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我兒子竟然有佩服的人了? 作者:未知 舍慧召喚來了幾個道士。 “打開大門!” 這是迎接貴客的待遇。 大門的門軸大抵許久未曾打油了,所以開門的過程中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舍慧側身稽首道:“道兄此來,舍慧不勝歡喜,還請指點。” 沈安笑道:“談不上指點,看看罷了。” 他進了院子,回身見王雱站在原地,就說道:“元澤爲何不進來?” 王雱哦了一聲,舍慧皺眉道:“爲何失了靈動?” 王雱於道家涉獵匪淺,他本就聰慧過人,所以見識不凡,這才得了舍慧的青眼,偶爾和他談談道。 可一旦失去了那份靈動,舍慧可沒耐性和一個俗人說話。 他最好的朋友就是丹爐啊! 只有看着那火焰在升騰,看到各種材料融合在一起,最後弄成丸子,那纔是他最歡喜的時刻。 當然,能和沈安談煉丹更是他的夢想。 可沈安是官員,他以爲會很忙,就不好意思去打擾。 今天沈安竟然來了,這個驚喜讓他忘記了王雱。 他只是皺眉,可卻不知道王雱都傻眼了。 王安石到京城後,沒多久就通過關係找到了舍慧,詢問可有丹藥能治療自家母親的病。 結果不大好,舍慧生硬的說沒有。 但喜歡談玄論道的王雱卻在那一次和舍慧聊的不錯,於是就幾次來拜訪。 後來他才知道舍慧是汴梁最有名的道人。 他覺得這樣的人才配和自己做知己。 他甚至覺得整個京城也就舍慧能稱爲自己的知己。 “進來。” 沈安笑着招手,輕鬆的就像是來遊逛一樣。 王雱哦了一聲,然後才壓住驚訝進了院子。 院子裏有幾個爐子,此刻爐子裏火焰升騰,上面架着鍋。 沈安沒去關注那個,他走到了牆邊的那堆東西前蹲下。 “安北兄,這是何物?” 王雱不知道沈安爲何能被舍慧稱爲道兄,現在想來應當是故交吧。 沈安拿起一塊焦煤說道:“這就是焦煤。” 他把焦煤湊到頭上,一動之後就後悔了。 焦煤有孔隙,最容易夾住頭髮。 “焦煤……是做什麼?” 沈安用力一拉,焦煤就帶着頭髮下來了。 他齜牙咧嘴的道:“燒火的。” 舍慧在邊上說道:“不,是煉丹的。” “就燒火的!” 沈安起身,看着這一堆焦煤,說道:“不是很好,應當有煙吧?” 舍慧點頭道:“有,只是好太多了。” 他歡喜的道:“那火好啊!以往煉不動的東西都化了,道兄,您若是不來,貧道也準備去拜訪。” “爲何?” 沈安拍拍手,再看了焦煤一眼,覺得顏色不純粹。 前世他在礦上見到的焦煤是灰白色,顏色純粹,頂多就是尾部和頭部有些發黑。 可這個焦煤卻近似於灰黑色,顯然雜質太多了。 這是原煤的緣故還是煉焦的手法不好? “貧道準備煉製無塵丹!” 呃! 看着一臉興奮之色的舍慧,沈安忍不住問道:“什麼丹?” 舍慧說道:“無塵丹。” “有何神效?” 道士的丹必須是有神效的,否則就是砸場子。 舍慧肅然道:“無塵丹乃是貧道偶爾得來的丹方,有四十九種材料,九日方能出爐。以前貧道的丹火不好,所以一直沒成功,此次貧道得了道兄的幫助,這纔敢再次煉製……” 他忍不住稽首道:“但凡有成,皆是道兄之功,貧道在此先謝了。福生無量天尊。” “丹方可否讓沈某看看?” 他試探着問道,覺得舍慧多半捨不得。 可舍慧卻爽快的從懷裏摸出了丹方,大大方方的給沈安看,甚至還解說着哪一種材料起到什麼作用…… 看完之後,沈安想說那是毒藥,可一看舍慧那神聖的模樣,他就沒說出來。 這弄不好不但勸不回來,還會被當做是羨慕嫉妒恨。 出了出雲觀之後,沈安有些唏噓。 這道士還是走上了這條絕路啊! 出塵丹,哥怕是神仙丸,喫一顆就飛昇了,那真是出塵了。 “安北兄,小弟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王雱突然一個躬身,說道:“舍慧這等高人眼中只有道,對小弟也是冷冷的,可卻對安北兄甚是恭謹,可見安北兄於道家亦有造詣,遠遠超過了小弟……” 這位不但知道天文,竟然還精通道術嗎? 王雱一直覺得自己是世間最聰明的人,可在遇到沈安之後,他覺得自己錯了。 他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然後枯坐到滿天星光。 然後他點了燈籠,看着燈籠照不到的地方依舊有光,他就癡了。 蒼穹下,他看着那些星輝在發呆。 “那光是哪來的?” 當月光普照大地時,他更是在癡癡的想着。 “爲何凌晨的月光黯淡?” 他一直站在院子裏,直至天明,然後歡呼道:“我知道了,光會反彈,那些星宿都會反彈……” 他只覺得自己悟通了大道,然後心滿意足的倒頭就睡。 醒來時窗外已是暗黑,他打着哈欠出去,發現父親和剛科舉失利的二叔王安國都在外面坐着。 “爲何失魂落魄的?” 因爲宋祁被彈劾的原因,三司內部有些亂,所以王安石忙碌了不少,有些累。 王安國看着這個聰慧的侄子,就關切的問道:“可是身體不適嗎?” 王雱的身體不大好,一直是家裏人的心病。 王雱一怔,有些昏沉的大腦漸漸清醒了過來。 “爹爹,二叔,孩兒今日見到了沈安……” 王安石喝了一口茶水,皺眉道:“你去……請教了?” 他本想說是挑釁,可想到這個兒子心高氣傲的,最後就改成了請教。 王雱點點頭,嚇到了王安石和王安國。 這孩子何時這般謙遜了? 王安國經常會有些錯覺,覺得自己這個聰慧的侄子實際上是看不起他的。 只是因爲他是長輩,所以纔多少給些臉面。 這樣孤傲的一個人,今日竟然說去請教那個少年。 “兄長,那沈安……” “安北兄大才,孩兒遠遠不如,佩服之至。” 王安石剛舉起茶杯,聽到這話後,手一滑…… 呯! 茶杯粉碎,聲音在夜間傳出去老遠。 王安石很少失態,可現在他卻有些不敢相信。 “你……” 他看着這個面色蒼白的長子,突然生出了一種這不是我兒子的古怪感覺。 你竟然有佩服的人了? 那個沈安竟然折服了我的兒子? 王安石一時間不禁癡了。 王安國卻很是好奇,就在邊上問王雱今日的情況。 “……那天文之說博大精深,小侄原以爲自己窮極一生也無法窺探到一斑,可沒想到今日安北兄一堂課下來,小侄的疑惑蕩然無存……” “……那舍慧爹爹知道的,最是孤傲的一個,可在見到安北兄之後,竟然笑臉相迎,稱之爲道兄,並令人鄭重打開大門……” “……小侄自以爲雄,可今日見到了安北兄之後,才知道了人外有人的道理……” 王安國看了他一眼,皺眉道:“若非是要回家去讀書,某非得去和那少年好好的談談。” 他科舉失利了,但卻從未懷疑過自己的才能,只認爲是時運不濟而已。 而所謂的好好談談,卻有些別樣的味道。 “兄長,元澤畢竟還年少……那沈安你打過交道,覺着如何?” 這是隱晦的擔心王雱被人忽悠了。 可王雱何等的聰慧,他的面上閃過紅色,說道:“二叔休要毀人清譽,安北兄大才,小侄盡知。” 這是有些怒了。 可他的憤怒在王安國的眼中卻是被蠱惑至深的證明。 “兄長!” 王安國嚴肅的道:“此事要着緊了,否則元澤這邊……” 越聰明的人越容易被騙,而且往往被騙了還無怨無悔,甚至主動爲對方辯解。 爲啥? 因爲他們自視甚高,嘚瑟,得意,所以在被騙了之後會自我腦補,甚至主動把騙子的漏洞給補上了。 王雱心中大怒,脫口而出道:“二叔莫不是以爲比小侄聰明嗎?” 在王雱的世界裏,這世上只有自己最聰明,現在還得加一個沈安。 別的人都是凡夫俗子,難道我還用的着你們來提醒? “住口!” 王安石喝住了兒子,然後對王安國說道:“那沈安……爲兄這裏也得過他的好處,算是間接指點……” “兄長!” 王安國懵了。 王家幾兄弟都是聰明之輩,王安石自然是其中翹楚。到了下一代,王雱更是聰明的和妖孽似的。 可王家最聰慧的父子倆,竟然都異口同聲的說受過沈安的指點。 “他揭開了祖宗之法的醜陋一面,讓人知道原來災民並不想去做廂兵,後來爲兄得知了他說過的三個字,深以爲然。” 王安國問道:“哪三個字?” “真心話!” 王安石註解道:“百姓的真心話!” 一室寂然。 …… 包拯出手了,連續五份奏疏,直接讓宋祁面無人色。 “包公,悠着點啊!” 沈安擔心老包拯發力太過,到時候會崩了。 可包拯卻埋頭繼續寫奏疏,他發誓一定要把宋祁給弄下來。 “老夫若是去了,你就經常去看看包綬。” 包拯的目光平靜,彷彿不知道自己是在同兩個宰輔硬扛。 宋庠,樞密使,宋祁的兄長。 宋祁,三司使,大宋的財神爺! 沈安竟然感受到了一股慘烈的氣息。 他出了御史臺,思量了許久,覺得自己無法做到這一步。 宋庠兩兄弟肯定是有盟友的,到時候宋祁被趕下臺,老包拯也逃不過被人惦記,尋機就會給他來一記狠的,讓他灰頭土臉。 “見過沈郎君。” 就在沈安覺得自己缺乏包拯這種捨生取義的精神時,一個道人攔住了他。 “觀主備於明日舉行丹會,請沈郎君光臨。” “什麼丹會?” 沈安還在有些渾渾噩噩的。 道士稽首道:“觀主九日煉丹,今日大成,得丹藥兩枚,交代說有一枚乃是沈郎君的……” 沈安胡亂的點點頭,然後就去找到了張八年。 “官家是個什麼意思?” 張八年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說道:“別擔心這些。” 沈安恍然大悟,是了,趙禎再傻也不會自毀長城。 所以這一出彈劾大戲,實際上他就是在看戲。 而他也能趁此機會看看那些朝臣們是怎麼表演的。 這就是帝王心術,可沈安卻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