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硬頂老包 作者:未知 種諤是昂首走的,他沒有去再看那些‘麾下’一眼。 “此人御下的手段狠辣,這一陣子,那一千多人被重責的不少。” 折克行此時纔過來,他先看了陳洛的傷口,說道:“當時某必須要衝殺進去,打穿對手的陣列,所以就把種諤交給了你。你沒有讓某失望,陳洛,可願回軍中?” 他衝着沈安拱手道:“安北兄,小弟得罪了,回頭就從府州挑幾個精銳來……” 沈安搖頭,陳洛今日的表現也出乎了他的預料,堪稱是一鳴驚人。 “陳洛,你若是從軍,有今日的戰績在,此後會一帆風順。” 陳洛是沈安的人,去留他可一言決斷。 陳洛卻搖頭道:“小人一輩子都在沈家,哪都不去。” 折克行讚道:“忠心耿耿,好。” 沈安皺眉道:“你趕緊去安撫那些將士,回頭佔個先機。” 折克行這纔想起此事,急匆匆的就往下跑。 那些文武百官此刻才準備散去,包拯招手道:“沈安來。” 沈安走過去行禮,包拯笑道:“今日衆人都說折克行必敗,老夫卻說他必勝,在老夫看來,他有三必勝,第一……” 老包開始顯擺了。 他看看左右的文武官員,淡淡的道:“先前有人說什麼種諤必勝……那誰……劉展吧,說的最是慷慨激昂,若非今日天乾物燥,這臺子上怕是要被你的唾沫給淹了……” 劉展的臉紅了,他悄然躲進了人羣裏,可包拯的眼力比歐陽修的好多了,他冷笑道:“所謂重臣重臣,身份重,說話就重。可有人說話輕飄飄的,不,是輕浮。這等人也就是官家仁慈沒搭理,否則早就趕回去坑啃木渣子了。” 老包開噴了,沈安當然得捧哏,“包公,爲何要去啃木渣子?” 包拯說道:“做官是蠢貨,種田是蠢貨,做生意也是蠢貨,什麼都不會,離了俸祿就能餓死。這樣的人,生而何益?死而何害?” 呃! 這話說的重了些,甚至是有些刻薄了。 劉展回身,戟指包拯喝道:“包拯老兒,你先前也是嘴硬……今日一戰只是運氣罷了……” 包拯冷冷的道:“那就再來一次,老夫和你各自練兵,誰輸誰致仕歸家,劉展,你可敢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轉動,卻是看向了衆人。 這種與世爲敵的豪邁讓沈安跪了。 包公,您這風範……無人能及啊! 衆人下了臺子,曾公亮一拍腦門,說道:“此事勝負已定,可汴梁諸軍如何操練?” 韓琦沒回身的道:“此事樞密院和殿前司商議就是了。” 趙禎沒交代後續練兵的事,可萬勝軍隸屬於殿前司,折克行是萬勝軍都虞侯,這裏面的味道自然值得品味。 張昇對李璋說道:“那個折克行……他操練了萬勝軍,就從萬勝軍中抽調些人出來……” 李璋點頭應了,然後去協調此事。 這一切都當着折克行在進行着,沈安低聲道:“此事誰都不敢接手,這樣最好。” 水滸傳裏寫了一個八十萬禁軍教頭的職務,可真要讓你去教授八十萬禁軍,等教出來後,你最好找個地方蹲着,從此不出汴梁半步,否則御史能活吞了你。 所以那個八十萬是嚇唬人的,就像是後世某個帶了地球二字的單位,你莫不是真以爲這裏就能管着地球? 所謂教頭,只是下面的一個職務,大抵是個小官。但行走江湖得有個拉轟的頭銜,於是就在前面加了個‘八十萬禁軍’,唰的一下,直接拉轟到無敵。 折克行當然知道厲害,所以壓根不沾邊。 校場外的百姓還未散去,見折克行出來,有人就喊道:“折家子,好漢!” “多謝!” 折克行拱手致謝。 “待詔……” 蘇晏急匆匆的跑了來,沈安笑道:“今日放假半日,你怎地沒來?” 蘇晏神色焦急,說道:“待詔,蘇公病了?” “叔公?” 沈安一怔,旋即問道:“可是老泉先生?” “是!” 沈安對摺克行說道:“你先安撫將士,回頭問問李璋何時去萬勝軍。” 折克行想起蘇洵的身體,說道:“安北兄且去,有事叫人招呼一聲。” 沈安跟着蘇晏一路去了蘇家。 蘇洵很是孤獨的一個人躺在牀上,面色發紅。 “這是怎麼了?” 沈安見狀就伸手去摸了額頭,發燙。 蘇洵虛弱的道:“只是發熱罷了……子由去請郎中,稍後就到。” 稍後郎中來了,診斷後開了藥。 “燒的這般厲害,可有辦法嗎?” 沈安見郎中有些漫不經心,就裝模作樣的拿過方子仔細看了看,不滿的問道。 郎中哦了一聲,說道:“這個……用溼毛巾擦一擦。” “你哪家醫館的郎中?” 沈安覺得這個郎中不大靠譜,態度輕慢的就像是來串門的。 郎中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就反問道:“你哪家的?” 沈安皺眉道:“某沈安。” “邙山神醫……” 郎中的態度馬上就變了,先是拱手請罪,隨後重新診脈。 “待詔,小人今日遇到了些煩心事,一直在壓着火氣,所以不是漫不經心,而是怕發火……” 郎中重新開了藥方,斟酌再三遞給沈安,一臉恭謹的道:“請待詔指點。” 沈安拿過藥方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說道:“某這一脈卻不會開藥方治病,你有數就好。” 郎中出了蘇家,腳下就是一軟,後怕的道:“真的出錯了呀,那味藥重了,若是喝下去,蘇洵怕是活不了幾年……” 回到醫館後,有人問他出診可順利。 郎中一臉讚歎的道:“遇到了沈待詔,好傢伙,真叫做一個神目如電,一下就看到了某開的方子值得斟酌,厲害啊!” 同行是冤家,可沈安不行醫,自然不是冤家。 而且沈安剛纔發現了他方子裏的問題,就憑着這個,郎中就覺得自己該誠懇道謝,所以讚美的話源源不斷。 “……那沈待詔只是看了一眼藥方,手指頭隨便一指,就指到了那味有問題的藥,嘖嘖!他還謙遜的說自己不懂方子,可不懂方子能一眼看出方子的毛病來?” 於是沈安就無辜的背上了神目如電的名頭。 可他只是覺得這個郎中的態度不對頭,下意識的詐了一下而已。 沒想到竟然詐出來一個大問題。 若是沒有發現這個問題,蘇洵的壽命怕是會出問題。 沈安叫人去取了酒精來,等蘇轍去買藥回來後,讓他給蘇洵的動脈處擦拭一下。 趁着等蘇洵退燒的功夫,沈安就問了蘇晏的親事。 “剛派人去提親。” 蘇晏很羞澀,雙手握着,不知道怎麼擺放。 “那邊怎麼說?” 沈安最近在關注折克行的事,倒是忽略了蘇晏這邊。 那邊是國舅家,這邊是普通人家,曹家會不會想着在婚前壓一下蘇晏? 女方強勢的家族經常會採取各種手段來告誡男方,不過這次是聯姻,曹家若是敢這麼做,沈安自然會爲蘇晏出頭。 蘇晏低下頭,沈安的心中一沉,正準備問話,卻聽他說道:“曹家很客氣。” 那就好! 沈安一直等到了蘇晏的燒退,又交代蘇轍,若是有事就去榆林巷通報。 “多謝安北了。” 蘇轍這人的性子不大好,有些憤世嫉俗的味道,但很孝順。 制科考試之後,朝中分配了官職,他卻說父親蘇洵年邁,懇請留在汴梁照看他。這種舉動是值得提倡的,所以蘇轍就留了下來。 “你先回去吧。” 蘇轍留沈安和蘇晏喫飯,可蘇晏卻要回三司。 三司的事務繁雜,蘇晏跟在包拯的身邊做事,一刻也不得清閒。 “……今年的窟窿有多少?沒多少時日了,預估一下總是有的吧?可你等卻變成了悶口葫蘆,一問三不知。那老夫要你等作甚?還不如喂幾頭豬還管用些,至少不用發俸祿!” 包拯又在開噴了。 那些官吏站在值房前聽訓,都低着頭,看着很是沮喪。 “等一開年,各等花銷紛至沓來,到時候老夫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而你們呢!就是行屍走肉!” 老包看來是被氣壞了,他走下來狂噴口水,一路從副手往下罵。 大家都被罵的顏面無光,可窟窿這事兒大家真沒數,所以只能憋屈的忍了。 “……相公……” “住口!” 包拯顯然沒噴過癮,順着又往下數落。 “相公,下官……知道。” 嗯? 正噴的痛快的包拯愣住了,見是蘇晏,就說道:“你知道?你知道什麼?” 這事兒一般沒人去核算,可包拯現在要數據,於是大家就悲劇了。 衆人都看着蘇晏,心想着小子的膽子真大,不過初衷是爲了我等解圍,若是晚點他被包拯狂噴一氣,大夥兒給他點補償就是了。 蘇晏認真的道:“相公,今年的窟窿到現在約有三百六十五萬貫。” 嗯? 包拯皺眉看着他,說道:“年輕人莫要信口開河,去吧。” 老包擺擺手,就像是趕走一隻蒼蠅般的隨意。 “你等……” 他繼續開噴,可蘇晏卻再次打斷:“相公,下官確定……” 包拯這些來氣了,喝道:“去算來!” 完蛋了! 那些官吏都暗中哀嚎,看向蘇晏的目光中多了幽怨。 本來被包拯噴一次沒啥,而且沒後患。 可你蘇晏連續兩次說自己知道窟窿有多大,老包發怒了啊! 這下要是清算出來不合,你自然要倒黴,可咱們也得跟着遭殃。 “都去!” 老包發怒起來是六親不認的,連蘇晏都被趕去核算。 各種支出被彙總,各種收入被彙總…… 從太學出來的學生,大多算術都是強項,所以蘇晏算的很快。 往日大家會覺得有個蘇晏真好,可今日卻唉聲嘆氣的。 深秋的天暗得早,當全部彙總完畢後,大家一擡頭,發現天都快黑了。 “歲入和支出總數拿過來!” 兩個數字被覈對了幾次,然後被送過來。 簡單的減法…… 三司副使擡頭看着蘇晏,突然苦笑道:“某這個副使不稱職啊!” 衆人都從他的話裏猜出了些東西,於是就驚訝的看着蘇晏。 “三百六十七萬貫……” 臥槽! …… 求月票。