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豪賭
那天,他剛上完課,正在訓練場摸魚,順便練劍。
難得盛裝打扮的公主殿下把他從訓練場一路拽到卡羅琳娜的專屬小花園,悄咪咪地說:“我有弟弟啦!”
然後,她扒開垂落的藤蘿,讓封時敘看到花園裏,被卡羅琳娜抱在手上的小糰子。
他安靜地伏在卡羅琳娜肩膀上,皮膚雪白透亮,讓人忍不住想親吻。
卡羅琳娜把小朋友放在凳子上,給了他一塊餅乾,讓他抱着喫。
“他好乖,是不是?”路亞眼睛發亮,“母親一定會因爲他更關注我們,對不對?”
安的關注點永遠在母親會不會因爲什麼而關注她。
她像是一個永遠追着太陽跑的孩子,而卡羅琳娜就是她的太陽。
封時敘還記得,年幼的他與安第一次到艦隊總部,看着女皇坐在星空塔頂端,演練艦隊時,安激動地對自己說:“母親好帥!我什麼時候也能像她這麼帥哇?”
她的眼睛太亮,封時敘難得認真地回答:“要不我們去問問陛下?”
演練結束後安拽着他去找卡羅琳娜,可女皇一直沒有空閒,她在與議員們開會。
他們等了很久很久,從日薄西山等到繁星滿天。
直到褚泱從議會廳出來,對小公主說:“陛下讓您自己去玩,不要打擾她。”
安低下頭:“可是……我只是想告訴母親,她很帥……”
褚泱摸了摸她的頭,說:“這不重要。”
向封時敘介紹沈確時的安,就像當年剛看完卡羅琳娜演練後的安一樣,眼睛亮亮的。
她覺得沈確這麼乖,母親一定會多花心思在照顧他們身上。
當時,封時敘還以爲“弟弟”只是個愛稱,這個叫“沈確”的孩子應該是卡羅琳娜給公主找的另一個伴讀,或者未來的佐臣。
他覺得這樣挺好。
封時敘不喜歡跟他們關係最近的褚泱,還有那些動不動就提舊帝的老議員。
安總是因爲他們的話傷心,他和蒂娜都安慰不了她。
有個新成員加入或許能改變這一切。
然而什麼都沒改變。
沈確很快就離開了皇庭,很多年後纔回來。
那時,封時敘已經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情報網,戴着虛假的微笑面具遊走在各路人士之間。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看到了已經在全帝國銷燬的、與沈確有七分像的舊帝照片。
並得知那個名字。
“沈麓”。
搞半天真的是弟弟。
沈確再次回到皇庭後,封時敘與安已經陷入了非常複雜的境地。
一方面,他們與褚泱和老議員們的交集更深。
安所嘗試的許多產業都需要依靠他們才能推行下去。
她想做出成績,想去生命海見一見自己從未謀面的父親。
她以爲或許見到父親能改變什麼。
可卡羅琳娜不希望她去見沈麓。
她們的隔閡更深了。
那些議員藉着安的名義與女皇抗衡,形成了複雜的派別。
而另一方面,封時敘慢慢發現了褚泱的問題。
他名義上退出議會,卻依然與許多議員保持着聯繫,明明關注公益,卻一直暗暗推行關於生命海的研究。
他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有深意,小時候的他們蠢得可愛,聽不懂男人的話。
當封時敘發現不對時,他已經與這個男人糾纏太深。
人脈、關係、立場、錢。
褚泱就像一雙無形的手,牢牢抓住了他們的命脈,他知道安的執念是家庭,也知道封時敘的弱點是他沒有靠山。
他們就像一座孤島,四周都是深淵,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封時敘決定救自己。
沈確回來後,女皇對艦隊的掌控更加牢固。
帝國的王子殿下沒用多久就成爲了第一指揮官,解決了第二次蟲潮,徹底站在了女皇身邊。
封時敘發現,從那時起,褚泱看他們的目光更加晦暗。
而被他盯着的人,又多了一個沈確。
第一戰隊戰敗那天,封時敘其實並沒有收到求救信號。
那段時間他恰好找到一個突破口,得知褚泱贊助的實驗室格外關注時空亂流現象,因此一直派人監測。
