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0章 宰輔作死(爲‘月詹白鬼’加更) 作者:未知 開封府接到了一份文書。 賈黯沒看,他板着臉問道:“沈安投來的文書?” 小吏說道:“是。沈安說是開封府關於金肥丹的告示不詳盡,和當初給的文稿相比有些文縐縐的,而且還刪掉了些東西,應當重新發布。” 他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一眼,見賈黯面色不善,就趕緊低頭。 這位賈知府和前面的不同,他行事不喜歡旁人干涉,更不喜歡建議。 換句話說,這人有些剛愎自用。 賈黯起身道:“他這是想插手開封府嗎?” 沈安不想插手開封府,誰也不敢插手開封府。 京城之地,只能是皇帝的地盤,誰插手誰就是有異心。 沈安纔回家就被請去了中書。 政事堂裏,三位宰輔齊齊在等候,這個陣仗不小。 沈安笑道:“這是三堂會審?” 韓琦沒笑,說道:“官家走路慢了。” “步履蹣跚。”曾公亮眉間多了黯然:“包拯不該去,這下讓官家難過了。” 包拯只是敦促趙禎勇敢些,至少爲後繼者做個姿態。 這也能讓趙禎頹然? 沈安不理解這種想法。 “包公沒錯。” 他一開口就是爲包拯辯護:“諸位相公宦海多年,自然知道大宋的底子,不變是死,死慢些。變了興許能活,活的更好,更長久……” “可目前不是時機。” 韓琦面不改色的在撒謊。 他的自信心和革新的勇氣早就在慶曆年間被摧毀了。 在他的身上只能感受到一股子暮氣。 沈安心中瞭然,說道:“可包公無錯!” 你們別想讓我去勸包拯,壓根不可能。 韓琦撫須道:“和此事無關,只是那位皇子之事,差不多了,給他準備的宮殿也收拾好了,該進宮了。” 曾公亮也幫腔道:“大宋不能亂,而皇子就是不亂的根基。” 趙禎的身體說不清什麼時候會出問題,繼承人必須馬上進宮。 沈安詫異的道:“不是勸過了嗎?” 宰輔們輪番上陣去勸趙宗實,沈安還以爲已經敲定了進宮的日期。 韓琦搖頭道:“皇子躺在牀上說病了。” 趙宗實還在拖延。 或是還有些顧慮。 這是對趙禎和宮中的顧慮。 沈安想清楚了此節,就說道:“此是大事,某不會推諉,這就去。” “好。” 沈安一溜煙回到榆林巷,等見到趙宗實時,他正在吹嗩吶。 嗩吶聲裏多了鬱郁,讓沈安不禁暗自佩服。 哥從小到大聽過的嗩吶都是喜慶的,就你能吹出憂鬱感來。 老趙家不愧都有藝術家的潛質。 一曲終了,趙宗實搖頭道:“明年再說。” 明年…… 趙禎要是在此期間有個三長兩短,大宋可就亂套了。 趙允弼他們看似偃旗息鼓,可沈安知道這只是等待時機而已。一旦出現機會,趙宗實不一定能壓住他們。 “官家的身體怕是……” 這個理由夠強大了吧? 趙宗實搖頭道:“上次見過官家,他的身體再活十年無礙。” 這人竟然把自己當做是名醫了,沈安沒法,又回去找到了韓琦他們。 “怕是得下詔書,請了宗室中的人來宣佈此事,否則他會有顧慮。” 韓琦一跺腳,說道:“走,一起去見官家。” 沈安想溜,卻被曾公亮一把拉住,說道:“跟着去。” 一路見到了趙禎,韓琦說道:“官家,可是擔心趙宗實嗎?” 你是不是忌憚立皇子? 這話問的太過分了些。 趙禎搖頭道:“只要是姓趙就可。” 只要是趙家人,趙禎都願意接受。 韓琦目視沈安。 到你出力的時候了。 沈安無奈的出來說道:“官家,名正言順……” 你前面的那次規制不夠,趙宗實依舊有疑慮。 而這個疑慮哪來的? 就是他當年進宮後留下的陰影,這其中趙禎的功勞最大。 想想,那時候的趙禎還年輕,接趙宗實進宮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只等自己的兒子一出生,就把他趕出去。 這樣的環境下,宮中人怎麼會給趙宗實好臉色看? 在宮中的那段時日趙宗實不願意提及,由此可見一斑。 趙禎茫然若失的道:“當年之事……罷了,擬詔吧。” 韓琦行禮道:“陛下英明。” 至此沈安才恍然大悟,原來趙宗實不進宮竟然是對的。 名不正言不順,沒有相應的規制,趙宗實進宮也是受氣包。 韓琦去找人擬詔,稍後翰林學士王珪來了。 王珪驚懼的道:“陛下,此事不是兒戲,外面會認爲是宰輔們脅迫您……” 趙禎的眉間多了黯然,指着自己的胸口說道:“此事乃朕獨斷,非大臣言。” 王珪跪下道:“陛下能如此乃是宗廟社稷之福。” 沈安在看着這一切,等詔書出來後,趙禎逐字覈查,竟然半個時辰之久。 他還是不捨! “傳詔天下!” 趙禎擺擺手,眉間的黯然濃郁的讓人心驚。 