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泣訴
“淺淺!你是不是又偷懶了?怎麼連淨口神咒都背的磕磕巴巴的?!如此怎能堪當大任?”
“我?……淨口神咒?……大任?……”崔少愆不解的看向了對面那道嚴肅的身影,頂着一張和她極爲相似的臉龐,卻陌生的出奇。
“淺淺,我們是不是該走了?”一道溫柔如水又略顯低沉的聲音響起,那讓崔少愆熟悉的腔調,讓她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
一道飄逸出塵的身影立在不遠處,朝着崔少愆對面的那個女子呼喚道,那隨時都要羽化歸去的姿態,讓崔少愆的心臟都被提了起來。
“阿井!是阿井!!等等!我纔是正主啊!那個人她不是我。別丟下我!不要離開!”崔少愆快速的奔跑過去,想要拉住阿井。
可是待她追上去後,卻發現那二人早已離去。連個影子都沒有留給她。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嗓子中清朗的男聲,讓崔少愆戛然間住了口。
看着對面的崔淺和阿井漸行漸遠徹底消失了後,崔少愆才猛然想起來,她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閉着眼睛,顫抖着眼皮,崔少愆將涌上眼眶的淚水全都憋了回去。努力保持着她該有的平靜。
耳邊傳來了上下牙齒不斷磕碰的聲音。咔吧咔吧的。不曾停歇過。本能的睜開眼,看着對面的一道黑影踏步而來,伸出手臂便要衝着她的脖頸抓來。
喫一塹長一智的崔少愆,條件反射的先護住了脖子,看着那愈發熟悉的僧袍——僧伽梨…覆肩衣…崔少愆頭大的後怕了起來。
一根四股十二環的禪杖,憑空立在了空氣中。無風自動的旋轉了起來。那上面立着的地藏王菩薩,坐在蓮臺上,睥睨着衆生,慈悲又虛寂。
通體刻有纏枝蔓草和團花紋的圓柱形中空杖身;由金翅鳥——迦樓羅、妙音鳥——迦陵頻伽、共命鳥——耆婆和比翼鳥四大神鳥“嘴”尾相聚的杖首;三層葫蘆狀的杖頂;以及三個爲一組分垂而下的金環,全部都旋轉了起來,叮啷作響。
一聲接着一聲的大輪金剛咒不斷的由權杖上發了出來。那十二個銅環亦是全部都脫離了禪杖,有序的朝着崔少愆飛了過來。一個又一個的狠砸到了她身上。
“苦、集、滅、道!”
隨着那縹緲的四字發出,從那虛空的銅環中,一條又一條的黑色三尾錦鯉突兀的出現了。它們歡快的甩着尾巴,圍繞着崔少愆旋轉着……旋轉着。
瞬間便被淹沒的崔少愆,傻愣着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沉溺進了一片深海中。清晰地看着那高高懸浮在海平面上的身影,那立體的輪廓終歸是被顯露了出來。
竟然是佈施和尚?!
“大師!”
一張口。大量的海水全部都灌進了她的嗓子眼裏。崔少愆再也發不出第二聲的呼救,就被徹底的淹沒進了海底。只能看着閃着金光的大師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那一條條的三尾錦鯉,悉數的睜大了那沒有瞳孔的純黑魚眼,將崔少愆整個都圍繞了起來。
它們的尾巴上,毫無徵兆的刺出了一根又一根的紅線,仿若長在魚尾上的血管。密密麻麻的扭成了一個很是漂亮的符籙樣式,散發出了妖冶的紅色光芒。那符咒的符頭上,寫有的兩個字,正是勒令!
再一次扎進崔少愆左臂中的符篆,順着她的血管和經脈逆勢而上,遍佈了她的全身。渾身的血管仿若爆炸般的鼓動着,膨脹了起來。
承受不住符籙的威力,錐心刺骨到以爲自己會血肉橫飛的崔少愆,左臂之上沁出了大量的鮮血。反覆的將那道符咒,仔仔細細地描摹了幾遍後…終是消停了下來。
十二銅環開始兩兩組合了起來,變成了一把道士用的金錢劍,由紅線緊緊的綁着,朝着崔少愆的印堂處刺了下去。
接着,崔少愆的靈魂彷彿被抽離出來一般,高高的飄了出去,附到了那具上下磕碰着牙齒的骷髏架子上。
被甩進骷髏裏的崔少愆,恐慌的張開了全部的神經。這一次,勉強共情的她,總算是聽懂了骷髏上下磕碰牙齒的寓意。
“復仇,殺!屠盡一切!”空洞的眼眶中,流下了兩行血淚,怨念又咬牙切齒的訴說着它的不甘。
神志逐漸被侵佔的崔少愆,眼前出現了一道身着青色長袖長衫法衣,頭扎青紅相間雙層魚腹巾的中年女子。
脖子和四肢上,皆套有一根被綁的死緊的麻繩,分別被系在了五輛不同方向的馬車上。每一輛馬車上,都有一個劊子手模樣的狠厲大漢,揚起手中的繮繩,朝着馬屁股大力的甩了下去!
撕裂感、拉扯感、疼痛感…以及那無盡的絕望…隨着女子口中聲嘶力竭的吟唱,化爲了一片赤紅。那片赤紅,不斷地擴大着,擴大着……沁滿了崔少愆的整個眼眶!順着那早已裝不下的眼眶下壁,宣泄般的溢了出來。
一行又一行,永無止境地泣訴着……
無盡的深仇積恨,不死不休的執念,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着崔少愆的中樞神經,將她帶入了那地獄般的深淵……
猛然睜開了雙眼。很久不再做噩夢的崔少愆,莫名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心臟劇烈的跳動着,瀕死的感覺不斷着迴盪在她的感官裏,散都散不去。
覺着後背膈應的她,坐起身來,看着身下壓滿的銅錢,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纔好。竟是數着銅錢睡着了麼……看着屋內即將燃盡的燭火,鼓動的太陽穴,再次出現的噩夢,終歸是讓她的不安,愈發的擴大了起來。
果不其然,年終的尾巴即將到來之際。
班師回朝後被授以鄭州刺史之職的楊業,因着對邊疆戰事的經驗,再次被授任代州兼三交駐泊兵馬都部署。分領所部,駐守三交口、代州,捍衛邊疆,抵禦遼軍。
自古以來,將軍出征,家眷必定會被留在國都。雖說將軍可帶家眷出征,卻從不會帶正妻出去拋頭露面。至於是否帶侍妾前行,全看諸君各自的決定。
來不及惋惜楊延玉在新婚大喜之際,便要經歷那勞燕分飛之苦。成爲楊家門客的崔少愆,作爲軍師洛染的“副使”,也要前去這戰場之上。且,即日即將啓程。
沒有幾日便將到來的新年,怕是過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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