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梅不如天降（30）
臺子上坐着七八位領導，每個人都要講半個鐘頭的發言，又臭又長。
衆人被說得頭昏腦脹，奄奄一息，全靠放假吊着最後一口氣。
迎接隊的成員因爲來的晚，爲了不影響其他同學，都自覺坐在各自班級的最後面。
謝桉左邊是趙妍，右邊是隔壁班的唐星宇，兩人將她夾在中間，人手一本小人書，倚着她胳膊看書，歲月靜好。
只有謝桉在替他們負重前行。
她雙膝併攏，大腿上擱置着一個用來裝垃圾的小塑料袋，正認真地剝着最後半捧瓜子。
左右兩方時不時有手掌攤開在她面前，每當這時，謝桉就會上道地將剝好的瓜子仁放上去，然後換來兩聲甜膩的謝謝。
最後一點瓜子仁被瓜分乾淨，謝桉才盛垃圾的塑料袋繫好，擡手推開兩隻腦袋，聳了聳肩，語氣無奈。
“沒有了。”
趙妍和唐星宇這才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書本，貼心地替謝桉捏了捏肩膀。
謝桉幸福地眯起眼睛。
有付出就有回報，爽！
大會總算也進入了尾聲。
最後一項是表彰數學競賽團，總結本次活動取得的優秀成績，以及萬年不變的提名、頒獎和合照一條龍。
這個環節裏，奪得榜首的康承和羅小希備受矚目。
兩人作爲默契搭檔亮相，站在頒獎臺上共同合影，一起歡笑，眼中彷彿只有彼此。
主持人語調激昂地活躍氣氛，臺下的同學們也激動地站起來，興致沖沖地伸長脖子，往頒獎臺上看去，七嘴八舌地八卦。
“咱們學校拿下市級比賽第一名了？”
“可不是，你看上頭的領導都笑開花了。”
“競賽團去了那麼多人，哪一組這麼牛？”
“康承和羅小希！一班的！”
“我靠，康承我沒話說，羅小希怎麼也這麼猛？!”
“數學好的都是怪物，沒開玩笑。”
“羅小希數學成績本來就很好啊，人家只是性格靦腆些。”
“難道就我覺得羅小希變化很大嗎？變得…可愛開朗了？”
“你不是一個人，她把齊劉海撩起來後，真的好可愛，眼睛又大又亮，皮膚還很白！”
“一堆顏狗，我就不一樣了，我忙着磕他倆cp。”
“你5G網啊哈哈哈，都開始磕新晉小情侶了。”
“你看康承和羅小希的眼神，媽呀，他倆不是真的，那我就是假的。”
“好好好，這麼搞是吧？信不信嫉妒到面目全非的我，跑到辦公室舉報他們早戀！”
“＋1”
“狠人。”
“……”
謝桉沒有擡頭，只沉默着垂眸撥弄手腕的玉珠，周圍氣氛熱烈，卻顯得她更爲冷清。
趙妍察覺到謝桉情緒低落，又聯想到臺上風光的康承和羅小希，不自覺對康承生出幾分不滿。
她剛要去拉謝桉的手，卻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唐星宇抓住謝桉胳膊，將她從座椅上拽起來，右手箍在她的後頸，強迫她看向頒獎臺上的兩人，沉聲道：“看清楚。”
趙妍下意識去阻止唐星宇粗暴的動作，但想到謝桉剛剛的狀態，又默默收回了手。
這個時候她再看不懂，就白當謝桉這麼久的閨蜜了。
謝桉喜歡康承。
所以康承去比賽的那幾天，她纔會額外擠出時間，那麼努力地刷數學題，甚至連喫飯都顧不上。
喜歡康承。
所以會因爲羅小希喫醋，也會因爲他們有了共同的記憶而難過。
之前李維跟她說，康承和謝桉比他們在學校看到的，要親密的多。
那時候的她不以爲然。
雖然知道康承和謝桉是青梅竹馬，但她打從心底不認可兩人關係。
哪有青梅竹馬相處這麼冷淡的？
別搞笑了。
這倆除了是同桌外就沒什麼交集了。
她一直跟在謝桉身邊，也沒碰見過幾次康承，更不用說撞見康承對謝桉有優待這種事了。
甚至於，他們四個人一起喫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完全是兩兩結伴，各過各的。
趙妍對李維的猜測嗤之以鼻。
也就是謝桉在教室暈倒那天，康承紅了眼眶，手足無措的樣子，才讓她略有觸動。
