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腸子悔青了的張昇

作者:未知
外交之道是什麼? 若是沈安來說,他當然會說是利益之道。 外交人員首要掌握雙方的利益所在,然後展開博弈。 所以看似很輕鬆的外交活動和交涉,或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實則都是在博弈。 沒有那個把握,你就別去自取其辱。 馮立就是簡單的把外交事務理解成了和人打交道。 這不是和人打交道,而是和一個國家在交涉。 輕視的結果自然是原形畢露,然後被遼使一句滾羞辱的面紅耳赤,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來之前他也做過功課,知道以往的遼使最多是恐嚇,所以也做好了迎接恐嚇的準備。 可遼使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用羞辱來驅趕他。 這是奇恥大辱啊! 馮立哪怕再得意,可也知道自己惹下了大麻煩。 他的輕率讓遼使發怒了。 而遼使的底氣就來自於深入遼境的邙山軍。 在有陳鍾通風報信的情況下,遼人要是不能圍殺他們,那真的是愚不可及。 這是個必然的結果,所以遼使很是有恃無恐。 他見馮立面色慘白,就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某要見宋皇!” 他站在門外,目光俾睨的看着禮房的官員們,“此事宋皇該給大遼一個交代,否則什麼兄弟之國……也擋不住大遼陛下的怒火!” 禮房的官員也傻眼了。 有人低聲道:“此次本就是大宋理虧,說話要先軟後硬,馮立一口咬死查無此事,這是作死呢!” “他覺得不要臉就夠了,可外交之事哪有這般簡單?” “這下麻煩了。” 馮立也知道自己麻煩了,所以見遼使要出去,就堆笑道:“貴使且慢,有話好說!” 說尼瑪! 遼使回頭看了他一眼,說道:“某要見宋皇,除此之外……就是用刀槍來說話。” 一個禮房小吏捂着額頭,然後嘆息道:“這下……進退失據,前倨後恭,他以爲這是權貴間的嬉鬧嗎?” 馮立來接替唐仁,這裏面是經過了一番運作的。 沈安在副承旨的職位上飛黃騰達,唐仁亦是如此,讓不少人以爲大宋目前的外交態勢一片大好,於是就想來撈功。 而且沈安號稱對外從不喫虧,屢次在對外事務中立下功勳。這一下斬斷他伸向禮房的手,想來他會痛吧。 唐仁的調離並不正常,調去府州更是不正常。 他是沈安的人,按理沈安該爲他出頭。 可沈安卻沒動,甚至還覺得讓唐仁去一趟府州是好事,順水推舟的沉默了下去。 他的沉默被認爲是軟弱無能,於是馮立來了。 馮立立足未穩就想立功,於是主動請纓,來和遼使交涉。 這是好事啊! 具有主動精神的下屬誰都喜歡,張昇也不例外,於是馮立就來了。 來了就來了,你是新人,還不懂這些。讓禮房的官員先去交涉,有啥不妥的你再上去彌補就是了。 可馮立立功心切,竟然自己上了。 你特麼上就上吧,大夥兒等着看你的本事。 可你竟然大大咧咧的矢口否認邙山軍去遼境的事兒,你以爲這是哪裏? 這裏不是酒樓,而是遼國使館! 自以爲是的蠢貨! 禮房的人已經沒法了,就有官員出來說道:“此事還請貴使莫急,此刻說對錯並無用處,邙山軍是否去了遼境誰也不知道,還請稍待,想來最多半月消息就會傳來,到時再來商議。” 這話不卑不亢,進可攻,退可守,而且官員說話間神色肅然,並無一絲軟弱。 這纔是我禮房的官員啊! 禮房的人再看看一臉尷尬的馮立,心中的天平自然就偏了。 對於遼使想見官家之事,張昇覺得問題不大,最多找個藉口,比如說把邙山軍說成是叛逆、逃卒,到時候再賠些錢完事。 賠錢啊! 他有些頭痛此事。 錢財不是他擔心的問題,他擔心的是遼人的氣焰會因此事而越發的囂張,甚至西夏人也會從此事中窺探到大宋的軟弱,以後會尋機咬大宋一口。 “沈安……” 張昇知道沈安對外交的造詣,但越是如此,他就越警惕。 禮房不能被沈安控制住! 這也是他默許馮立進來的原因。 “老夫卻是有些過河拆橋嘍!” 他端起茶杯,自嘲道:“老夫也難得蠅營狗苟,可終究是出於公心,問心無愧。” 邊上的官員笑道:“大宋從軍中到官場,都要講求一個制衡,相互制衡之下,大宋方能穩如泰山。那沈安應當知道這種制衡,所以他也沒有胡攪蠻纏,可見是識大體的。” 張昇搖頭嘆道:“老夫卻有些虧心。” 他繼續處理公事,稍後擡頭問道:“馮立可回來了?去問問。” 稍後消息來了。 “張相,馮立來了。” 馮立進來,行禮後就怒道:“張相,今日那遼使跋扈,竟然喝罵下官……” 他下面的話張昇沒聽進去,而是問道:“你說了些什麼?” 