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拔龍角,大屠殺
崔少愆邊跟着跑,邊擡頭看着天空,估算了一下大致時辰,忽然整個人如遭電擊一般渾身發冷。整個人手抖到沒辦法正常使用,腳也遲鈍到邁不開步子,一個前杵,就腿軟的趴在了地上。
眼看着就要被後面跑過來的驚慌失措的老百姓踩踏過去,一道身影撲了過來。拉着崔少愆旋轉了幾圈後停在了城樓外的河道邊。河道周圍的灌木叢倒是恰到好處的遮擋住了衆人的視線。
埋屍東南,立新城東南,東南屬木,木克土,土指的是晉陽城這片土地。……什麼克木?是金!!!宋兵們想要幹什麼?!金?指代金的物件有什麼?崔少愆急促的擡頭尋找着五行中的“金”屬性。
當他看着晉陽城內被射滿的亂箭時,心裏生出了一絲絕望。冶煉的金屬指的是箭矢?!那麼接下來,火克金!他們要——燒城?!
子午交替之時,陰陽轉化,正是放火的好時機!崔少愆着急的拉緊身邊人的衣袖,緊張的結巴道:“他們要放火!他們要放火,城中還有百姓沒有疏散完!怎麼辦……”視線對焦的崔少愆望進了一雙琉璃色的眼睛中。
!!!!!
……
望着老者琉璃色的眼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恐懼瞬間襲來!
老者一把捂住崔少愆的嘴巴,防止他尖叫,並摁着他的頭趴了下去。
“但叫方寸無諸惡,虎狼叢中也立身。”崔少愆腦海中只蹦出了這句詩,這句外祖在卷軸上留下的詩,腦袋就被強行摁到了地上。
又要玩完了?臨死之前能不能再吐槽一句外祖就是個大騙子!她內心沒有邪念啊,前有狼後有虎的,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中能立身……個狗屁!
崔少愆怨念的睜大雙眼,死命的朝前看去。就看到前面的步兵們已經把澆有火油的火把扔了出去。火把順着高高的拋物線,弧度優美的落在了一間間件的廬舍上……
晉陽城內瞬間火焰滾滾,黑色的煙霧直衝天際!城內的廬舍大部分都是木質結構的,很快便燃燒了起來,熱浪灼燒着眼睛,隔着這麼遠都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熱風。
那麼好看的雕塑說沒就沒了……那麼好看的房子也沒了……那麼漂亮的門樓也燒了起來,上面寫有沙河樓三個字的牌匾也冒着火星燃燒了起來,那飄逸灑脫、筆走龍蛇的三個字也快要燒沒了……
掉下來的牌匾砸到了青石磚的地面上,好似壓到了什麼。一塊燃燒起來的羅帕瞬間消失了個乾淨。熟悉的身影閃着火光燒進了崔少愆的眼睛中。
那是一個老嫗,一個有着慈祥微笑的老嫗,一個掙扎着在烈火中逐漸絕望的老嫗!
一門之隔處,一個老翁撕心裂肺的想要撲進火場,明明只有一臂之隔,就只有一臂之隔!生與死就像是無法跨越的鴻溝,就如同那楚河漢界一般,涇渭分明,再也無法跨越……
老翁被步兵們一個甩臂扔出了半米遠,趴在那裏一動也不動。而落在城中來不及跑出來的晉陽城百姓,絕望的吼叫聲,混合着滾滾的黑煙都變成了無盡的黑。
瞳孔急速放大,燒焦的味道刺激着鼻腔,滿眼的黑暗侵蝕着崔少愆的神經。掙扎着想要爬起來,想要跑過去的崔少愆,亦如同那絕望的一臂之隔一樣,永遠都跨不過去。
崔少愆的結局,和老翁一樣……最後都在絕望和不甘中,昏死了過去。淚眼婆娑中,崔少愆曾默默地卜過一卦,這遲來的一卦,卦象顯示:
今日宜出門,
不宜搬家,
亦……
不宜走動。
……
漫天滾滾的火焰,足足燃燒了兩個時辰才熄滅。直到當朝皇帝滿意的笑聲逐漸消失,步兵和騎兵們都撤離了北沙河樓,老者才鬆開了蒙着崔少愆的眼睛。
看着被崔少愆死死抓在手中的草紙包,無奈的嘆了口氣。對着他低聲道:“三次機會,你已用掉其一,好自爲之。”察覺到趕過來的人聲,似有尋人的徵兆。瞥了一眼汾河道湍急的水流,毫不猶豫的將崔少愆扔了下去。
隨着一身撲通的落水聲,巨大的水花飛濺了起來。隨着衆人聞聲趕來的驚呼聲,老者如同砸下去的水花,快速的消失了。
新移居的楊家宅院,看着再次昏倒過去的崔少愆,楊福重重的嘆了口氣。看着躺在牀上的崔少愆,阿蘭那也輕微的嘆了口氣。竹苑看着楊延婉微皺的眉頭,也跟着重重的嘆了口氣。
劉衣紫坐在牀頭,手中的銀針一針又一針的紮了下去。同樣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
“哎,這孩子怎麼這麼慘,搬個家的功夫都能走丟了。就爲了個窩窩頭和油糕還跳下水去撈,泡的都發脹了還怎麼喫啊。”楊福說着話,突然就不說了。他仔細回想着,並沒有苛刻到扣雜役們的口糧啊。
“少愆哥一直緊緊的抓着那個窩窩頭和油糕,拿都拿不下來。”竹苑不理解的疑問着。
“真是多災多難的,我去庖房給他弄點喫食,等他醒過來好賴可以補補身子。”阿連那看了一眼崔少愆,轉過身子走了出去。
“舊城被焚燒殆盡了,沒跑出來的百姓聽說都沒有人處理,待會我跟爹爹說說,去把他們都……埋了去。”楊延婉哽咽着突然就泣不成聲了。
“姑娘……,我打聽到移居新城的百姓們,等赤佬們走後,自發的去給逝去的鄰居和親人們埋了的,都是悄悄進行的。”竹苑淚眼汪汪的看着楊延婉,也跟着哭了起來。
聽着走掉的楊延婉主僕也沒了聲響,劉衣紫頓了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輕嘆口氣,閉起了雙眼,接着一段中古漢語的語調從她口中發了出來,細聽竟像是祝由之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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