性撤退，在往外跑路過洗臉檯時，又被抽了一下導致jio滑，在留有自身氣息最重的桶子上劃下爪痕……
——隨即後腳猛地蹬了一下地，從大開的窗口跳了出去！
“啊！”
中島敦驚呼出聲，“老虎要跑出去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
看視頻沒被嚇到，反而被一驚一乍的敦君嚇了一跳。
“不慌。”
神代清和安撫道，“今天學校風平浪靜。”
可見昨晚沒出什麼大事。
視頻裏消失了老虎的蹤跡，畫面抖動得很厲害，是手機主人在大步移動。
很快，他們重新看到了老虎。
但見——
走廊外，和樓層平齊之處的、宿舍樓旁最爲高大的喬木上，茂密的樹冠、枝葉掩映間，萬綠叢中現出一點白。
顫抖着的白。
手機似乎被放在了某個固定的位置，畫面連細微的抖動都不再存在，月光下，被老虎的動作震動的枝葉也慢慢恢復靜止……
——正因此，那抹小幅度、卻因體型無法藏住的、顫抖着的白，才被拍攝得格外清晰。
神代清和沉吟半晌，詢問：“敦君，你在孤兒院會爬樹嗎？”
中島敦不明所以地搖頭。
很好。
是乖寶寶型。
也就是說……
“哎呀。”
太宰治故作擔憂，“可憐的老虎，似乎不會下樹呢。”
中島敦：“……”
啊。
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那頭老虎有點像自己了。
很快，決定性的證據出現——
四爪並用、抱住樹幹不敢動的老虎，被拉長的黑色布條捆縛結實，從樹上撕下，拖回宿舍，接着在某一瞬間，老虎昏睡消失，原地只剩個11歲的白髮少年。
中島敦神情恍惚。
原來他真的是老虎嗎……
“拿着這些。”
神代清和適時遞過來一疊冊子，善解人意道，“給你買的練習冊，做做就冷靜了。”
太宰治和善臉：“加油！”
中島敦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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