馮立愕然,含糊的道:“下官只是說了些兩國交好的話。” “是嗎?” 張昇微微皺眉,這時外面進來一人,卻是禮房的官員。 這官員進來說道:“張相,馮承旨先前矢口否認了邙山軍去遼境之事,被遼使順勢怒喝。” 下屬不得揭上官的老底和錯誤,這是官場大忌,這官員竟然直接撕破臉,可見是真的憤怒了。 “什麼?” 張昇愕然,隨後大怒:“你爲何否認?” 此刻最好的法子是含糊應對,一切都等北方的消息來了再說。 就好比後世的一句話:此刻無圖無真相,你說個毛啊! 可你竟然矢口否認…… 這是逼迫遼使必須要斷然處置,否則就是失職。 這個蠢貨! 張昇盯着馮立喝問道:“可是真的?” 他希望是假的,可馮立強笑了一下,說道:“張相,下官只是……口誤……” 誤尼瑪! 張昇劈手扔出了茶杯。 茶杯撞上了馮立的胸口,茶水和茶末弄了他滿身。 張昇仰頭長嘆一聲,說道:“此事要儘快解決了。去,請了沈安來……不,某親自去!” “張相……” 他身邊的官員悲憤的道:“您先前拒絕了沈安,此時再去……他定然會……” 你先從容的拒絕了沈安,很是冷淡,現在卻要去求他出手……這和受辱有何區別? 張昇淡淡的道:“老夫是宰輔,在這等時候不能在遼使那裏受辱,否則老夫會親自去見他。沈安對遼國多有探究,而且手腕靈活,他去最好。至於個人榮辱……老夫先前高看了馮立,如今事情搞砸了,這便是老夫自取其辱,活該要去求人……” 馮立聽到這話腳都軟了,喊道:“張相,下官冤枉……” 張昇冷冷的道:“滾!” 如同遼使般的,張昇見到此人只想說這個字。 他走出值房,吩咐道:“盯住遼使,若是有異動……告訴老夫。” “老夫開的頭,老夫得收尾,只希望那個小子莫要太貪婪……” 張昇到了榆林巷時,被一羣乞丐擋住了路。 “滾開!” 他的隨從一陣叫罵,乞丐們趕緊躲在一邊,讓張昇過去。 張昇一路往裏去,那些乞丐有男有女,但最多的還是孩子。 “這是哪裏來的?” 張昇想了想,搖頭道:“是了,剛開春,有的卻是熬不過去了。” 隨從說道:“相公,最多下午就會有人來收攏他們,先給糧食衣服,緩幾日就全部安置了。” 張昇點點頭,正準備說話,就見前方一陣騷動。 “相公且慢!” 隨從趕緊擋在他的身前,一臉緊張的看着那些興奮的乞丐。 “都有,不要擠。” 前方有清脆的聲音傳來,張昇的臉紅了一下,然後推開隨從走了過去。 就在沈家的大門外,果果帶着下人們正在分發炊餅。 “不許擠!” 果果很不高興,嘟嘴不樂。 “別擠了,這小娘子心善,咱們得要臉纔是。” “是了,別人給臉得接着,後面的別推了。” 一陣喧譁後,乞丐們都排好了隊。 姚鏈等人拎着大竹籃,竹籃裏是熱氣騰騰的炊餅。 “一人兩個,都有。” 果果一手一個炊餅,順着發給乞丐們。 她的神色很認真,邊發邊說道:“晚些有稀粥……哥哥說餓久了不能喫肉,要喫淡……” 隨從看着井然有序的一幕,不禁嘆道:“咱大宋百姓就是守規矩,一個小娘子也能招呼這麼多人。” 張昇說道:“守規矩是一回事,邊上那幾個大漢可不是善茬,誰敢不守規矩,多半會被打出去。” 他若有所思的道:“這就是沈安的外交之道吧,先給你軟的,你要聽話。你不聽話那就來硬的,大家暗地裏互相捅刀子,就看誰能捅中對方的要害。” 他走了過去,果果拿着兩個炊餅看着他,問道:“敢問是找我哥哥的嗎?” 小女娃梳着兩個包包頭,眼睛黑漆漆的,皮膚白嫩,張昇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描述,若是沈安的話,一句話完事。 萌萌噠! 他的笑容不禁就軟和了些,“對,找你哥哥的。” 果果看着手中的炊餅,爲難的道:“可是我很忙……” 她回身嚷道:“哥哥……” “來了來了。” 沈安小跑着出來,見到張昇一怔,隨即就皺眉道:“馮立惹事了?” 張昇點點頭,沈安帶他進去。 “老夫卻是看錯了人。” 在前廳坐下後,張昇唏噓道:“先前你說馮立只會吹噓,老夫卻想着他家學淵博,而且算是宦海老人,誰知道……老夫如今無顏見你,可想着此事終究得有個了結,就厚顏來了。” 說着他起身拱手賠罪。 一個宰輔給你拱手,而且還是個老人…… 沈安起身避開,說道:“張相無需如此,此事……” 他遲疑了一下,張昇知道要開籌碼了。 “馮立不堪。” 沈安的這句話得到了張昇的贊同:“老夫當時恨不能一耳光抽死他,可終究只是想想罷了。” 沈安笑道:“那麼副承旨就會差人。” 這是他的條件。 張昇苦笑道:“這是城下之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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