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道可道,非恆道
“人慾自見其形。必資明鏡;君欲自知其過。必待忠臣。
……
用人之言,若自己出。
……
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則譭譽之士在側。
……
明主不惡切諫以博觀,忠臣不避重誅以直諫。
……
一馬不備雙鞍,忠臣不事二主。
……
爲人臣下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
……
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君之所以暗者,偏信也。”
將這幾句,刻在腦海深處的文字,一一的誦讀出來的崔少愆,手捧着一壺燒酒,邊走邊喝着。
那是她與陳靖言,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正式會面。
直到現在,她都還記得,記得那本諫官錄上寫有的……這幾句話。
可是……能把這些話都……直言不諱說出口的那個人,卻是不在了。
“榖則異室,死則同穴麼……陳兄,我也,確實如你所願了!只願你們泉下,都過的好。
現在想來,其實有些可笑。你我二人,不過是有了兩面之緣而已。沒曾想,竟是成了患難之交。
不過你到底是不孤單吶!即便離羣索居了,還有着嫂夫人陪着。哪像我啊……”
仰着頭,咕咚咕咚的,狂灌了幾大口燒酒後,崔少愆仿若是醉了一般,自顧自的,自言自語了起來。
“妹妹曾經說過,你們離去了後,便不在會有人……惦記你們。
可是你的賢弟我!還有衣紫!我們兩個都記得陳兄你啊!人生得一兩知己,豈不是足矣?!
我其實,真的好生羨慕於你啊!我……想回家了!也不知道衣紫……是不是還在盼望着我的歸期?可是……我的歸期——寥寥無期吶!”
說着說着,便哽咽起來的少年,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並大口大口的,狂灌起了燒酒來。
遠遠望去,她那跌坐到地板上的背影,孤獨無助到——仿若遺棄了塵世一般,遺世而獨立着。
……
“君問歸期未有期……巫山…夜雨…漲秋池。”
擡頭看着如銀盤一般的圓月,溫伏口中,情不自禁的,便將此句,給呢喃出了聲。
慢條斯理的,將杯盞中的茶湯蓄滿之後,他的眸中卻是……一片溼潤。
“兄長,新一年的中元節——到了。也不知你,還是否記得那……汴州湖畔上的陳記糕點吶?!
我都說了……根本就沒有幾個人,會記得他們的,偏偏你說你會記得!可是即便是你記得,我也還是好孤單吶!只因我唯一的親人,你……並不在我的身邊……”
將杯中的茶湯一飲而盡後,溫伏剋制着,沒有讓淚水滑落而下。
只是他那隱忍着,卻又還是不斷抖動着的肩膀,卻是很好的……出賣了他的情緒。
月,越升越高了。
夜,也越來越深了。
早已將藏兵洞中的廢舊兵器,都搬運回來的……大宋朝將士們,卻是壓根兒都,不曾想過……
就在今晚,中元節的當晚,居然有人趁着夜幕的遮掩,而隻身一個人,趕到了……阿育王塔的塔門前。
來人利落的,摘下了頭上的兜帽,並露出了一身,有些過於蒼白的皮膚來。
隨着他那,陰狠如刀割一般的眼神,望過去後,便會發覺塔中的蠟燭,皆在,亮晃晃的燃燒着。
伴隨着一記強烈的,掌風掃過後,那些……雖有偶爾的搖曳,卻仍舊堅挺如初的燭火,就那樣,井然有序的熄滅了……
隨着轟隆轟隆的聲音響起,很快,塔中那些……恢復如初的機括,便以最初的姿態,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慢條斯理的順着臺階,一步又一步走上去後,來人很快,便將第二層的蠟燭也熄滅了。
接着,便是第三層,第四層……直到最後的那第七層。
夜,終於徹底的暗了下來。
七層圓果塔內,一片漆黑。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代州邊境,城牆以南的大宋朝境內,隔幾步遠的地方,便會有三三兩兩的幾個人,蹲在那裏由衷地祭奠着逝去的故人……
而那些零零散散的火星子,卻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趨勢……
……
宋太平興國七年(公元982年)四月至五月,遼軍三路出兵,攻滿城、雁門、府州,皆被宋軍擊敗。
雁門關大捷後,楊業威名遠揚。而一戰成名的楊家將們,亦是毫不遜色。
他們那威風凜凜,勢如破竹的軍威,使得遼兵,一見到寫有“楊”字的旗幟,便嚇到不敢再與之交鋒。
至此之後,楊業的大名,威震邊關。
而楊家將的名聲,一度達到了讓遼軍們,聞風喪膽、談虎色變的地步。
故爾,那批被駐留在代州邊境上的……大宋朝士兵們,被允許有一部分的人,可以先行一步的——“班師回朝”。
而崔少愆與楊延玉等人,便是這“班師回朝”中人的……第一批。
(馬革裹屍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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