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青梅不如天降（48）
樓道昏暗，手機屏幕還亮着，灑在他衣角，打下一片冷色調的幽光。
寂靜的環境裏，那陣通話忙音顯得格外清晰。
康承還站在原地。
窗外鑽進來的陽光留戀地停在他的右臉，左臉和大部分身體則依舊虛虛地掩在黑暗下。
光與影將他分割成兩半，一半柔和，一半陰鬱，帶着極強的矛盾感與危險性。
他沉沉地望向她，目光彷彿粘稠的液體，膠在她身上，令她一陣壓抑和惡寒。
謝桉警惕地後退了一小步，動作輕微，卻被那雙沉鬱的黑眸捕捉到了。
手機屏幕暗了。
面前這座仿若冰雕似的人，終於慢條斯理地動了身，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謝桉沒再往後退，脊背挺得很直。
做錯事的是康承，該退步的也應該是他，她有什麼可心虛的？
惹毛了她，大不了就在門口再跟他打一架。
康承已走到她面前，隔着一步之遙停下。
面容淡淡，語氣沒有多大起伏：“怎麼不接電話？”
“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你管的着嗎？”
謝桉冷嗤一聲，翻了個白眼，繞過他就要往家門走。
康承沒有阻攔，只是在她擦過自己肩膀時，再次開口：“聯繫不到你，謝姨和我爸媽都很擔心。”
“你不接我的電話，也該接他們的。”
聽到謝玉柔，謝桉心中一慌，急忙從包裏掏出手機，想要跟她報個平安，卻不料手機早已沒電關機了。
她總算是知道爲什麼沒聽到鈴聲了…
盯着黑屏看了三秒，謝桉才轉過身子看向康承，面色不好看，語氣略有別扭。
“手機沒電了，你告訴康叔康姨我已經回來了，讓他們不用擔心。”
康承沒有應答，謝桉撇撇嘴，在心裏暗罵他，又走過去開門鎖。
鑰匙剛要入鎖孔，康承終於發了聲，嗓音沉靜。
“謝姨今天下午出差了，讓你這兩天都來我家喫飯。”
背對着他的謝桉，聽了這話，手中的動作微頓，康承已經走到隔壁，手搭在自家門柄上了。
他與她隔着半堵白牆，側臉看她，面容平靜。
“晚飯的時候，你自己跟他們解釋。”
說完就開門回家了。
想起自己還要在康承家再蹭一天飯，謝桉就覺得十分焦躁。
她不想去。
看着康承的臉，她都沒什麼胃口了。
但她媽都已經這麼交代了，康父康母估計也在惦記着她…
她不去實在不太好看。
門鎖已經被打開，謝桉耷拉着腦袋進屋，剛將手機充上電，開了機，就立刻看了眼未接電話。
康母打來了3個，謝玉柔和康父各打了1個，都是在一個小時前打的。
最新的這個未接電話是康承的，一分鐘前剛掛斷。
想來就是剛剛碰到他，他正在打的那一個。
謝桉不再亂想，急忙跟謝玉柔先回了個電話，跟她報了平安。
謝玉柔沒有生氣，態度溫和，嗓音裏卻帶着明顯的疲憊：“出了院就好好休息，總往外瞎跑幹什麼？”
“就算是要出去，也一定要保證電話通暢，不然出了事都聯繫不到人。”
這種溫情的囑咐與告誡，讓謝桉霎時紅了眼。
她沒有忽略謝玉柔的疲憊，想起她上輩子躺在病牀上的消瘦樣子，一絲壓抑籠在心頭。
“媽媽，你好好休息，一定要注意身體。”
那邊沉默了很久，謝玉柔輕笑一聲，笑聲沖淡了她的疲憊：“不努力點怎麼養你？”
“我花錢不多的。”謝桉小聲嘟囔。
謝玉柔被她這話逗笑了，兀自低笑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可以花錢少，但我不能賺的少。”
“你媽媽我是有追求的。”
“…反正不能拿身體開玩笑。”
謝桉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
電話那邊傳來雜聲，謝玉柔不再跟她閒聊，匆匆交代幾句就掛斷了。
看着被掛斷的電話，謝桉眸子輕垂。
謝玉柔的病是常年忙碌落下的，無法規避，只能通過積極治療慢慢減輕病症。
原劇情裏，謝玉柔是在謝桉高考後的一週去世的。
她清醒的時間很短，身形憔悴，支撐下去的力量就是陪着謝桉高考完。
滿足完心願後，她就安了心，自此再沒醒來過。
謝玉柔愛她嗎？
一定是愛的。
她會爲了提高謝桉的生活質量而拼命工作，會爲了謝桉忍受那麼久的病痛，只是爲了見證她的女兒成年。
可謝玉柔的愛，又夾雜着難言的恨意。
她恨謝桉，偶爾會將對那個男人的恨轉移到她的身上。
被生活壓迫得擡不起頭，喘不過氣時，她就會暫時失去理智，會不受控地傷害謝桉，事後又感到十分悔恨和自責。
謝玉柔知道自己不正常，但她沒有精力去改變，只能痛苦的沉淪。
她愛自己的女兒，如果不愛，就不會選擇生下她了。
但是謝玉柔分給謝桉愛的上限太低了，低到謝桉稍微不懂事點，她就會暴跳如雷。
謝玉柔的控制慾也很強，愛與暴力交替砸在謝桉身上，將謝桉塑造成缺愛敏感又渴望觸碰的性格。
她的痛苦由外人造成，卻又將痛苦傾瀉在謝桉身上，真是好沒道理。
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交織在一起就變得面目全非了。
哪些是對，哪些是錯，誰也說不清楚，母女倆便都默契地選擇緘默。
劇情中的謝桉很愛她的母親，被打後爲了迅速調節掉不良情緒，經常自我洗腦，將謝玉柔的行爲合理化。
但任務者謝桉不一樣，她本人對謝玉柔很無感。
如果不是爲了走劇情，她也懶得裝個乖女兒。
傷害就是傷害，再怎麼套上愛的皮子，都遮不住鮮血淋漓的傷口。
不管怎樣，謝玉柔這個便宜媽，也算是磕磕絆絆地把她養大了。
所以她即便對這個媽無感，也會提醒她注意身體，甚至會在她住院的時候悉心照顧。
除此之外，就不會再做任何事了。
謝玉柔的病能不能好起來，那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不會，也不想過多摻和別人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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