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鶴之殤
對於阿鶴的最後要求，他有過一段時間的糾結，但還不知道皇城已經開戰的他見這裏的城池都還完好無損，客棧什麼的也都正常開着，故覺得全真那邊應該問題不大，而且想着自己都在八岐大蛇肚子裏待了三個多月，也不差這點時間，現在跑的又快，也就答應了阿鶴的要求，權當是給死刑犯喫最後一頓。
飛快疾行中，林小鹿嘆了口氣，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對不對，阿鶴的事情他理清楚了，現在的阿鶴其實就好像一個瘋子，體內有兩個靈魂來回切換，然後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做了很多惡事，而面對這種情況，他確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也不知道如果放在凡間，按照律法會如何評判這樣的瘋子。
正與邪，白與黑，從來都不是絕對存在，對於阿鶴這枚棋子，他自然很恨，但他更恨的，是她體內雨宮千歲的那部分靈魂，以及背後的佈局者。
也因此，他不是很願意動手殺阿鶴，如果可以讓她自行了斷，林小鹿覺得是個比較不錯的結局。
雪越下越大了，雙目失明，眼窩裏只剩下兩個血窟窿的阿鶴伏在林小鹿肩上，呼吸微弱的說道:“小鹿師兄，就一直往北跑，以你的速度很快就能到了，謝謝你。”
飛速前進之下，林小鹿難得的沒再開玩笑，而是一邊前進一邊問道
“雖然挺傻的，但我還是很好奇，你和雨宮千歲平時都是誰在主導啊，如果你沒有受雨宮千歲的那部分靈魂影響，只是單純得知自己的身世，還會爲東瀛做那麼多惡事嗎？”
肩膀上，阿鶴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兒，她摟着林小鹿脖子的手緊了緊，聲音中滿是自嘲的說道
“小鹿師兄，我的一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沒有幻想如果的權利。
不過……師父沒有騙我，他跟我說人間自有真情在，小鹿師兄願意幫我完成最後一個心願，我很開心。”
林小鹿抿了抿嘴，在雪地上的速度再次加快。
是啊，不管是誰在主導，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阿鶴必須爲她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譁！”
一聲輕響，踏雪無痕，共計八百多裏地的路程，在林小鹿的全速疾行之下只用了一個時辰便抵達了目的地。
……
……
在阿鶴的指引下，淋了一頭雪的林小鹿揹着她，來到了一處靜謐的雪山後側。
場中，林小鹿身姿一躍，掀起漫天雪塵飛到山體中段，隨後內力環掃之下積雪退散，果真在松樹林中見到一座石碑，和阿鶴所說的分毫不差。
看着墓碑上雕刻着的“家師北川老人之墓”幾個字，林小鹿對背上的少女輕道
“到了。”
“小鹿師兄，放我下來吧。”
林小鹿將血跡斑斑的少女抱下，放置在了墓碑旁，她已經看不見了，只能擡起手輕輕摸索，待摸到墓碑上的字體後，溫柔一笑
“小鹿師兄，這座山，就是我的家。”
厚厚的積雪中，阿鶴拖着鮮血淋漓的身子，在地上摩擦出刺眼的血痕，她抱着墓碑道
“從我進入神州的第一天，我就是在這裏的，今天，我依舊還在這裏，小鹿師兄，謝謝你，給了罪孽深重的我最後的溫柔與尊重。”
墓碑前，林小鹿安安靜靜的站着，低着頭，眼眸也耷拉着，不敢看慘不忍睹的少女。
良久，他悶着聲音道:“我已經帶你過來了，阿鶴你自我了斷吧，你害死了太多人，你不死，對其他人不公平。”
“嗯。”
少女掙扎着爬起身，站在墓碑前，撫摸着冰涼的石碑，腦海中閃爍着小時候和師父一起修煉的點點滴滴，回憶着那個總是疼愛自己，一把年紀還讓自己騎在他脖子上，帶着自己跑來跑去，逗自己開心的師父。