這個皇子也就是太子,簡單宣佈一下那算是什麼太子? 傳詔天下才是規制! 大事定矣! 大家行禮道;“陛下英明。” 趙禎的嘴角微微翹起,帶着些譏諷的道:“速去吧。” 沒有誰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利,哪怕只是一絲一毫。 而皇子進宮後,趙禎的身後就多了個追趕者。 詔書旋即傳達各處。 沈安出去時,皇城外都貼有了。 “人道親親,王者之所先務也……” “右衛大將軍、嶽州團練使宗實……” 牀榻邊上,趙仲鍼低聲念着:“……猶朕之子也,少鞠於宮中,而聰知仁賢……” 趙宗實躺在牀上,呼吸緩慢,不見動容。 “……使者數至其第,來崇執謙退,久不受命,朕默嘉焉……” 朕派人去請他好幾次,這娃謙虛的很,不肯進宮,朕曉得他的賢良了哈…… 沈安在邊上暗自笑了笑。 “……夫立愛之道,自親者始,固可以厚天下風,而上以嚴宗廟也,其以爲皇子!” 這是詔書的內容。 趙仲鍼跪坐在邊上,低聲道:“爹爹,詔書明發天下了。” 趙宗實依舊閉目不言…… …… “再去!” 趙禎有些急了。 人就是這樣,當想把某件東西送出去時會念念不舍,恨不能反悔。 可等對方不願意要時,他又覺得非要送出去不可。 這種心理活動很有趣,但宰輔們卻覺得沒趣。 他們再次去了榆林巷,趙宗實只有一句話:“非敢邀福,以避禍也!” 宰輔們面面相覷,心想這位皇子對官家的怨氣看來不小啊! 趙禎是仁君,可這位仁君卻讓趙宗實覺得很危險…… 很尷尬的節奏。 宰輔們出去和趙仲鍼問話。 “爲何會這樣?” 趙仲鍼無奈的道:“當年事吧。” 當年趙禎可不怎麼地道。 既然接進宮中,那就別折騰人。 這下好了,當年的事兒讓我爹怕了,怕進宮會遇到倒黴事。 韓琦一臉黑線的道:“此次……我等作保。” 趙仲鍼認真的道:“此事很難作保。” 這是帝王家務事,你們沒法插手。 韓琦等人無奈,就出了趙家。 “熱死了,沈安可在家?去他家喝杯冰鎮的茶水。” 沈安當然在家,見到宰輔們上門就令人送熱茶來。 “你這是故意的吧?” 宰輔們的火氣正在上頭的時候,渾身焦躁發熱,你竟然還弄熱茶來。 韓琦皺眉道:“此事卻難辦了,老夫在想……要不強行擡走?用檐子擡進宮去!” 檐子就是轎子。 這是準備綁架啊! 曾公亮搖頭道:“這不是辦法,皇子若是在宮中鬧起來,此事還更麻煩了。” 歐陽修嘆道:“罷了,回去找幾個厲害的人來做說客。” 韓琦有些惱火,他伸手去端茶杯,結果被燙了一下,就下意識的準備摔東西。 “咳咳!” 沈安乾咳一下,心想這是沈家,不是政事堂,你摔個東西給哥看看,回頭讓你賠錢。 韓琦的腦門上青筋直蹦,怒道:“誰能把皇子勸進宮?誰?這人……沒辦法了!” 趙宗實軟硬不喫,甚至擺出了‘哥不想做太子’的姿態,這就是滾刀肉,無慾無求。 “無欲則剛啊!” 歐陽修覺得自己對這個詞的理解更深刻了些。 他試探着說道:“要不……灌醉他,問他有何想法……” 韓琦和曾公亮眼睛一亮,“好主意!” 沈安愕然,正準備勸阻一下,韓琦三人就衝了出去。 這是迫不及待啊! 迫不及待去送死。 那趙宗實的酒量…… 你們確定能灌醉他? 沈安在家裏等着消息。 趙仲鍼一會兒過來一趟,一會兒過來一趟…… “喝上了。” “他們問我爹爲何不進宮……” “歐陽修先上了……” “哎呀!歐陽修趴下了。” “現在是曾公亮。” “曾公亮不行了。” “韓琦也吐了……” “……” 臥槽! 沈安目瞪口呆。 趙仲鍼說他爹酒量好到極點,他覺得也就是那麼回事。 喝醉歐陽修,頂多再把曾公亮喝趴下就差不多了。 可現在連韓琦都被喝吐了,這酒量…… 可憐的大宋宰輔啊。 “哥哥!” 天氣很熱,可果果卻不知疲倦的跑了來。 “不熱嗎?” 沈安捉住她,然後用手帕給她擦汗。 果果仰臉道:“哥哥,隔壁有人在大喊大叫呢,嫂子讓我來問。” “誰在大喊大叫?” 沈安伸手給她牽住袖子,兄妹倆去了牆邊。 “……不是……不是老夫吹噓啊!不是老夫……自吹自擂啊!喝酒啊……你啊……你啊……還有你,都不行!” “呸!你韓琦……就是個蠢貨……” 歐陽修的聲音聽着很得意,大抵是酒性發作了,“就你……也只能喝尿去……喝尿去……老夫的尿你喝不喝?喝不喝?說話……” “嗯……不……不喝……” “走走走。” 沈安趕緊拉着妹妹回去。 幾個老漢喝多了耍酒瘋呢,聽不得。 …… 第三更送上,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