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全世界都在騙朕 作者:未知 被王雱和趙仲鍼忽悠了一通之後,蘇軾覺得這兩小子真的不錯,心好。 兩人在外面溜達着,蘇軾讚道:“元澤是衙內,可心好。仲鍼是宗室子,人卻誠懇,安北,這兩人跟着你學了不少,可最要緊的是人學好了,這纔是終生受用無窮的好處……” 沈安覺得自己的臉皮很薄,所以就臉紅了。 “……從蜀中一路出來,那幾乎就是九死一生,安北你是沒去過,一般人怕是會被嚇死……走陸路……安北,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蘇軾說了一通蜀道難,然後馬上做了一首詞,聽的沈安一臉木然,內心卻極端震撼。 這貨竟然這般有才? 隨口而已啊! 可那詞卻讓沈安覺得自己怕是窮一生之力都沒法做出來。 這就是天才! 從此刻開始,這位蘇仙將會給東亞大陸不斷的驚喜,那一首首詩詞,一篇篇文章,將會震古爍今,讓人敬仰。 這位就是文壇巨擘,可對政治卻是個小白,對人性更是懵懂…… 按照歷史走向,他的後半生就是個悲劇。 你娃的運氣真好,竟然遇到了哥。 沈安笑了笑,說道:“其實……水還可以過濾。比如說用紗布包裹着細紗……再加上明礬……那水就很清亮了,煮開之後就能隨便飲用。” 蘇軾愕然回身,喃喃的道:“那他們可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 “他們當然知道,子瞻兄,這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而且……說句實話,最安全的還是蒸餾。” 沈安違心的在辯解着,可卻有些無力。 蘇軾卻接受了這個解釋,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得,沈安對這廝完全是絕望了。 他不但是政治小白,還是人性白癡。 但他偏偏是文學天才。 不,是超級天才! 他籠罩了東亞這塊大陸三百年,無人能出其右。 在他的陰影下,那些所謂的文壇巨擘們都在瑟瑟發抖,倭國人、朝鮮人,以及後世的世界,對他的評價之高,大抵會讓那些第一次接觸的人感到震驚。 沈安覺得那兩個小子過分了些,該收拾。 …… 最近朝中無大事,趙禎很清閒。 清閒之餘,他喜歡在宮中散步,看着那些秋風之下的屋宇,顯得有些蕭瑟。 “官家。” 路上遇到的宮人都是避在路邊,微微垂眸。 大宋皇帝的尊嚴不需要下跪來體現,這是一種進步。 那一雙雙恭謹的眼睛裏,趙禎沒有看到關切。 這些都不是家人,不是親人。 他緩緩行走在後宮之中,那些嬪妃都驚喜的福身,然後期盼他能來自己這裏。 朕就是一塊肥肉啊! 男人喜歡女人是正常反應,可作爲皇帝,趙禎卻覺得自己成了一塊肥肉,不是他在寵幸女人,而是女人們在寵幸他。 他覺得有些悲哀。 “官家。” 曹皇后稍微好些,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也帶着些許‘分肥肉’的興奮。 這讓趙禎很難受。 朕就是一個孤家寡人。 他失望的回去了,留下一宮幽怨。 官家看着有些了無生趣的模樣,作爲身邊人,陳忠珩得想辦法開導。 他搜刮了最近的一些樂事說出來,可趙禎依舊是木着臉。 “……那蘇軾病了,沈安不說開藥,只是讓他喝水,喝了肚子滾圓,然後去城外坐車顛簸……” 趙禎依舊沒反應。 陳忠珩一咬牙,就說道:“趙仲鍼和王雱用雜學來戲耍了蘇軾……” 他正準備往下細說,趙禎突然說道:“都是奸猾之輩……” 得,這下起反作用了。 陳忠珩覺得沈安要是知道了他說趙仲鍼和王雱的壞話,絕對會和他絕交。 趙禎端起茶杯,看着那渺渺的水汽,說道:“那個蘇晏如何了?” “蘇晏?誰?” 陳忠珩一陣回憶,纔想起了蘇晏是誰,然後就傳令到皇城司。 “官家探問太學蘇晏的近況,馬上,要快。” 皇城司的效率真是槓槓的,不過是下午,消息就傳了來。 趙禎沒喫午飯,此刻在喝茶,看着有些萎靡不振。 官家老了啊! 陳忠珩心中嘆息,然後接過一張紙,看了看,說道:“官家,那蘇晏的父親叫做蘇義,如今在城中汴河的碼頭上扛活幹苦力,每日掙錢倒是勉強能讓父子倆喫飽飯。” “蘇晏呢?” 趙禎一想到勉強喫飽飯就怒了。 那麼好喫的太學饅頭他竟然喫不上嗎? 這個世道有問題! 趙禎從未覺得自己治下的大宋那麼醜陋,他摔了茶杯,外面的人聞聲進來,見他面色鐵青,都束手而立。 