片刻後，她忽然笑了，扭頭對林小鹿笑道
“林小鹿，你知道嗎？
你帶我來的時候，鬼王宗正在和所有人開戰，你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林小鹿:……
“轟隆！”
此話一出，林小鹿頓覺晴天霹靂，整個人直接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雙目失明，滿身血跡的少女，而下一刻，他就瞬間怒吼出聲
“雨宮千歲！！！”
怒到極點的林小鹿瞬間暴起，閃身來到阿鶴面前，擡手就是一拳！
“噗！”
滾燙的血漿噴涌而出，撒在了少女身後的石碑上。
阿鶴身子一顫，髮絲微蕩，臉上的笑容卻顯得越來越悽美。
林小鹿眼神顫抖，感受着自己插在她腹中的胳膊，整個人憤怒不已的看着她，厲聲怒斥
“你們東瀛人真的是……死性不改！”
腹部被穿，一身血色長裙的阿鶴身子一軟，趴倒在林小鹿懷裏，她抓着林小鹿的衣服，自言自語的呢喃着
“姐姐，你想做的最後一件事，你做到了，求求你離開我吧，我真的不想再姓雨宮了，好嗎？”
虛弱的話語說出，林小鹿怒火中燒的雙目忍不住一顫。
而阿鶴則緩緩的擡起頭，用已經不成人形的面容對着他，微笑道
“如果可以死在小鹿師兄手裏，對真正的“阿鶴”來說，是最好的結局了呢。”
大雪紛飛之下，林小鹿皺眉看着少女，片刻後，其顫抖的雙目猛然一凝！
“譁！！！”
漫天風雪，整個天地入目皆是雪白，已經不成人形的阿鶴終於微笑着倒下，帶着雨宮一族，和林小鹿的糾纏倒下。
那一刻，她彷彿又看見了那個寵愛自己一生的老人在衝自己招手。
那一刻，她終於能夠脫離雨宮千歲的掌控，在另一個世界，做真正想做的自己。
那一刻……她不用再揹負雨宮之姓，她可以永永遠遠的做阿鶴了。
少女倒在了石碑前，朝着天空，感受着雪花落在臉上的冰涼，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小鹿師兄
我的人生很短，短的，只能感受一次悲歡離合。
我的人生也很長，長的，可以品味一段愛恨情仇。
——阿鶴
……
……
東瀛，庭院內
老者看着已經滅掉的燭火，惋惜的嘆了一聲，將棋盤上一枚中央位置的白子取下。
“千代也算是完美完成任務了。”
“不，完成任務的是雨宮千歲，並不是阿鶴。”
李明儒摸着下巴，看着老者冷笑
“雨宮兩姐妹死了，你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嗎？你們東瀛人，真的一點情義都不講的嗎？”
“情義稍縱即逝，並不能夠長存。”老者給自己倒了杯熱茶，慢悠悠的抿上一口，愜意着笑道
“明儒桑是爲千代惋惜？她可是害死了你們神州無數人，明儒桑還是太心軟了啊。”
聞言，李明儒直接嗤笑出聲
“感謝老天皇還能替我着想，不過你似乎搞錯了一點。”
李明儒對着他笑道
“神州人和你們不一樣，我們恩怨分明，所以本座很清楚，害死神州人的，是雨宮千歲，是黑雲齋，是你，並不是阿鶴。畢竟一個人拿刀殺了人，哪有隻怪罪那把刀，而不怪罪拿刀人的道理？”
說完，李明儒看着老者，笑容一收，面無表情道
“阿鶴……其實是替你們死的！”
老者聞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迴應李明儒的話，面容中也絲毫沒有愧疚之意，彷彿阿鶴的死，對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場中，他盯着棋盤繼續對李明儒笑道
“明儒桑，面對鬼王宗，您的師妹，好像快撐不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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