那天,他的手下恰好監測到一場位於伊甸星系附近的時空亂流。
到達那個座標後,封時敘驚呆了。
宇宙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機甲殘骸,和被撕成碎片的人類軀體。
猩紅的血液在失重的空間中狂舞。
像是末日一般。
最終,他在一個小行星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確。
沈確似乎還有意識,眼皮不停地顫動。
封時敘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撩開後頸,看到了那個還在流血的針孔。
“你還能活下去嗎?”封時敘像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
那個殺戮者沒有徹底殺死他。
或許是覺得好玩,又或許只是單純要讓卡羅琳娜悲傷。
封時敘不知道幕後黑手是不是褚泱。
他甚至不知道第一艦隊要做什麼,爲什麼會到伊甸星系。
或許沈確只是運氣不好,同時遭遇了蟲潮與時空亂流。
但直覺告訴封時敘,不是。
無論那個人是誰,他強大到可以悄無聲息地毀滅一整個艦隊。
連女皇都無法阻止。
與沈確對視那短短一分鐘,封時敘做出一個決定。
他要賭一把。
賭他能將自己和安帶出這片深淵。
封時敘救下了沈確,沒有立即告訴卡羅琳娜,而是第一時間告訴了褚泱。
他裝作擔心女皇責怪自己沒有救下第一艦隊,從而向老師尋求建議。
他賭對了。
……
“您的記憶模塊是我啓動的。”
封時敘語氣依舊慵懶,一點也不像在承認罪狀。
“某人給了我權限,讓我幫他把您的記憶‘處理’掉。”
沈確看着他,“而你從此擁有了‘某人’的把柄?”
封時敘低低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沈確沉聲道:“你知道單單這一個行爲,我就可以定你背叛的罪名嗎?”
私自隱瞞軍情,是重罪。
“您可以把我抓起來,關進監獄,但您什麼情報也不會得到。”封時敘一攤手,“我是唯一一個看過您記憶的人,假如我死了,一切都會跟着我埋葬。”
沈確的目光冷冽了一分,問了另一個問題,“你已經決定站在‘某人’那邊了?”
“這不好說。”封時敘說。
“但您現在抓我不划算。”他又補充,“我知道很多信息……比如聯賽上要發生什麼,我想,您一定很感興趣。”
他刻意加重了“您”。
然而沈確卻笑了一下。
“你很快就會告訴我了。”他偏過頭,不再看封時敘。
剛剛的對話已經再明顯不過。
封時敘是安的人,近些年被公主籠絡的新議員估計也是他的手筆。
這場戲劇的三班人馬已經浮出水面。
褚泱與政變黨,安與新黨,女皇與舊部。
沈確看了一眼終端。
一分鐘前,裴忌剛剛發來了定位,地點在卡羅琳娜的寢殿,配字是:【麻煩解決了,快洗洗乾淨等老公回來抱抱\( ̄︶ ̄*\))】
就在封時敘摸不準沈確話裏的意思,皺眉打量他時。
沈確再次開口:“公主在女皇那裏,你現在去,向陛下說點好話,說不定還能讓她少挨兩句罵。”
封時敘一愣。
沈確:“愣什麼?再過幾分鐘我的Alpha就要回來,要是讓他看到你從我屋裏離開,用不着最高法庭動手,你的那些情報就會跟你一起沉到彌賽亞海溝了。”
他頓了頓。
“再提醒你一下,你最好還是翻窗出去,不然我不能保證你在下樓時會不會恰好碰到某個八卦的小女僕。”
封時敘臉色頓時變了。
他沒再說什麼,低聲道了句謝,原路離開了沈確的宮殿。
直到封時敘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露臺外,安雅的內心還在犯嘀咕:
……怎麼感覺夫人那段話聽着那麼奇怪呢?等上將回來還是不要告訴他封指揮官來過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