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到了該起牀的時間,但天色依舊昏暗,雨還在下,敲擊玻璃發出細微聲響。
裴柳睜開眼,差點以爲還是半夜。
他賴在牀上躺着,像一條不願翻身的鹹魚。
迷迷糊糊地眨了兩下眼睛,慢慢清醒過來,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他伸手去摸另一半的牀,空蕩蕩的,一片涼意。
謝巫煜呢
裴柳轉頭看去,一臉疑惑。他怎麼那麼早就起牀了
裴柳下意識看向浴室,並沒有燈光,看起來不像有人的樣子。他起身走過去,果然沒看到人。
難道節目組發了什麼新任務給他
本來還以爲接下來能一起。
裴柳拿起牙刷,擠上牙膏。
其實感覺挺微妙的,明明被人抱着睡覺不自在,但實際卻每晚都睡得很沉,甚至在早上醒來時沒看到謝巫煜,還覺得很不習慣。
不是說,21天養成一個習慣嗎這才十天都不到。他跟謝巫煜那麼有緣嗎
他一邊想着事,一邊刷牙,然後低頭吐出嘴裏的泡沫,又漱口,將牙刷和杯子放回原位,視線不經意間對上洗手檯上的鏡子,上面清晰地映出了他的模樣。
但下一秒,鏡子裏的他忽然咧嘴笑了,詭異又悚然,讓人瞬間頭皮發麻。
裴柳呼吸一窒,慌忙轉身去開門,人一急起來就容易出錯,他轉了好幾下,手打滑,好不容易纔終於打開門,逃出了浴室。
他忍不住想,怎麼謝巫煜不在,他要是在的話就好了。
所幸,鬼只是在鏡子上露臉恐嚇,沒有進一步侵襲。
裴柳很快地走出房間,打算去樓下和其他人匯合。
但因爲走得急,他隨手把娃娃塞進口袋,沒放好,跑了沒一會,娃娃就晃出來,掉到了地上,往前滾了幾圈。
裴柳愣住,不自覺停下腳步。
娃娃如果掉出來,不應該落在身後嗎怎麼反而在他前面,是娃娃自己動的嗎
裴柳心中一寒,緊抿着脣,渾身緊繃僵硬,警惕地看着躺在眼前不遠處地板上的破舊娃娃,生怕它突然站起來。
他預想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但牆後面伸出了一隻青白的小手,很明顯是小孩的,狗狗祟祟,想拿走那個娃娃。
裴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或許是擔心制約鬼的道具沒了,他竟下意識向前了一步,像是要把娃娃撿回來。
而在小鬼看來,更像是要抓自己的手,要生吞了她。
太恐怖了
小鬼瞬間僵住,打了個哆嗦,裴柳吞噬了吊死鬼半隻手的驚悚畫面在她腦海裏閃過。
幾乎瞬間,小鬼毫不猶豫求饒。
“不要喫我我一點都不好喫,肉少還柴,鬼氣稀薄得可憐,給您塞牙縫都不夠。”
小鬼突然扯着嗓子急巴巴地喊,聽起來很是悽慘。反倒裴柳更像是個兇殘大反派。
裴柳“”
他一臉懵逼,根本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小鬼以爲自己要喫她
開什麼玩笑。
鬼界也有失心瘋嗎
眼前發生的事實在太過離譜,裴柳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小鬼聽不到回答,又看他面無表情,以爲他不答應,嚇得哇哇大哭起來,甚至口不擇言喊“爸爸我以後偷香火養您,您別喫我嗚嗚嗚嗚”
突然喜當爹,多了個女兒。
裴柳完全傻眼。
誰要鬼做女兒,而且,他不喫香火,他又不是鬼
小鬼哭個不停,裴柳被吵得腦殼疼。
“別哭了。”
奇怪的氣氛,讓裴柳都忘了害怕,感覺十分魔幻,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說這是鬼的陰謀詭計。
小鬼很聽話,還真的立刻就不哭了,只是兩眼淚汪汪地看着他,小心翼翼,怪可憐的樣子,讓裴柳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子的錯覺。
裴柳“我不喫鬼。”
小鬼滿臉不信。
裴柳再次強調“我真的不喫小孩。”
小鬼擰眉瞅了他一眼,又瞅一眼,半信半疑,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放在地上,用手謹慎地推過去給他,眼巴巴說“爸爸,我現在沒有香火,暫時用這個孝敬您。”
裴柳拒絕“別再叫我爸爸了。”
好詭異。
小鬼委屈巴巴“是您讓我這麼叫您的啊。”
裴柳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有這麼回事。
小鬼眨巴了一下眼睛,小聲問“那我叫您媽媽”
裴柳更果斷搖頭。
小鬼脆聲喊“爸爸”
她似乎認定了一定要建立某種被認可的關係,纔不會被喫。
裴柳不知該說什麼,只能戰術性沉默。
小鬼認完爹,偷偷摸摸後退離開。
等裴柳回過神來,小鬼已經不見了,只有地上一個娃娃和一張紙。
那個娃娃,本來小鬼想偷偷拿走的,但她偷看了裴柳一眼,還是沒敢造次,一溜煙逃竄得徹底。
裴柳看着空蕩蕩的走廊,愣了兩秒,才走上前,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那張紙上畫着一個女人,模樣熟悉,正是他們見過的女鬼,右下角還有署名z。
裴柳有些迷茫。
怎麼還有線索自動送上門的
自人生二十二年來,第一次見鬼,裴柳又多了一次十分新鮮,被鬼認爹孝敬的經歷。