也對嘛。
畢竟相處那麼久了，兩人感情深點也不是沒可能。
可這想法很快又被推翻了。
謝桉請假休養的那兩週，她和李維是親眼見證，康承和羅小希慢慢熟絡起來的。
康承對羅小希很主動。
主動給她講題，主動陪她去教室備考，主動邀請她一起喫飯，主動送她髮卡。
髮卡啊。
女生可以經常戴在頭上的小玩意兒，這種東西的殺傷力不亞於給男生送橡皮筋。
都是青春期懵懂階段，男女自然圈定領域的行爲。
她不知道康承是真遲鈍還是假正經，但可以確定，他對羅小希有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好感與偏愛。
這麼一對比，謝桉的處境就可憐起來了。
所以謝桉返校的那天中午，她故意向好友透露康承與羅小希的近況，爲的是試探她對康承的態度。
謝桉表現得很自然，沒有喫醋的反應，她就真的信以爲真了，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如果謝桉對康承也沒有超出友誼的感情，那她就不會受傷。
可原來，她連她都騙。
謝桉這個人彆扭到連傷心都要下意識藏起來，爲了不讓她擔心，寧願嚥下所有苦澀，一個人消化。
傻瓜嗎？
她到底有沒有把她趙妍當成真朋友啊？
真受不了。
她一定要找機會好好將這個傻子罵醒！
唐星宇做的是對的，這個時候就該逼迫謝桉認清現實。
逃避解決不了任何事情，只有敢於面對，纔可能迎來下個階段。
長痛不如短痛。
過期的食物哪怕再不捨，也要丟掉，感情也是一樣。
謝桉不想看，唐星宇就直接站在她身後，雙手從脖頸擦過，拇指放在她耳後，手掌支撐着她的下頷，將她的臉擡高。
動作輕柔卻不容置疑。
“我要你看清楚，他還值不值得你堅持。”
謝桉睫毛輕顫，不再掙扎，擡眸看向康承。
他在笑，意氣風發。
手持獎牌和證書，跟在羅小希身邊，輪流跟領導合照，意氣風發。
眼中沒有她。
這場甜蜜青澀的青春電影座無虛席，只有她徘徊在劇院門口，連門票都得不到。
那股刻意壓抑的酸楚與苦澀，在心底翻滾洶涌，堵塞了她的喉嚨，灼傷了她的眼睛。
她不想再看了。
謝桉想移開視線，卻被唐星宇殘忍阻攔。
他有力的手指包裹住她的臉，不給她任何逃離的機會。
“執迷不悟只是自討苦喫，結局不會多好看的。”
“我……”
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我喜歡了他那麼多年，我們有那麼多難忘的曾經，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她想大聲駁斥唐星宇多管閒事，想掙脫對方的束縛，這來勢洶洶的怒火卻在看到羅小希發間的髮卡後，頓時啞了火。
羅小希的髮卡是兔子形狀的。
因爲是康承送的，所以她記得很清楚。
剛剛在校門口時，還是兔子的。
爲什麼現在變成了鴨子形狀的？
鴨子…
康承不會不知道她喜歡卡通小黃鴨。
羅小希戴的這個髮卡，明明是他買給她的！
可爲什麼？
爲什麼給她準備的禮物，一轉眼就又送給了別人？
眼淚大顆大顆落下，砸在唐星宇的手背，唐星宇放開她的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趙妍也緊張地起身，拿出紙巾幫她擦淚，眸中閃過一絲心疼。
謝桉低下頭，自然垂落的黑髮遮住她狼狽的神情，她咬緊嘴脣，忍住喉中的哽咽，心中萬般情緒翻涌。
悲傷，失望，痛苦，壓抑，委屈。
——難堪。
她感到難堪。
那些她曾以爲的獨一無二的偏愛，不過是南柯一夢。
她不再是他的唯一。
曾經的誓言搖搖欲墜，她再怎麼苦苦掙扎，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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