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洋
被喫掉的前一秒，他金色的眸子裏倒影着這怪物的形貌。
它通體銀色，身上滿布細密又閃亮的鱗片，外表和蛇差不離，細看下又會發現背脊和腹側長着屬於魚的鰭。
身體又粗又長，若是盤起來，甚至比史前巨獸猛獁象都大上幾分。
眨眼間，黑暗籠罩了他，劇烈的疼痛襲來，他被它狠狠地撕扯成了兩半。
鋸齒狀的牙齒切割他的身體，利齒和人類的骨頭髮生摩擦，兩排尖牙咬合後輕易地斷了他的脊椎。
這怪物咬去他半個身子，沒有分毫猶豫，又將他剩下的部分也一齊吞下。
再次有知覺時，他的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微弱的光。
他擡頭，臉頰碰到了一樣東西。
柔軟卻沒有溫度。
他眨眨眼睛，除了眼睛以外的感官也逐漸復甦。
這裏並不是純粹的黑，不知從什麼地方散發着微弱的光，朦朦朧朧，看過去時就像眼鏡上蒙了一層水汽，只能看個大概。
他的眼睛逐漸適應這昏暗的環境，於是他看清了眼前的東西。
一雙人類的腳。
準確來說，應該是某個人的下半身。
這部分肢體上半截被浸泡的一種液體裏，貼近地面的部分快要被完全溶解，包裹在皮膚外的衣物被腐蝕成黑色，像是燃燒過後的焦炭。
人類那柔軟的皮膚比起外面的衣服還要更脆弱些，露出了森森白骨。
毫無疑問，這是他的下半身。
他艱難地爬起，扣住其中一隻腳，把自己的下半身從那種具有強腐蝕性的酸液中拉回來，接着，花了二十秒恢復身體。
連接了下半身，血肉被酸液腐蝕的痛苦才遲遲地傳給大腦。
絲絲縷縷的痛苦，就像是火焰舔舐着他的皮膚，又像是無數的針往毛孔裏鑽。
他依舊是無知無覺的那副樣子，身體恢復原狀，他立刻繼續前進，腳步卻被那遍佈四周的粘液所牽絆。
環顧四周，卻是無路可走。
就着這淺淡的光芒，可以看出這甬道並不怎麼寬敞，細細窄窄的，只有左右兩個方向可供通行。
牆壁是肉紅色的，青紫的血管縱橫交錯，勾勒出一幅帶着異樣美感的圖畫。
幽深黑暗，但又不是完全的黑，彷彿所有的東西都被罩在朦朧的光裏，能夠看到聽到，不斷有東西掉進那酸液裏，被溶解。
他腳下是一塊巨型的石頭，多虧了這塊石頭，他的身體纔沒有完全地被溶解。
也不知道這怪物是怎麼把這石頭給吞進肚子裏的。
在探索的期間，這甬道不時出現上下翻轉的地震
第(1/3)頁，-->>（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時有一些新的東西涌進來，海水，魚，還奇奇怪怪的東西。
比如說從廢墟里裸露出來的會發光的珠子，或者是散發出淡淡熒光的貝殼......這裏之所以能有光，都歸功於這些本身自帶光的東西。
時間彷彿過去了一分鐘，也許是十分鐘，也有可能是一天，乃至一個月？
他沒有時間的概念。
不知過去了多久。
他也不知道在這個狹小的環境裏多久，直到一種痛苦襲擊了他。
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痛苦。
是這怪物的痛苦。
他所接受的一切刺激都是被動的，所以他只能選擇承受這痛苦。
在黑暗裏，他感覺到水分從身體裏一點點被抽走，你那是來自無情的太陽的掠奪，將所有的水分從他的身體中掠奪走。
全身都像是火燒一般，能夠感覺到皮膚逐漸流失水分，變成一碰就碎的鱗，裂痕向着四面八方延展。
這怪物遭受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上顯現，輪番上陣。
感受刺激的能力讓他分辨不出那到底屬於誰，只是生物的本能讓他抗拒痛苦，甚至是討厭痛苦。
這種被動接受的刺激讓他很不好過。
許久，痛苦結束了。
他跪伏在地上，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汗溼了他身上的衣衫，滴在腳下，和那酸液混合在一起。
水涌了進來。