事情過於離奇魔幻,導致他下樓時,腳步都還有些發飄,像踩在棉花上。
伍凱等人看到他,打招呼說早啊,睡得怎樣。
裴柳機械性地重複對方的話,“早啊,睡得怎樣”
伍凱“嗯”
裴柳“嗯”
童佳琪笑了,“小裴還沒睡醒啊,成復讀機了。”
趙海的注意力放到了裴柳手上,“那是什麼”
裴柳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愣愣答道“鬼給我的,線索。”
趙海“”
伍凱“”
童佳琪“”
簡詠歌沒出聲,但顯然很相信,甚至覺得裴柳是以食鬼魔似的可怕模樣,威脅鬼上交供奉。鬼給了他線索,同時也被吃了。
恐怖如斯。
簡詠歌倒吸了一口冷氣,默默後退了幾步。
童佳琪以爲裴柳在開玩笑,笑着說“小裴真幽默,我們一邊喫早餐一邊聊吧,不然一會都冷了,就不好吃了。”
幾人就都坐下,吃了起來。
畫紙被放在了中間。
“畫跟照片不同,會帶上畫者對那個人的濾鏡。這筆觸細膩,把人畫得那麼好看,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一樣,有種很不一般的感情藏在裏面,畫這幅畫的人肯定很喜歡姐姐。”
“看,她脖子上戴着那條項鍊。”
式樣復古眼熟,正是他們之前在牀底下的箱子裏找到的吊墜,裏面有保姆的照片。即便忘了,這麼一說,也想起來了。
“是那個男生畫的吧,錄像帶採訪裏,一說到姐姐,他就臉紅了,曾經還被姐姐救過,按照偶像劇裏的說法,那可是像神祗降臨了,觸動肯定大。前面女兒的死被定爲意外事件,大概也離不開他們兩人的合作促成。”
“說起來,姐姐喜歡他嗎”
“應該不喜歡吧,不然怎麼會跟別人結婚。而戴着放有他照片的項鍊,應該也只是一種拉攏手段,把他當報復的工具人。這麼說來,霸總實慘,老婆沒了,身邊睡着的還是殺了自己老婆的殺人犯,後來女兒和自己也被殺了。”
“哇,還真的是,太慘了。”
伍凱感慨了一句,然後把話題帶歪,“明天就是最後一天了,媽的,想想就開心,我可太想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童佳琪笑着指了指攝像機,“你這話可是被錄進去了。”
伍凱豪爽擺手,“沒事。我就要說給節目組聽。導演你不是人不是人,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還故意對着鏡頭喊。
真別說,想想導演在那頭被罵了也沒得反駁,心裏確實有點爽到。
說到快要結束,一個個臉上都難掩開心,感覺真相不重要了,逃生失敗也沒什麼,能收工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鬼感覺到了他們的鹹魚懶惰心理,深感自己被侮辱,在他們走進客廳後,別墅大門毫無預兆轟然大開,發出一聲驚人的響聲。
一陣陰冷的邪風突然捲入屋內,甚至有一團模糊黑影衝了進來。
屋外還在下雨,這場雨持續了很久,一直不曾停過。
一道紫色閃電劃破天際,將天空撕裂,驚雷炸響。
沒有人碰門,門卻再度重重合上。
有了剛纔的閃電對比,更顯屋內陰暗,黑得彷彿半瞎。
伍凱心臟咚的一下,重重跳動,恍惚間以爲自己剛纔看到一顆黑漆漆的頭飛了進來,還是直直地朝着他們的方向。
“啊有鬼咬我的褲子”童佳琪尖叫。
伍凱嚇得一抖,慌忙伸手去抓她。
黑暗的環境下看不清東西,更容易滋生恐懼。
幾乎瞬間,他也感覺到有什麼撞上他的小腿,渾身一個激靈,當場炸了起來,生動形象地表演了個崩潰的土撥鼠尖叫。
裴柳也很緊張警惕,下意識努力睜大眼睛找着鬼影的位置,很擔心它會靠近自己,又怕隊友被鬼傷害。
一番混亂後,他終於找到了那團黑漆漆的東西,在伍凱叫出聲的時候,他還隱約看到那團毛絨絨的東西抖了抖,疑似被嚇到,還嗷嗚了一聲
裴柳愣住,腦中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鬼使神差地從桌上拿了個球形擺件,朝那鬼影喊“乖狗狗。”
鬼影尾巴一翹,左右搖晃。昏暗中,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盯着他,興奮地汪了一聲。
裴柳擡起手,朝遠處用力一揮,鬼犬登時咻的一下,像利箭一般衝了出去,追着球跑了,尾巴晃得十分歡快。
沒想到,還真的行。
裴柳鬆了口氣,把手裏的球放下。
過了一會,伍凱才反應過來,剛纔發生了什麼。
他早就丟掉偶像包袱了,當做剛纔土撥鼠叫的不是自己,果斷對着裴柳點了個大大的贊“不愧是大佬你,牛批”
竟然連鬼犬都敢耍。
裴柳只是做個樣子,根本沒把球扔出去。狗永遠都不可能找到球的。
裴柳笑了一下,眼裏閃過一點小得意。他也覺得自己有點厲害。
感覺好像摸到一點應對鬼的辦法了,熬到明天節目結束應該沒問題。
客廳的氛圍又恢復了輕鬆。
他們正說着話,忽然聽到了腳步聲。
裴柳轉頭看去。
一道修長挺拔的人影立在窗邊,屋外閃電倏地劃過,光影明暗,讓人的五官愈發立體深邃,宛如電影裏的經典一幕。
裴柳不自覺彎脣笑了起來,心情很好。
直到。
他發現,謝巫煜的腳下沒有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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