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祝由之術
“……”
“我現在暫時封住了姐姐周身的命脈,但也就只能吊着她一口氣而已。如何選擇,全憑你定奪。”
劉衣紫看着眼前那個幾日不見就鬍子拉碴的,憔悴到身形枯槁的男子,又看了看臥榻上那個臉色蒼白毫無血色的女子,簡直能用哀毀骨立來形容了,蹙着眉壓下心中的不忍,還是將該講的話都一一的說了出來。
“一命換一命……真的可以做到?”陳靖言擡起佈滿紅血絲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劉衣紫。
“同類相生,同果必同因。尊夫人眼下救治太晚了,所以只能……”劉衣紫有些惋惜的看了看陳靖言,如實相告道。
“通過接觸麼?只要被觸碰到了,惡疾就會被轉移出去,不論他是否是靜婉的一部分,都會受到影響,如此理解可是沒錯?”
陳靖言伸出手掖了掖石靜婉的被角,話還沒有說完,一滴眼淚就啪嗒地一聲,砸在了她蒼白的臉龐上。淚水順着石靜婉的脣邊劃過,接着便掉落在布衾上消失了。
“只要此人曾被姐姐觸碰過,不論此人是否爲姐姐身體的一部分,都無礙,皆可!”劉衣紫就那樣看着陳靖言,好奇他會如何選擇。她迫切的想要知道正常人應當如何選擇。
“人在氣中,氣在人中,自天地至於萬物,同果必同因麼……”陳靖言極盡溫柔地看着石靜婉,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似是下了決定一般,轉身站了起來。
劉衣紫看着眸中愈發堅定的陳靖言,斂下了眸子,也轉身退了出去。
此刻外室中。
甩開了蓮幽蓮舟姐妹倆後,硬衝進來的商洛,正要衝往石靜婉的內室,就迎面撞上了從裏面走出來的陳靖言。
看着愈發憔悴的陳靖言,商洛心疼的伸出手想要撫摸下他的臉龐,卻被無情的推了開來。
“靖言哥哥,推母親下水並非我本意,當初救起來的時候明明好好的,怎會突然如此。對了!一定是母親裝的,對,一定是這樣!”商洛自言自語的說完,也不解釋了,不肯相信的就要往內室衝。被陳靖言再次伸手攔了下來。
“我不信,我不相信!我現在就進去看她。我要親眼見到母親,看她到底裝沒裝!”商洛嘶吼着,發瘋般用盡渾身的力氣,拼命地往裏衝去。
啪的一聲,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整個外室都靜若安瀾。
“出去!”陳靖言瞪着赤紅的眼睛低吼道。
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發脾氣的陳家丫鬟和僕役們,低着頭就往外跑去,顯然都被嚇得不輕。
“靖言哥哥,你打我……你居然……”商洛一隻手捂着發燙的臉頰,難以置信的擡起了頭來,淚眼婆娑的眼睛中滿是不可思議。
她就那樣直愣愣的瞪着陳靖言,整個眼神都在憤怒的控訴着。
“都出去!”陳靖言瞪着商洛,雙眼發紅,嘶吼着警告着她。那架勢,仿若她再不出去的話,下一秒就會將她扔出去剁碎了喂狗。
從陳靖言第一聲怒吼開始,崔少愆就縮着脖子,踮起腳尖,跟着衆僕役們自覺的朝門外跑去。
還沒等跨出去第二步,寬大的衣袖就被劉衣紫不撒手的一把拽了回去。扭頭看着無動於衷的劉衣紫,靜坐在官帽椅上,就那樣定定的瞅着風暴中心的兩人,崔少愆恨鐵不成鋼的又折返了回去。
本想要拉着劉衣紫一塊往出跑。結果……紋絲不動。
崔少愆回頭,再次瞧了那兩人一眼,心裏不斷的嘟囔着她家妹子那沒眼力見兒的一根筋屬性,本着非禮勿聽,非禮勿視的原則,立馬伸出手捂住了劉衣紫的眼睛。
而她自己也默默地閉上了雙眼。
風暴中心的寒流持續發酵着……
“我纔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纔是進士夫人!石靜婉她就是個小妾,她只是你的小娘!”商洛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讓陳靖言發狂的金句更是一句接着一句的往外蹦。
看着陳靖言氣急而擡起來的手,那始終沒有打下來的巴掌,讓她更是無所畏懼。
“我說錯了麼?!你既心悅你的小娘,爲何還要娶我?!”
“住口!誰都不可以說靜婉的不是,誰都不行!”往日裏溫文爾雅的陳靖言仿若被人戳到了逆鱗一般,聲嘶力竭的維護着石靜婉。
“靜婉纔不是妾,靜婉是我的童養媳!我們一起長大的,我們一路都是那樣互相扶持着走過來的,都是因爲你!都是因爲你爹!”
“你說什麼?!”商洛不可置信的看着陳靖言,就像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因爲你施捨的那二兩銀子,因爲我們要報恩!因爲你那勢力的父親!”陳靖言惡狠狠的,一口氣將憋在心中多年的埋怨全部都發泄了出來。
“我們只是生不逢時而已,我們只是生不逢時!”陳靖言喃喃的,推開了商洛,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後,跌坐在了官帽椅上。口中不停地的喃喃着:
“我和靜婉都生在亂世之下,爲了苟活,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經歷了些什麼,而你身在治世的年代,無病呻吟,簡直是得寸進尺!”
陳靖言許是被壓抑太久了,破罐子破摔地,誓要將他心中的不忿全部都吐露出來:
“靜婉長我七歲,出生在戰亂年代,年僅七歲的她,就被人賣到了陳家,給還在襁褓中的我沖喜。我年長你七歲,與你同樣的年歲就已考取了進士,可是官場卻不得志。只要再晚五年,再晚五年出生,我就可以兌現承諾了,我們只是生不逢時而已!靜婉……靜婉……”
陳靖言痛苦的一聲又一聲的呼喚着石靜婉的名字,將壓抑在心底多年的深情全部喚了出來,眼中的淚不斷的掉落在地,徹底的陷入了回憶中,憶起了他們初見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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