像是龍捲一樣，將所有的的東西都混合在一起。
他接受了來自那海王類的刺激，他和那怪物的意識隨之混合在一起。
它是這一帶海上的霸主，被人們稱爲海王類。
因爲一次潮漲潮落，它擱淺了。
漲潮時它誤入了這片淺海，當潮漲的時候，它尚且能夠通過那淺灘的入口，可到了潮落時，它就被困在了這裏。
巨大的身體在海里是威懾敵人的武器，可在這淺灘裏，他的體型成了累贅。
北海雖說沒有其他三海的溫度高，可是這裏正值熱季，太陽很是毒辣。
他多次嘗試，想要從這淺灘裏跳出，可是淺灘在海水退潮後就與海徹底隔絕，他到不海洋，爬到一半就會被曬乾在海灘上。
無奈，它只能憋屈地窩在淺淺的一底水中。
它能夠活動的範圍越來越小，再這樣下去，它的身體將直接暴露在陽光之下。
只要海水漲潮，可是這需要等待。
它還沒等到太陽落山，這淺淺的一窪水很快就乾涸了，表皮的黏膜被烤乾，然後是魚皮開始皸裂，腮無法獲得氧氣，它在太陽的炙烤之下等待死神的降臨。
在逐漸缺水的痛苦中，海王
第(2/3)頁，-->>（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類邁向死亡，它對死亡的反抗與掙扎傳導入他的身體，他和那種痛苦得到了共鳴。
而他能按照對方在自己腦海中留下的印象進行變形。
他變成了那隻海王類。
一模一樣的一隻，就連瀕臨死亡的狀態也一併複製而來。不過他沒見過這怪物缺水的模樣，只有一開始的那匆匆一瞥。
他並不會用鰓呼吸，於是在海里成了一條溺水的魚。
溺水的魚。
真是惹人發笑的說法。
要是有海上的水手知道這件事，必定會被當做談資笑料廣爲流傳。
感受刺激，並且記住這種刺激，他學會了用腮呼吸，順着海洋的流向前進。
他在海里變換着各種各樣的海生物。
由大到小，由小到大。
作爲怪物時，他吞下了不計其數的動物，然後選擇性地變成了其中一種。
小蝦米，被小魚吞掉，小魚又被大魚嚥進肚裏，大魚又被更大的魚所捕食。
禁止套娃。
這一次，他變成了一頭海豚，高高躍起時，他從海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他不該如此，他不該是這副模樣。
有一個少年讓他永遠銘記，於是他變回了人類的模樣，做了自由落體，重重砸在落在了水面。
身體直接下沉，沒有任何的阻礙，身上的動物皮毛在吸水後很沉重，更是加速了他沉沒的速度。
他浮起又沉沒，沉沒又浮起。
海水齊齊涌進氣管，人類的肺功能失效，他掙扎中停止了呼吸。
他溺亡在水中，可沒過二十秒，他恢復原狀，然後再次溺亡。
他重複死亡的過程，一遍又一遍。
洋流捲起着他，漂流了很久很久......終於在經歷了又一次死亡之後，他以殘破的人類姿態，被海水送上岸。
捲起的浪翻起一波又一波，將他包裹又褪去，像是把他一下下推離海的世界。
裸露在外的皮膚被海中的各種魚啃食，半張臉幾近只剩白骨，只掛着點零星碎肉。一顆眼球不知道掉落到了什麼地方。最可怖的是他的軀體主幹，胸腔大敞着，森白的肋骨高高翹起，整片裸露在外，肋骨下里麪包裹着還在跳動的各種器官。
“嗚哇！！！”伴隨着驚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落在他的身邊。
那聲音是來自其他人類，顫抖裏面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而且那聲音尚且稚嫩，可以斷言說，這個發聲的人類是幼崽。
他從水裏站起，身體從腰部開始，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反向扭曲，血肉重新組合，他垂下頭，那雙才恢復了一半，眼皮缺失的金色的眼睛無神地轉動一圈，最後視線釘在男孩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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