官家可不經常發脾氣,這是怎麼了? 有人瞟了陳忠珩一眼,幸災樂禍的想着這人怕是惹怒了管家,少頃就會被收拾。 同行是冤家,宮中的日子很孤苦,唯一支撐下去的動力就是往上爬。 哪怕是個未成年的內侍,也會憧憬着往上爬,然後有人給自己使喚…… 陳忠珩看了一眼這些人,對他們的心理活動了如指掌,他沉聲道;“都出去!” 有人看了趙禎一眼,見他沒反對,大家這才悻悻的出去。 “蘇晏在幹什麼?” “蘇晏跟着蘇義在幹苦力……” …… 汴梁是京城,京城就代表着人口衆多。 而且從汴梁往北方和西北去,這一路都是屯兵地,無數將士在防備着遼人和西夏人可能的進攻。 那麼多人,每日耗費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就是個天文數字。 而南方就是最大的物資供給地。 每天都有大量的物資從水路轉運而來,在汴梁卸貨。 陸路當然也行,但走陸路的話耗費太大,不管是車馬還是送貨人,這一路的嚼用都能讓人肝顫。 經常會有送十斤糧食到達目的地,只剩下三四斤,甚至是兩三斤的奇葩事。 這不是貪腐,而是人馬一路的嚼用耗費。 所以水路就是最佳選擇,而隋煬帝開運河可不是爲了自己四處玩耍,而是看到了開水路之後的莫大好處。 汴梁城內河流縱橫,汴河是其中的翹楚。 汴河是城內第一大河,也是汴梁城溝通外界的動脈通道。 “看好……拉穩了……” 汴河兩岸很是繁茂,店家雲集,但這些店家不敢靠近河邊,都在一丈五開外。 這一丈五的空地從汴河進城開始就空着,直至出城,無人敢佔道經營,更沒人敢在這裏搞什麼違章建築。 因爲這裏是纖道。 “喲呵……” “喲呵……” 兩排縴夫在兩岸拉着繩子,一艘大船緩緩被拉了過來。 這裏是碼頭,一羣苦力挽着袖子褲腳,把褲帶又繫緊了些。 蘇義踮腳看着那艘船,等看到船首站着的那人後,就笑道:“是糧船,今日倒是能掙不少錢。” 他腳後跟落地,看着身邊在系褲帶的兒子,說道:“你……少扛些。” 蘇晏在背誦着書,聞言說道:“爹爹,孩兒能扛活,邊扛邊背書,好像還能快些。” “扛活真能多背些書本?” 蘇義提高了嗓門問道,臉上多了得意。 蘇晏說道:“真的。” 邊上的苦力們都笑着,有人說道:“蘇義,你這兒子可是過了發解試的才子,你也捨得讓他來幹這個?” 蘇義笑道:“他硬是要來呢,打罵都不聽,還說什麼憑着自己的力氣掙錢,這是本事,沒啥見不得人的。” 周圍的苦力們眸色裏微微多了暖意。 不管是什麼時候,苦力都是社會的最底層,誰都看不起,誰都可以鄙夷幾句。 “那些讀書人……還沒過發解試呢,看到咱們就把眼睛別過去,那看不起人的模樣……讓人恨。可蘇晏卻不是,是個好孩子。” “嗯,是個好孩子。” 船靠岸了,管事這才從長凳上起身,懶洋洋的走過去接洽。 稍後他回身喊道:“都來。” 於是扛活開始了。 蘇晏跟在父親的身後過去,按照順序等待着。 等輪到他之後,已經扛着一袋糧食的蘇義回身道;“大郎慢些,莫要急……” 蘇晏微微屈膝,腰背向前,說道:“知道了爹。” 一袋糧食被兩人壓在他的背上,蘇晏的身體只是微微一沉。他左手抓住麻袋的口子,右手從監工的手中接過一根長籤子,就此開始搬運。 到了地方卸貨,長籤子就是證據,記賬的會把你的長籤子累加起來,完事後算錢。 趙仲鍼苦着臉看着這一幕,身後是一個內侍。 “官家令你給蘇家出個主意,好歹讓他們父子倆過些安生日子……” 趙仲鍼無奈的問道:“什麼活都成?” 內侍木然道:“這個某不知,不過話帶到了,某這就回去。” 你好自爲之吧。 記得官家當時是這麼說的:“朕若是出面,此事怕是會不可收拾,朝野都會盯着他。他又是個老實人,驟然富貴,父子倆定然會惶然不安,以後就麻煩了……” 什麼麻煩? 不就是想給這個少年多些好處,卻不肯讓外人知道嗎。 那蘇晏當真是好運氣啊! 大宋開國多年,這般被帝王暗自惦記着的少年還有誰? 趙仲鍼無奈的走了過去。 “蘇晏。” 蘇晏剛卸完一袋,擡頭見是他,就憨笑道;“小郎君尋某有事嗎?” 趙仲鍼走過去,身邊苦力們來回奔波,一股子汗臭味瀰漫着。 “咱們倆尋個地方說話吧。” 他有些不大習慣這股味道。 蘇晏搖頭道:“還得幹活呢,要不你等等?” 在他的世界裏,省試之前的任務就是幫着爹爹掙錢,誰都不能打斷。 …… 同志們,三月下旬了啊!月票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