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大宋翰林待詔沈安向遼皇問好 作者:未知 在遼人的眼中,宋人真的是和綿羊一般無二。 從趙老二北伐大敗開始,遼人對大宋就一直佔據着心理優勢。 宋人從不是威脅! 這是遼國從上到下的統一認識。 可今日這個認識竟然被擊破了。 大家相對一視,有人厲喝道:“就是那支鄉兵!” 是了,結合上面通報來的情況,宋人那支一百餘人的鄉兵就該在此刻出現在附近。 一個文官痛心疾首的道:“宋人的鄉兵……那就和百姓差不多。可就這麼一支鄉兵,竟然擊敗了咱們三百餘人,這傳出去……” 傳出去大家怕是要被呵斥了,弄不好還會降職。 各種目光在交匯着,漸漸的有些恐懼之色。 耶律洪基手段狠辣,降職只是小事,若是耶律洪基發怒,大夥兒怕是要倒大黴了…… “這是恥辱!” “這是宋人給咱們的恥辱,要還回去!” “……” 一陣羣情激昂後,有人命令道:“出擊,讓我們的人出擊,去抓住他們,踩死他們,拖死他們!” 隨着這道命令,析津府沸騰了。 騎兵們結隊出發,在城外集結。 “殺一個宋人的鄉兵,賞五貫錢!活捉一個……賞十貫錢!” 一個將領在大聲的說着賞格,將士們興奮異常,恨不能馬上和宋軍遭遇。 文官們站在一起,有個漢官說道:“五貫錢,這個算是重賞,三天之內定然有好消息傳來。” 衆人紛紛點頭,卻不知道在汴梁,有人直接懸賞一萬貫,只是爲了找到一個人的下落。 騎兵轟然出動,城頭上的文武官員們躊躇滿志,就等着他們送人頭回來。 …… 良鄉外圍,黃春帶着人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 嚴寶玉在看着前方,“春哥,感覺如何?” 黃春搖搖頭,等遠離了人居後,才鬆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遼人以爲咱們走固安方向,可老子偏要從良鄉走,讓他們去撲個空吧。” 他喋喋不休的道:“老子就是天才,郎君都說過了,老子這樣的人……百年難得出一個,就是祥瑞。” 嚴寶玉看着他的臉,認真的問道:“春哥,很危險嗎?” “沒有。” 黃春笑的很燦爛,可額頭上的汗水卻出賣了他。 嚴寶玉眸色微冷:“哪邊?” 黃春搖頭道:“不知道,好像四處都有。” 這是黃春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程度的危機。 “只覺得渾身發麻,四周都有眼睛在盯着咱們。” 他的目光緩緩轉動,額頭上的汗水慢慢流淌下來。 “遼人瘋了,寶玉,咱們弄死了他們不少人,遼人要發狂了。” 黃春神經質的吸吸鼻子,突然喊道:“左邊,往左邊!” 沒有絲毫猶豫,邙山軍全體往左邊疾馳。 就在他們消失在這片土地上之後沒多久,一隊遼騎出現了。 大約四百餘人的遼騎轟然而去,遠處的黃春放下望遠鏡,心有餘悸的道:“特麼的,這是遼人的精銳。” 接下來他們的處境很艱難,在黃春的指引下,他們不斷轉換方向,一次次避過了敵軍的搜捕。 就這麼到了第三天…… 宿營對於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晚上只能坐在戰馬邊上打盹。 爲了不暴露目標和留下痕跡,他們連火都不敢生。 凌晨時分,邙山軍準備出發了。 涿州已經被他們甩在了身後,再往前,若是敢疾馳,他們今日就能突入大宋的境內。 大家沉默的醒來,吃了些乾糧後,有人過來說道:“春哥,小五發燒了。” 黃春的心中一個咯噔,就跟着過去。 一個鄉兵躺在地上,身下鋪着一塊獸皮,可他渾身在打顫,面色發紅。 “春哥,某怕是不行了……” 他強笑道:“把某放在這裏,你們只管走,回頭遼人來了,某弄死幾個墊背。” “墊尼瑪!” 黃春吸吸鼻子,對身邊人吩咐道:“點火,給小五弄點熱乎的。” 小五焦急的道:“別,點火會被人發現……” “現在沒危險。” 黃春笑道:“你還不信某嗎?” 小五呼吸急切的道:“可灰燼會讓遼人知道……” “這裏有牧民,他們會認爲是牧民留下的。” 黃春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起身道:“多弄些,讓兄弟們都喫喝些熱食。” 一陣忙活後,一鍋水煮幹餅就好了。 只是簡單的放些鹽和油脂,一人分了一點,幾口吃了,然後上馬遠去。 他們走後沒多久,一隊騎兵就來了。 “咦!有痕跡!” 哪怕邙山軍走時掩埋了火堆,可那痕跡卻無法抹平。 有遼人下馬過來查探,回身喜道:“熱的!” “挖開!” 遼將的眼中多了歡喜,等挖開後,發現是灰燼,他喊道:“吹號,告訴他們,宋人就在前方……想要五貫錢的,都打起精神來!” 牛角號長鳴,很快周圍就傳來了相同的聲音。 聲音不斷傳導,最後到了一個遼將那裏。 遼將大概是此次圍殺邙山軍的指揮,他看着前方,冷笑道:“不過是一百餘人的鄉兵罷了,弄的陣勢這般大,平白給宋人增添了威風。出來前某說過了,定然要拎着宋人的人頭回去。時候到了,傳令各處,圍殺。” 牛角號長鳴,各處迴應。 遼將策馬前衝,一路不斷接收着消息。 “發現宋軍!” “丟掉了,他們消失了。” “他們丟下了一匹馬,那馬不行了。” 遼將冷冷的道:“他們在拼命,不惜馬力在狂奔……他們有多少匹馬?” “三百匹上下。” “一人雙騎還有餘,可咱們也不少。” 追擊開始了…… 從上午到午後,他們甚至已經過了新城,可見速度之快。 遼將的神色漸漸凝重,可依舊自信的道:“宋人跑不了,他若是跑了,此次追擊失敗的罪責,某一人擔當!” 手下一聽不禁就感動了,紛紛讚美着他的胸襟和自信。 可等到了下午時,遼將的自信在漸漸消散。 “他們消失了!找不到!” 遼將怒道:“分散去找,找不到……把草原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挖出來!” 隨即遼軍就發狂了,騎兵們在這片草原上四處奔馳,尋找着邙山軍。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不斷傳來的消息讓遼將暴跳如雷。 在他的催促下,遼軍繼續搜尋,並不斷前進。 而就在離他不到五里的地方,黃春汗出如漿,耳朵都豎起來了,低着頭在說話。 “別動,都別動……” 他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根枯枝在畫着線條。 戰馬有些不安,它們的嘴被布條給勒出了。 鄉兵們在安撫戰馬,他們也不好過,嘴裏咬着各式各樣的東西。 人銜枚,馬勒口,這就是真實再現。 黃春突然停住了動作,然後閉上眼睛,低聲道:“某發誓,若是能回到汴梁,某就去找女人,睡她三天三夜……然後喝的爛醉……睡它三天三夜……” 這段時間他一直處於緊張狀態之中,這兩天更是在生死邊緣不斷試探,若是有一點輕忽或是判斷錯誤,邙山軍將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他的責任。 所以他必須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某發誓,一定要讓郎君拿出最好的美酒來……” 他在喘息着,身邊的嚴寶玉很平靜的通過望遠鏡在觀察着四周。 “東邊一隊騎兵……一百餘人,過了。” “南邊……衝着過來了,過去了,他們轉向了。” “後面……” 嚴寶玉的呼吸驟然一緊,黃春抓住一團泥土,渾身顫抖的道:“他們……他們會走……他們會走……” 鄉兵們在準備上馬,只要敵軍發現這邊的情況,他們將別無選擇,只有往南邊衝殺。 朝着大宋的方向衝殺! 嚴寶玉的手依舊穩定,他的聲音也不見波動:“來了……有人截住了他們,往右邊去了,先前我們在那邊丟下了一個馬鞍……這些蠢貨,他們是焦急了,急不可耐。” 黃春的身體一軟,就躺倒在地上。 他在大口的喘息着,驟然放鬆的身體竟然在抽搐。 “寶玉,腿……腿抽了……” 高度緊張下,他的小腿抽筋了,嚴寶玉一把拽過他的腿,然後用力的按了幾下,黃春就像是中箭的大鳥掙扎了起來。 “好了,別捏了,疼!” “天黑了!” 黃春躺在溼潤的地上,貪婪的看着漸漸昏暗的天空,只覺得人生從未如此美好過。 “寶玉,某發誓,以後什麼恩怨都不放在心上,要做一個豁達的人,對,學郎君,做一個豁達的人。” 鄉兵們都在暗自歡喜,他們握拳相互碰擊,用這種無聲的方式來慶祝脫離險境。 在黑夜中,就算是被發現了,以遼軍現在分散的程度來看,他們自相殘殺的可能性會更高。 這裏離大宋很近,他們現在需要的是等待,等天色再黑一些,就跟着黃春摸過去。 大家開始喫乾糧,黃春卻在喝酒。 不喝不行,他的精神高度緊張的時間太長了,身體繃緊的時間更長,導致一放鬆就會抽筋。 一瓷瓶酒喝下去,他又恢復了精力。 “出發!” 黑夜中,邙山軍跟在他的身後,悄然往南邊而去。 而遼將卻身處光明之中。 周圍的篝火在噼啪燃燒着,他呆呆的站在那裏,腳下丟着一隻烤羊腿。 這裏的條件不好,可羊腿卻烤的極好。 羊肉的香味無法讓他動容,他在等候消息。 “過了今夜,就再也抓不到他們了。” 一個將領在低聲嘆息着。 遼將的眼中多了怒色,他知道這是不滿。 這次他是總指揮,可最終連宋人的毛都沒找到一根,回去怎麼交代? 等啊等,篝火漸漸小了,遠方突然有人在呼喊。 這聲音不像是一個人發出來的,因爲距離的原因,這邊聽不清楚。 遼將指指聲音的來處,有人準備去查探。 “有人來了!” 遠方來了幾騎,很快,很急。 “說話!” 遼將側身喝道:“剛纔是誰在叫喊?嚇跑了宋人該當何罪!” 來人下馬,低頭道:“剛纔是對面有人叫喊……” 遼將的身體一個踉蹌,問道:“喊了什麼?” 周圍的人都低下了頭,幾日的辛苦卻得了這個結果,沒有人服氣。 “他們喊……大宋翰林待詔沈安向遼皇問好……” 這是羞辱! 一個將領憤怒的衝到了篝火邊,一腳就踹了出去。 一根燃燒着的木材被踢飛,對面的軍士急忙閃避,現場有些混亂。 “沈安……是那個沈安嗎?” 遼將木然問道。 “是的,就是那個把大遼恨之入骨的沈安,那人還說什麼江山北望……他的父親是沈卞。” 遼將嘆道:“是他親自來了嗎?可惜了,先前你們合圍晚了,讓他們從縫隙裏逃了出去……回頭某會爲你們說情。” 衆人愕然,想起先前他拍着胸脯擔保抓不到邙山軍就獨自承擔罪責的話,有人就說道:“先前……” “先前什麼?” 遼將拔出長刀,說道:“此次有人偷懶……” 再嗶嗶就是你偷懶,殺你也是白殺。 遼將看着南方,沉聲道:“快馬稟告析津府,沈安此人狡詐,下次若是有機會,當大軍合圍……” 有人快馬去報信,遼將嘆道:“以前那些人說使者都是蠢貨,在汴梁被沈安那個少年羞辱……可如今一看,此人卻是個狡猾的,怪不得能在汴梁呼風喚雨。” 衆人聽出了他的意思,於是就附和着說了些沈安的壞話。 在他們的嘴裏,沈安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惡魔,狡猾的惡魔。 遠在汴梁的沈安無辜的躺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