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六章 無言
隨着夜,漸漸的沉了下去。一道身影就那樣孤零零的,趴在了踏道上方的木欄杆上。
隨着女子的喃喃聲響起。
她那副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悲寂之情,即便隔着老遠,都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
“這可一點兒,都不像你。怎麼,感覺這次回來,你的心事……也有些過於的重了。”
踏道上,來人似輕似緩的腳步聲,緩緩地響起。
而隨着他這句話的脫口而出。所換來的,除了有良久的無視外,便也只剩下……無盡的沉默了。
“廿九,即便學誰,你也不要學李後主啊。畢竟……江寧城再好,它也已經,不復存在了。況且……”
意味深長的意有所指着。祝九宮很是自然的,負手而立到了,劉衣紫的身旁。
默默的將最後那句——“我很是不喜歡”給咽回到了肚中。
絲毫不在意廿九這副態度的他,就那樣安靜的杵在了一旁,並充當起了木頭樁子……一樣的存在。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
一字一頓地,將兄長曾經說與她的這首詞,給背了出來。
感覺一切,似乎都無所謂了的劉衣紫,下意識的,便抓緊了手中的那本簿冊。
“怎麼?!還是心有不甘麼?都過去多久了,現在……倒是關心起了,手中的那張詞狀(訴訟文書)來了?!
狀告事由也好,訴人、被訴人也罷,哪怕是詳細的傳喚人,都已經過去了。”
輕挑着眉頭,並注視着廿九手中的,那張被摺好的簿冊。
立馬就對溫伏,再一次不滿起來的祝九宮。恨不得立刻,就折返回黑巫那裏去。
“是啊……這份結案詞狀,早已一紙勾銷了。我不過是……翻出來看看罷了。”
神色複雜地,想起了當初的那個,眉眼彎彎的“青年”,劉衣紫的心口位置處,就是一疼。
三個月了吧?據她回到兗州,也有三個月了吧……
想着當初,兄長那副決絕到,非去前線不可的決定,以及到最後,她們“形同陌路”到了這種——猶如“天南地北”的距離。
有些後悔,卻又不知道她目前爲止,還能做些什麼的劉衣紫,只能又一次的,低垂下了眼眸去。
“廿九,你可是不想再回來了?!”
猶豫了半晌的祝九宮,到底還是厚着臉皮的,問出了他最想要知道的話。
“天下之大,去哪裏不是去。更何況,我若是還待在汴京城內的話,父翁、母矣,還有妾母他們,怕不是又要……睹物思人了吧。”
將眼神看向了,手中拿着的那本簿冊。劉衣紫的思緒,卻是回到了三個月前的——離別之時。
她是主動,聯繫上她們巫族一脈的。至於理由,其實也很簡單。
那便是——再待在汴京,也會很無趣了。畢竟崔少愆,已經離開了。
徒留下了……身爲弱女子的她,呆在那空蕩蕩的崔家後罩房裏,大門不出,卻又二門不邁。
崔家的那幾個長輩,彷彿在一夜之間,便蒼老了好幾歲。
儘量對他們避而不見的她,生怕自己的存在,會讓那幾個長輩,只要見着她,就會胡思亂想一通。
直到那時那刻,才終於知曉了她,原來打從一開始,好像就一直在,追隨着那個青年人背影的劉衣紫。終於還是決定,對自己再狠一次。
想要藉着此次機會,徹底斬斷兩個人瓜葛的她,終究決定回到了那個,令她最是厭惡,卻又不得不回去的地方——兗州。
仔仔細細的回憶着大巫,曾經說予她的“勸誡”。
深深的閉起了眼眸來的劉衣紫,再一次的,對“命運”這兩個字,有了——望而生畏的恐懼感。
“廿九,既然大巫肯原諒你這一回,那麼曾經,咱們三個在幼年之時,所埋下的那三壇桂花酒,是不是也可以,重見天日了?”
扭過了腦袋,並小心翼翼地觀察着,劉衣紫的側顏。
在之前,一向都豪橫慣了的祝九宮,也有了示弱了時候。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非桂花酒解憂爾……”
腦海中,崔少愆這曾經的,一大段狡辯。突然就同劉衣紫口中的話,給重疊到了一塊兒。
感慨着桂花酒,也許真的,是一個好東西的她,突然便也想要試一試,一醉——解幹愁。
自顧自的,扯出了一抹輕笑。
轉身就下了踏道的她,徒留下身後的祝九宮,一副錯愕的表情。
他那明顯被驚豔到的呆愣面龐,直到很久,都還是沒有回過神來。
以至於,讓他忘記了來到這裏的,那最初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