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祈雨石
“九月,興州江水溢,濮州大水,汴水溢……”
“太平興國三年夏四月乙卯朔,太宗命羣臣禱雨。召華山道士丁少微……”
司天臺,寄祿官杜景正翻看着《起居注》上的內容,擡頭看了看悠閒喝茶的老道士,想要問些什麼,又趕忙拿起茶盞,往嘴裏猛灌了一大口茶,生生忍住了即將要問出口的話。
丁少微看着欲言又止的杜景,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將一盤棋推到了兩個人中間,饒有興趣的道
“子桑如此焦慮,不若與老道下盤棋,蹉跎蹉跎這時日可好?”
“道長如此擡愛,子桑惶恐。”杜景慌張的放下了茶盞,謙卑的推託道。
“子桑先彆着急推託丁某,如若你贏了,老道可以回答你一個問題。那個困擾在你心中多日的疑慮。”丁少微看着杜景逐漸鋥亮起來的眼眸,摸着鬍鬚笑眯眯的道。
“那子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杜景毫不猶豫的拿過白子,先行一步放入了棋盤中。
“子桑還真是不客氣。”
“世人皆知道長棋藝精湛,子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說罷,杜景對着棋盤中的黑子氣盡處,毫不猶豫的落下了一子。
半個時辰後,杜景看着棋盤上幾乎氣竭的黑子,顫抖着手,將白字又一次壓在了棋盤上。
“哈哈哈哈,老道輸了,子桑,你心中的困惑是甚,但說無妨。”丁少微捋了捋鬍子,衝着杜景直白的道。
“道長,既多處都在水溢,不知爲何還要求雨?”
“此乃天機也,不可泄露。”丁少微捋着鬍子老實在在的道。
“那……我觀道長令羣臣祈雨之時,祭壇旁都會放置五塊石頭,不知是甚啊?”
“正是祈雨石。”丁少微眸中精光一閃,繼續笑眯眯的盯着杜景道。
“敢問道長,祈雨石又是甚啊?”杜景,小心翼翼的看着丁少微,生怕道長一個不悅就不再回答他的問題。
“子桑,你可知你這杜景二字何意啊?”丁少微捋着鬍鬚,答非所問的盯着杜景,並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這……”
“八門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而杜、景之門,恰爲中平。餘六門,三爲吉門,三爲凶門。”丁少微將手中的茶盞放下,看着額頭上滴落下冷汗的杜景,繼續微笑着道:
“子桑此名甚好,中平爲佳啊。”
“道長說的是。”
“不過既然子桑你選擇中平,那老道就須好好地跟你說道說道,何爲祈雨石了。如此一解你心中困惑,豈不美哉?”
“……”捉摸不透老道士話中的意思,杜景一聽此行目的即將達成,愈加謹慎的不敢隨便作答,只是安靜的坐在書案後,陪着笑耐心的等待着。
“太原郡東有崖山,天旱,土人常燒此山以求雨。俗傳崖山神娶河伯女,故河伯見火,必降雨救之。”
“聞道長所言,這祈雨石可是崖山上燒剩的石頭?”
“荊州永豐縣東鄉里有臥石一,長九尺六寸。其形似人體,青黃隱起,狀若雕刻。境若旱,便祭手而舉之,小舉小雨,大舉大雨。相傳此石忽見於此,本長九尺,今加六寸矣。”
“聞道長所言,這祈雨石到處都是?”杜景拿捏不準的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也。”丁少微捋了捋鬍鬚,一派和煦的模樣。看着對面的杜景使勁琢磨都琢磨不透的樣子,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道長可是在開子桑玩笑?”杜景看着丁少微那豪邁的笑聲,漲紅着臉,厚着臉皮繼續問道。
“非也非也。”老道士一瞥眼,就看到了那一抹絳紫色的身影即將踏門而入。老實在在的又灌了一口茶後,忽然放大嗓門道:
“山川脈絡,千源萬脈,龍脈綿延皆爲氣運。而祈雨石皆取自龍之脈絡。向天求雨,誠心皆可成。”
丁少微說完,哈哈哈大笑着,起身繞過書案,坐到了一旁的蒲團上。
雙腿交疊於膝蓋上,擡指掐算了起來。口中唸唸有詞:
“六儀遁六甲者,六甲統六儀,儀用而甲不用也……”
絳紫色的身影在聽到老道士的最後一句話時,停下了即將要跨進來的腳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老道長後,給了杜景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接着便轉身離開。
杜景看着老道長執着於打坐的專注神情,悄悄地離開了書案,朝着那道離去的絳紫色身影小跑了過去。
司天臺內,頃刻間安靜了下來。
專注於打坐的老道士,驀地睜開了眼睛,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喃喃地道:
“中平啊中平,但願你做得到中平。如若做不到……吉門相對,凶門大開矣。”
丁少微說完這句話後便又閉上了眼睛,安靜的推算了起來。
口中繼續喃喃的唸叨着些之乎者也之類的句子。
……
接連兩日的大雨連綿過後,晴朗的天空中,驕陽似火。
外城郊外,李家大娘循着天氣不錯,準備拿着釤子再收一波成熟了的麥子去。拖着釤子一路走來,麥子被她收了個七七八八。
正值休息的當口,李家大娘眼尖的看到了一大個兒物件,正順着汴河河道緩緩而下。好奇的想上前去看看那是個啥的李家大娘,一趴拉開那個物件,就差那麼一點,整個人的魂都丟了。
那是一具泡發脹了的斷臂屍體?!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心思的李家大娘,將人努力的撈了出來。打算挖個墳,將人就近埋了。
等等,好似還有微弱的心跳?那就先不報官了。將“屍體”順勢翻了個面,打算先把“屍體”內的水給他擠壓出來。一張歪嘴的泡發脹的面癱臉,差點再次把李家大娘給送走。
於是,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現在村中的大街小巷。
一人多高的半橢圓形竹筐裏,躺着一個渾身溼噠噠的中年人。雙腳蜷縮着,蹬在被衣服包住的長條刀刃上。前面有一個精瘦的農婦正抓着長長的木杆賣力的朝前拉着。籮筐走過的地方,被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只不過這次李家大娘的臉上多了很明顯的嫌棄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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